雪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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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陡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纳肯侧过了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绝对出事了。
“有流言说他搭上了一个正妹,那个正妹的眼神挑逗无比。很可惜,这种事不能发稿。”
“然后呢?”哈利吼道。
“然后有个符合这个描述的女人在史德普离开二十分钟后,搭出租车离去。”
哈利立刻转头沿原路奔了回去,纳肯紧跟在后。
“你有没有跟踪她,纳肯?”
纳肯完全忽略哈利的讽刺口吻,现在无论什么口气对他都全然不起作用。
“她不是名人,霍勒。这样说好了,名人搞上非名人不算新闻,当然除非这个女人愿意站出来发表声明,不过她早就走了。”
“她长什么样子?”
“苗条,深色头发,长得很美。”
“穿什么衣服?”
“长的黑色皮外套。”
“谢了。”哈利跳上亚马逊。
“嘿,”纳肯大喊,“我的回报咧?”
“一夜的好眠,”哈利说,“因为有你的协助,本市更加安全。”
纳肯苦着一张脸,看着那辆饰以跑车条纹的老车发出低沉洪亮的笑声,加速驶离。该离开这一切了。该递辞呈了。该长大了。
“截稿期限要到了,”摄影师说,“我们得回去写这些烂东西啦。”
纳肯死心地叹了一口气。
史德普盯着面具里的黑暗,心想不知道她想干吗?她拉着手铐将他拖进浴室,用她声称是左轮手枪的东西抵着他的肋骨,命令他跨进浴缸。她在哪里?他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某种电子嗡鸣声。是不是浴室的一根日光灯管快要坏了?太阳穴渗出的血已流到嘴角,他的舌尖尝到强烈的金属甜味。
“碧蒂·贝克失踪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她的声音从浴缸旁传来。
“我在家里,在这里。”史德普回答,试着思考。她说她是警察,他旋即记起自己在冰壶练习场见过她。
“只有你一个人?”
“对。”
“希薇亚·欧德森遇害的那天晚上呢?”
“也是一样。”
“整个晚上都一个人在家,没跟人讲过话?”
“对。”
“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说过我在这里了。”
“很好。”
很好?史德普心想。为什么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很好?她到底要什么?要逼他招供吗?为什么她走得越近,那个电子嗡鸣声就越大?
“躺下来。”她说。
他乖乖躺下,冰冷的陶瓷浴缸表面令他背部和大腿感到刺痛。他的气息在面具内凝结成水气,使得他更难以呼吸。她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距离很近。
“你想怎么死?”
死?她疯了,精神错乱了,头壳烧坏了。还是她其实没有疯?他告诉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她只是想吓唬他而已。这一切是不是那个哈利·霍勒在背后搞鬼?他是不是低估了那个酒鬼警察?但他全身颤抖,抖到可以听见手上的豪雅腕表不断敲击浴缸,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接受了头脑尚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用头部摩擦浴缸底部,试图将猪面具弄正,好让他能从小缝里看出去。他就要死了。
这就是她要他躺进浴缸的原因,这样才不会搞得一团糟,而且所有证据都可以轻易除去。胡扯!你是亚菲·史德普,她是警察,他们哪里知道什么。
“好,”她说,“抬起你的头。”
面具。终于要拿下面具了。他照她的话做,感觉她的手触碰他的额头,然后是背部,但她并未取下面具。有个又细又坚韧的东西套上了他的脖子。搞什么鬼?那是绞索!
“不要……”他开口道,才说两个字就戛然而止,因为绞索勒住了他的气管。手铐抵着浴缸底部不断摩擦,咯咯作响。
“他们都是你杀的,”她说,绞索又收紧了些,“你就是雪人,亚菲·史德普。”
她说出来了,她大声说出来了。脑部缺氧使他感到晕眩,他猛烈地摇头。
“对,你就是雪人,”她说,猛力一拉,他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要被切断似的。“你被指认了。”
黑暗突然降临。他抬起一条腿,又让腿落下,脚跟虚弱地敲上浴缸,发出空洞的砰的一声,在浴室里缭绕。
“你知道这种上涌的感觉是什么吗,史德普?这是脑部得不到充分氧气的感觉,很美妙对不对?我前夫以前就喜欢我勒住他脖子,让他自慰。”
他想大叫,想将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空气挤过铁绞索,但完全无法办到。老天,难道她连自白都不要吗?接着他感觉到死亡,他的脑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宛如香槟气泡的嘶嘶声。难道死亡就是这样发生的吗?这么简单?他不希望死亡来得这么简单。
“我要把你吊在客厅里,”她在他耳边说,深情地拍了拍他的头,“面对峡湾,这样你就有风景可以看。”
他听见细微的哔哔声。好像电影里的心律监测仪警告声,他心想。当曲线变为一条直线,心脏就停止跳动。
26 缄默
第二十日
哈利又按了一次史德普家的门铃。
一只找不到猎物的猫头鹰在运河路桥上行走,低头看着那辆黑色亚马逊停在阿克尔港空无车辆的广场中央。
“他家如果有女人的话,他一定不会开门。”侯勒姆说,抬头看着三米高的玻璃门。
哈利按下其他门铃。
“那些只是办公室,”侯勒姆说,“我在报纸上读过史德普一个人住在顶楼。”
哈利环顾四周。
“不行,”侯勒姆说,他猜出哈利在动什么念头,“用撬棒也不行,钢化玻璃是打不破的,我们得等管理员……”
哈利已朝亚马逊走了回去,这次侯勒姆猜不透哈利在想什么,直到哈利坐上驾驶座,侯勒姆才想到钥匙还插在点火装置上。
“不行,哈利!不行!不要……”
侯勒姆的呼喊声淹没在引擎怒吼声中。车轮在被雨打湿的路面上空转几圈,接着就起步加速。侯勒姆挡在路中央挥舞双臂,一看见方向盘后哈利的眼神,立刻跳到一旁。那辆亚马逊的保险杆撞上玻璃门,发出一声闷响。玻璃门瞬间化为白色水晶状,并未发出一丝声音,在空中停留片刻之后,才丁零当啷碎落一地。侯勒姆还没来得及目测损害程度有多大,哈利已下车,大步走进缺了玻璃门的入口。
侯勒姆急忙跟上,一边不住咒骂。哈利拉了一个种了两米高棕榈树的大花盆,拖到电梯前,按下按钮。闪亮亮的铝制电梯门打开,他用那盆棕榈树卡住电梯门,然后指向一扇设有绿色逃生口标志的白色大门。
“你走逃生梯,我走主楼梯,这样就能包围所有脱逃的路径。六楼见,侯勒姆。”
侯勒姆爬上狭窄铁梯,才爬到三楼就已汗如雨下。他的身体和头脑对这种需要体力的行动都毫无准备,天啊,他可是个鉴识员!他的任务是重建现场状况,而不是创造现场。
他稍作停留,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楼梯间回荡。如果他碰上某个人,该怎么办?哈利的确叫他带着自己的配枪前往塞路斯街,难道哈利的意思是说他会用得着这把枪吗?侯勒姆扶着栏杆,继续往上跑。倘若换作美国乡村歌手汉克·威廉斯,他会怎么做?他会埋首痛饮。性手枪乐团贝斯手锡德·维舍斯呢?他会比中指,然后逃走。那埃尔维斯呢?埃尔维斯·普雷斯利,也就是猫王呢?对了,侯勒姆用手握住自己的左轮配枪。
楼梯来到尽头,他打开门,看见哈利背倚在走廊尽头一扇褐色大门旁的墙壁上,一手拿着左轮手枪,另一手的食指按在嘴唇上。哈利看着侯勒姆,对褐色大门指了指。那扇大门微微开着。
“我们依序清查每个房间,”侯勒姆来到身旁之后,哈利压低声音说,“你查左边,我查右边,保持同样的速度,互相掩护,还有别忘了呼吸。”
“等一下!”侯勒姆低声说,“如果卡翠娜在里面怎么办?”
哈利看着他,等待他往下说。
“我是说……”侯勒姆继续说,试着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如果发生最坏的状况,我要对……同事开枪吗?”
“如果发生最坏的状况,”哈利说,“同事会对你开枪。准备好了吗?”
来自史盖亚村的年轻鉴识员侯勒姆点点头,答应自己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他回去一定要擦那该死的发油。
哈利轻轻将门拨开,踏进一只脚。他立刻感觉到一阵气流流过,那是风。他走到右边第一扇房门前,左手抓住门把,右手举枪向前指,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内是书房,空荡无人,桌子上方挂着一大张挪威地图,上面钉有许多图钉。
哈利回到玄关,侯勒姆在外头等他。哈利对侯勒姆比个手势,要他时时举起手枪。
他们轻手轻脚搜查整间屋子。
厨房、藏书室、健身室、温室、客房,全都空无一人。
他们走进客厅时,哈利觉得温度骤降,也看见了原因。通往露台和游泳池的拉门完全开着,白色门帘在风中神经质地飘动。客厅两边各有一条小走廊,各自通往一扇门。哈利指示侯勒姆去打开右边那扇门,他自己则走到左边那扇门前面。
哈利吸了口气,弓起身体,尽量不让自己成为太大的目标,然后打开门。
他在黑暗中看见床铺、白色床单和看起来可能是尸体的东西。他举起左手在门内摸索电灯开关。
“哈利!”是侯勒姆的声音,“快来,哈利!”
侯勒姆的声音相当亢奋,但哈利充耳不闻,专注于眼前的黑暗。他的手找到开关,顿时,整个房间都沐浴在天花板聚光灯洒下的光芒中。房内空荡荡的。哈利查看衣柜,转身离开。侯勒姆站在右边那扇房门外,举枪指着门内。
“他不动了,”侯勒姆低声说,“他死了,他……”
“那你就不用叫我叫得那么急。”哈利说,走到浴缸旁,在裸体男子身旁蹲了下来,取下猪面具。男子的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细痕,脸部苍白肿胀,眼睛在眼皮下爆凸。亚菲·史德普的脸已完全变了样。
“我打电话给现场勘察组。”侯勒姆说。
“等一等。”哈利伸出一只手到史德普嘴巴前方,然后将手放在史德普肩膀上,摇了摇他。
“你在干吗?”
哈利摇得更大力了。
侯勒姆将手搭在哈利肩上:“可是哈利,难道你看不出来……?”
侯勒姆大惊失色,只见史德普张开眼睛,大口吸气,犹如浮出水面的潜水员,痛苦地深深吸气,喉咙发出咯咯声。
“她在哪里?”哈利说。
史德普的眼睛无法聚焦,只是喘息不已。
“侯勒姆,你在这里等着。”
侯勒姆点点头,看着哈利离开浴室。
哈利站在史德普家的露台边,二十米下是闪闪发亮的黑色运河。他在月光下可以看见水中桥墩上的女性雕像和空荡的路桥。而那里……就在起伏不定的河面上,漂浮着某个闪烁亮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死鱼的肚腹。那是一件皮外套的背面。她跳了下去。她从六楼跳了下去。
哈利踏上空花盆之间的露台边缘,脑际闪过许多画面:厄斯马卡区,从山上俯冲潜入赫肯湖的爱斯坦,哈利和崔斯可将爱斯坦拖上岸,爱斯坦躺在国立医院,颈部围着一圈看似支架的东西。哈利从这个经验中学到的是,如果要从非常高的地方入水,你必须用跳跃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俯冲。另外必须记得双臂紧贴身体,这样才不会摔断锁骨。但最重要的是在你往下看之前就必须做出决定往下跳,否则恐惧会袭击你的正常判断力。这就是为什么当哈利的夹克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跌落在露台地面时,他人已在半空中,耳际充满轰轰声响,黑的有如柏油路的黑色水面朝他急速进逼。
他并拢脚跟,下一刻就觉得体内的空气似乎全被挤了出去,又好像有只大手想剥去他全身衣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紧接而来的是令他全身麻木的寒意。他踢动双脚,浮出水面,分辨方向,找到那件皮外套,开始向前游去。他的双脚已逐渐失去知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温度下,再过几分钟就会停止运作。他也知道如果卡翠娜的喉头反射正常,并在她接触水面时闭锁,瞬间的温度骤降可以救她一命,使她的身体停止新陈代谢,身体细胞和器官进入冬眠状态,让重要功能以最少的氧气维持运作。
哈利在浓密沉重的河水中朝闪亮的皮外套游去。
他来到皮外套旁,抓住了她。
他的潜意识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已芳魂杳然,被恶魔吞噬,因为在水中载浮载沉的只有那件皮外套而已。
哈利咒骂一声,在水中掉头,抬头朝露台看去。露台的屋檐旁是金属水管和斜屋顶,一直延伸到大楼另一侧,也延伸到其他大楼的露台和逃生梯及信道,这些信道通向迷宫般的阿克尔港建筑物。他用已无感觉的双腿踢着水,确定卡翠娜完全没有低估他;他落入了书上最古老的诡计。他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