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的爱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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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那人让她搬回去了吧,但我对那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那人名叫罗伯特·布鲁克斯,后来娶了她。”
“好吧,这件事总算有了个好结果。”汤姆面带微笑地说,“但所有这些资料不都记在卷宗里了吗?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需要知道你的看法。不是证据所指的,而是你对奥莉维亚的看法——你对她有几分信任?你认为她演了一出好戏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吧,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汤姆答道。
“因为我现在就和她在一起。这次是她丈夫罗伯特·布鲁克斯失踪了,还有她的三个孩子。”
4
他们想了解罗伯特,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么能对他们解释清楚?我只知道在我人生中可怕的时刻,是他把我从危难中解救了出来。我先是失去了丹,两个月后又失去了双亲。他们死了,两个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如果罗伯特没有走进我的生活,我会做出什么。当时他对我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仅是我公寓的买主,但不知怎么,他似乎理解我需要什么,并指引我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光。
自从丹走后,我就整日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唯一刺穿迷惘的,是我意识到要卖掉丹和我一起居住的公寓。我凭一己之力承受不起那里,而且每一个角落都会让我想起他:我们从旧货店和跳蚤市场买来的家具,因免费而拿来粉刷厨房的难看得要死的浅桃红色油漆。每个角落和缝隙都有一段记忆。但我没有选择,贾兹和我将不得不搬回我爸妈家,尽管我很爱他们,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当罗伯特在一个严寒的日子搬进公寓时,我还在那里,站在大厅,贾兹坐在婴儿车里,我们周围都是箱子,等我爸爸来。后来发生的事证实,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罗伯特似乎是唯一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人。他让我待在公寓里,自己回原来的地方住了几个月,他不想听到我试着去另觅住处。当他最终不得不搬进来时,又把多余的房间让给了我们。他甚至帮我办了丧事,并且卖出了我父母亲的那栋平房。
我知道自己应该感恩戴德,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我不知道当时如果没有他,我怎么应付得来。但他习惯性的沉默、要求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得到赞赏和认可的态度越来越令人筋疲力尽。
他总是在注视、观察我,甚至在孩子们调皮地逗我笑的时候,他也不看他们。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我身上,我笑他就笑,如果我从房间走出去,他就目送我出去。我能感到他在盯着我。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看着门,好像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里。
这就是我们没有朋友的原因。在极少几次我试图融入其他夫妇的场合,罗伯特的目光一刻都不曾从我身上挪开过。如果我跟一个女人说话,他就要知道我说了什么,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就被迫忍受审讯,直到复述完每一个字。如果我和哪个男人说话,他就会立刻出现在我身旁。
多年来,我第一次渴望见到苏菲。苏菲是我最亲近的姐妹,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带笑的双眼,这段记忆如一道明亮的白光从我心头闪过,转瞬又消失了。
我一遇到苏菲,她就把我带进了她的世界,然后一切就变得有趣起来,生活成了我们的探险。我曾真的相信我们的友谊会持续到永远,但苏菲唯一的志向就是参军,离开大学后不到几个星期,她就去了桑德赫斯特(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是英国培养初级军官的一所重点院校。)开始训练。突然,她不再是我每日生活的一部分,此后再也没有人填补她的位置。
所以现在我孤身一人在这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孩子们在哪里?
我能感觉到警察越来越担心了。已经是早上了,但从昨晚到现在,没有丝毫进展。我不停地颤抖,双手湿冷、笨拙。每次有人试图用咖啡或茶来“引诱”我时,我都只能拒绝,因为我怕自己连杯子都握不住。气氛有了变化,变得急迫了许多,我知道他们是真的在担心我的孩子。
菲利帕告诉我他们在查看主干道上的摄像头。我知道最初的二十四小时有多重要,尽管她足够仁慈,不想提醒我这点。
当警方发现孩子们的一些衣服不见了时,就开始问我护照的情况。我知道警方认为罗伯特劫持了孩子并把他们带出了国,作为某种荒唐的监护权之争的一部分。但孩子们没有护照,我也没有,我们不出国度假。我们喜欢安格尔西岛,那是北威尔士海岸附近的一座岛屿,开车去只要几个小时,我们知道来回的路。
菲利帕又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了,她这么做的时候我很担心,总觉得会有不好的消息。
“奥莉维亚,我觉得该把你孩子失踪的消息通知媒体了。我知道他们是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但我们没有查到他在哪里。你昨天晚上给了我们一张孩子们的合影,你能帮我们再找几张照片吗?单人照和合照都行,也许会有用。”
我站起身,希望双腿能承受自己的重量,走到餐柜前,拉出装照片的盒子。我拿不准自己有没有勇气去看它们,一想到孩子们的样子,看到的一切便都是痛苦的。当然,如果真的发生了事故,这时候应该已有人发现他们了吧?也许他们正在某处的一家医院里哭着喊着要妈妈,并纳闷我为什么不在他们身边。我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我知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事故。
我拿着盒子往餐桌走。有人把一件外套丢在了地板上,衣服皱成一团。笨拙、恍惚的我不小心绊着了,所幸有人及时拉住了我,但照片撒了一地。
我认出那个抓住我胳膊的男人了,之前居然没有想起来,丹没有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也来过。我不喜欢他,他把床底下和衣柜里都搜了一遍,好像丹会藏在那些地方似的。不过他们应该是照章办事。我一直想不起他的名字,直到我听到菲利帕问:“那是你的外套吗,蒂皮茨探员?”
蒂皮茨。完全吻合。那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刺耳,他长着一张老鼠脸,鼻子尖尖的,眼睛小而圆。我不禁为这次不是由他负责而感到高兴。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移到地板上的一片狼藉上。这件事虽小,但差不多足以将我打倒,我抓住沙发背来支撑。孩子们的照片在散落的一堆杂物中笑着仰望我。
最上面是一张丹纳什的照片。我已经克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照片太久了,此刻,我贪婪地看着他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强压住了一声喘息。他那黑色的卷发从脸庞往后梳,刚好垂到领下,深棕色的眼睛闪烁着笑意,咧着一张大嘴,微笑着低头看着一个甜美的年轻女孩。女孩一头金色长发,一双明亮的蓝眸,戴着一顶米色的羊毛混纺帽子,帽子的一边扣着一个亮晶晶的搭扣。
菲利帕看着我,然后把目光移到那张照片上。“那是你,对不对?”她问,几乎不能克制声音里的难以置信。是的,那个是我。
那时我对帽子有点儿痴迷,还曾试过劝苏菲戴帽子——甚至主动提出把我最喜欢的黑色浅顶软呢帽借给她,但她说她唯一会戴的帽子就是军官帽,还得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我突然想到罗伯特不仅从来没有见过苏菲,也从来没有见过丽芙——他只遇见了奥莉维亚——这个切合实际、普通乏味版的我。
我看着丹的照片。他会怎么看待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我依然留着长发,只是引人注目的金黄色已经褪成了令人愉快的淡棕色。我过去喜欢选择最明亮、最有活力的色彩,这个嗜好改变了,连同我对危险和刺激的喜爱。苏菲和我一起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丹通常都会在一旁为我们欢呼。我们做的事五花八门,从为慈善举办跳伞活动到从桥上蹦极,不一而足。但我现在意识到我已经习惯了平庸。我是怎么让这种转变发生的?我怎么会失去了自我?
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我说,如果孩子们会回来——不,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必须找回自己当初的模样。我必须找到一种方式去重新发现自我,也许枯燥无味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罗伯特。
我把丹纳什的照片塞进牛仔裤口袋。我觉得罗伯特回来的时候不想看到它。因为他会回来——他必须回来。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睡着了。尽管客厅里满是人声,但我不肯回卧室躺下,我想肯定是我累极了——要不就是身体再也扛不住更多压力。
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一连串对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发号施令的声音。突然,说话人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缓慢、沉重、克制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兴奋感。
“取消新闻发布会。什么都不要透露,我们稍后会告知他们详情。”
我想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我醒了,但紧迫感迫使我挣脱了最后一丝睡意。内心的空虚开始被一种我只能相信是希望的奇怪感觉代替,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菲利帕注意到了,朝四周扫了一眼,示意大家噤声。他们看懂了她的暗示,在她挨着我坐下的时候离开了。
“奥莉维亚,我们收到了一些好消息。你丈夫的车在北威尔士被摄像头拍到了,从画面上看,孩子们和他一起在车上。是几个小时以前拍到的,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但我们已经通知当地警察去找他了。”
我松了口气,首先想到的是他们还活着。谢天谢地。接着我突然感到眩晕。哦,不——不要那么做,罗伯特。“他在哪里?在北威尔士哪里?你确定是他吗?”我知道菲利帕能听出我声音里的惊慌,但她依然冷静。
“他正在跨过梅奈大桥进入安格尔西岛。那肯定是他的车。你能想到他会去哪里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摄像头拍到他,这很不寻常。”她担忧地看着我。
“他会走小路。”我告诉她,“他总是说,有其他有趣得多的路可走却老是走主干道是个错误。”我忍不住了,不得不问,“他能一直走到霍利赫德岛都不会再被摄像头拍到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渡船码头,对不对?”菲利帕靠过来,握住我的手,“别担心,我们派了人去仔细查看所有的船只。他进爱尔兰虽不需要护照,但需要某种形式的身份证明。目前还没有人以他的名字预订过什么。”
她把身子转了四十五度,好侧对着我。我集中注意力看着她,专注于面前能看到的,而不去注意脑海里那个试图发出尖锐警告的铃声。
“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吗,奥莉维亚?”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
我如果不去想会感觉更安全,但现在我必须面对我们第一次去安格尔西岛的回忆。罗伯特带我们一家子去了霍利赫德岛西边的南栈灯塔,我们站在那里眺望大海,一股冷风猛烈地把我的头发从脸庞向后吹去。我爱极了那种充满活力的感觉。我凝视那巨大的碎浪花,聆听它们撞到下面岩石上的声音,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就在那个时候,罗伯特告诉我,那一年的早些时候,一个男人就是从那里的峭壁上跳下去自寻短见的。
“这是完美的死亡之地。”他说。
我记得很清楚。我扭过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凝视着远方汹涌的海水。
“如果我失去了你,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这会是铭记你的美丽的地方。你非常清楚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生活,对吧?”他说。
但我还在这里。他一直都怀疑我在考虑离开他吗?他不会的——至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我闭上眼睛,试图遏制恐慌。喉咙里溢出一声啜泣,我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尽最大的努力去抚慰痛苦,驱赶心头的那段记忆。
5
这种等待——带着不确定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令人难以忍受。菲利帕不准备带我去安格尔西岛,我苦苦相求。她坚称当地警察对询问调查进行了最佳安排,他们了解那块地方。无论我说什么或做什么似乎都不可能改变她的看法。愤怒、挫败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汹涌地往下流,我用湿透的手帕按住双眼,试图隔绝房间里的声音,专注地想象孩子们的脸,小声说着他们听不到的安慰和让他们安心的话,希望他们能回到我身边。
透过啜泣声,隐隐地,我听到那些说话声又有了变化。这次不一样,没有断断续续的指示或目的感。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房间里的呼吸似乎都被带走了。我无法分辨那是一声惋惜、悲痛的叹息,还是完全不同。
我感到沙发另一头被压住了,有人坐到了那儿,把我的湿发往后抚去。我听到一个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