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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流浪金三角-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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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种种被动局面令总司令大伤脑筋,他给仰光政府发电,报告在金三角禁毒的种种困难和决心。仰光回电,高度赞扬总司令的禁毒决心,并以内阁名义宣布,缅甸二千万人民将支持他的禁毒行动。
总司令备受鼓舞,有两千万缅甸人民作后盾,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于是他下令严厉镇压各种破坏分子,坚决打击走私贩毒。他深信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的和神圣的,是历史赋予的重任,所以决心不惜以铁血手段来肃清金三角的国民党残余,彻底铲除危害社会的鸦片毒源。

4
缅军营长貌丁少校亲自带领一连士兵包围孟萨大土司官寨,先缴土司兵的械,解除武装,然后以一种占领者的胜利姿态狠狠踢开刀土司的竹楼门。那扇不结实的竹门受到重创,挣扎着晃了几晃,哗啦一声就瘫倒了,惊得土司像只哈巴狗一样张皇失措地滚出来。按说大土司是金三角的统治者,是掸邦的王公贵族,但是他今天却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屈尊地点头哈腰,像奴才那样堆出满脸做作的谄笑,把军官大人迎进屋子,一面让上烟榻,一面却恨不得把这个傲慢无礼的缅族人吊死。
掸族人仇恨缅兵是有历史根源的。
缅甸是个多民族国家,以缅族为主,人口占全国四分之三。缅族居住在缅甸平原,交通发达社会文明,政府和军队基本上为缅族控制。掸族居住在金三角掸邦高原,经济落后,历来被视为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缅兵对待掸族采取高压政策,说你通匪就通匪,说杀人就杀人,谁要是反抗就架起机枪扫射。于是每次打仗都有掸族寨子被焚烧,东西被抢光,女人遭强奸。历史上掸族一同缅兵打仗,土司就联合作战,因为共同利益把他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问题是自从国民党汉人进来以后,土司利益发生分化,有的大红大紫,有的急剧衰落,像那个倒霉的孟畔土司,连性命都不明不白地丢掉了。如今缅兵开来清剿国民党残兵,谁也不愿意出头与政府军作对,这下正好轮到缅兵来一个个收拾他们。
貌丁少校算得上个英俊的缅族青年:高个子,高眉骨,厚嘴唇,身体笔直,眼睛又黑又亮。他根本不理睬刀土司敬上来的大烟,而是冷冷地问:“刀土司,你犯了什么罪知道不知道?”
刀土司连忙谦卑地回答:“天上星星跟着月亮转,星星怎么知道月亮的意思呢?”
军官说:“政府发布禁烟令,你还躲在家里吸大烟,这是一罪。”
土司分辩说:“尊敬的大人,在政府发布命令以前,掸邦人就有了自己的大烟,这怎么是罪过呢?”
军官喝道:“胡说!有人告你私藏大烟,这是二罪,还有勾结汉人军队,这是三罪。”
土司大声叫屈道:“啊呀呀大人!麻雀叽叽喳喳,因为它们有自己的嘴巴。汉人从汉人国过来,他们长了一双自己的腿,就像军官您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我怎么管得住他们呢?”
少校怪笑道:“看不出你还能说会道……你招个汉人做女婿,是个军官对不对,这没有人冤枉你吧?今天你得把他交出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土司喊冤:“大人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明察秋毫,我怎么敢把汉人藏在家里?我讲的句句都是实情,就像手心和手背,不敢藏着一句假话。”
军官不耐烦地说:“你别打自己嘴巴了,告诉你,我是奉命行事。是总司令亲自下的命令。”刀土司跌坐在地上,肥胖的身体像抽了筋的水牛簌簌发抖。他只好把藏在家里的女儿瑞娜和外孙钱大宇都交出来。那年钱大宇只有两岁多,母亲肚子里怀着他妹妹,两岁的钱大宇觉得母亲变得很丑,身体臃肿,像头难看的河马。河马坐在地上哭诉:“菩萨啊!我男人一年没有回来,听说已经坐飞机跑台湾去了,我上哪里去把他交给大人呀?”
少校不怀好意地说:“你肚子什么时候大起来的,啊?跟谁睡觉啦?你这头野母狗,敢来蒙骗我!”
军官脸色一变,变得狰狞可怕,眼睛里有了杀气。他盯住土司威胁说:“你们要么交出汉人军官,要么自己下土洞去喂毒蛇,你们选一条路。”
刀土司的脸白了,趴下连连磕头道:“大人高抬贵手,不是刀某不肯服从,实在是没有人。天上的鹰都长着翅膀,地上的兔子都有腿,大人不能冤枉好人啊!”
军官根本不听他解释,一群缅兵上来把他们关进牢里。土司被抓走后,缅兵乘机把官寨洗劫一空,还把许多女人都轮奸了。

5
厚厚的云层网住山头,空气中飘洒小雨。旅长吞钦上校指挥队伍跌跌撞撞地在山道上行进,一连几天,他们都在南果河谷大雷山一带清剿汉人游击队,有情报说这支乌合之众里有一名国民党团长,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把他们团团围住加以消灭。
总司令发下话来,消灭游击队重奖,俘虏国民党团长官升一级。
士兵都在诅咒恶劣气候。雨季一到,山高坡陡路滑,来自平原的缅兵吃尽苦头。缅族生活在富庶的平原水边,高山是他们的鬼门关,许多人整天都在摔跤,轻则磕掉门牙跌肿脸,重的折断胳膊腿,变成倒霉的伤兵。更有不幸者,跌下南果河被滔滔激流卷走,连尸体也找不到。吞钦上校骑在马上,一路都在发着火,所幸的是,他胯下这匹矮小的当地杂种马倒比英国纯种马更能适应山路,走得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打滑。
前哨连长派人报告,游击队已经无路可逃,向导说前面那座傈僳山寨称牛回头,是条死路。上校闻讯大喜,举起望远镜观察,果然看见前面绝壁阻挡,陡崖夹峙,河水在山谷里吼声如雷,这次不怕狡猾的汉人生出翅膀来逃掉。他抖擞起精神,下令一定要全歼敌人。
枪声响起来,打破山谷寂静。上校侧耳倾听,战斗激烈,枪声密集,子弹发出的尖啸在空气里撞来撞去,手榴弹爆炸声在峡谷中像打雷一样隆隆滚过。他听出敌人只有步枪、卡宾枪和冲锋枪,没有机枪,这说明敌人快要没有子弹了。他看天色向晚,夕阳西下,果断下令必须当天解决战斗,以免夜长梦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
炮兵齐射起来,大炮轰鸣,取得惊心动魄的打击效果。上校从望远镜里满意看到,炮火覆盖山寨,树木被连根拔起,到处燃起大火。他还看见一些人影跑来跑去,猪牛到处乱窜,上校当然不会怜悯他们,炮火一停,步兵开始进攻。
冲锋号仰天吹响,不是短号,是那种英国式的铜管号。鼓手打起鼓来,鼓声咚咚,鼓手穿西装,打笼裾,踏着正步,密集的鼓点像锤子敲击着士兵大脑。缅军这一套华丽的战争仪式是从英国殖民者那里继承下来的,士兵一听见熟悉的军乐鼓点,就像印度蛇听见音乐,他们会将危险置之脑后。潮水般的队伍冲上去,支援部队也投入攻击,不幸的是,进攻遭到顽强阻击。上校再次抬头仰望天空,小雨已经停了,一堆湿漉漉的云絮正在开裂,明天大概天会放晴,他心里想。但是指挥官已经等不及明天,他决心要在今天享受胜利果实。
炮火猛烈射击,缅甸士兵匍匐地上,就像守候在羊圈外面的狼。上校有令,打死一个汉人奖一千老盾,活捉汉人团长奖一万老盾,官升一级。
黑老鸹一样的炮弹聒噪着沉重地掠过天空,将残存的寨子炸成废墟,泥土和石头飞起来,烟雾笼罩在半空中。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敌人还是乘夜逃走一些,那个汉人团长也不见踪影。上校很生气,命令就地扩大胜利,铲除罂粟,将那些私藏大烟的傈僳山民走私分子就地枪毙,再把误杀的尸体统统计算进了战果里。
南果河一战,吞钦上校成了英雄,他的事迹见了报,成为政府军英勇战斗和铲除毒品的完美榜样。汉人游击队躲在山上,与政府军玩起捉迷藏的战争游戏。
神仙打仗,百姓遭殃,损失最大当数那些金三角山民。这些世世代代居住深山的老百姓,他们本来与世无争,交战双方却都将他们的家园当成战场,把他们卷入毫无道理的战争灾难中。打仗之后,许多山寨彻底变成废墟,一片死寂,从此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第十五章 刀锋相向

1
我与向导小米、司机小董驱车前往“小金三角”(GOLDEN TRIANGLE)。钱大宇临时有事下曼谷去了,他把我的行程交代给一个名叫蒙小业的马帮商人,遗憾的是他不能陪我前往。我发现自己对钱大宇已经产生某种依赖,不论我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他总能替我办到,然而我并不了解他的底细。对我来说,他是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行踪总是显得有些诡秘。有时我会冒出一个荒唐念头,这个叫钱大宇的陌生人真是钱运周的儿子吗?他做什么生意?贩毒吗?当然我是一个外来人,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没有必要弄清采访以外的事情,那样做是危险的。
小金三角距美斯乐一百多公里,是缅、泰、老三国交界的一个三角地带,美塞河与湄公河在这里相汇。几个世纪以来,这里都是金三角的贸易口岸和走私集散地,一队队古老的马帮将鸦片、玉石、毛皮、山货以及珍贵的柚木等等从山里驮出来,然后经由这里运往亚洲乃至世界各地。而现在这里作为贸易市场已经衰落,我看到穿着打扮各异的游客来来往往,边民摆着小摊,边防警察海关人员云集,走私违禁商品不见踪影,小贩大多卖的是旅游纪念品,小金三角以风景和旅游胜地闻名遐迩。
司机小董将我们送到目的地就返回去了,中午一点,我和向导小米登上江边一条机器船,沿着浑浊汹涌的湄公河溯流而上。小金三角很快被抛在身后,现代生活的喧嚣渐渐远去,我搭乘这条隆隆作响的时代之舟不是驶向广阔的未来而是返回通往历史岁月的幽暗河床。在湄公河上游不通航的峡谷深处,在人烟稀少的金三角腹心地带,隐藏着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山间平地叫江口,它是我这次采访行程的起点。因为在金三角历史年表上,这个鲜为人知的江口曾经一度取代孟萨,成为国民党汉人军队主宰金三角的权力中心。
机器船冒出大团黑烟,在江面久久不散。两岸峡谷陡峭,森林越来越茂密。我从书本上知道,在全球仅存的珍贵热带雨林中,两河(萨尔温江、湄公河)流域是其中一处。我伏在锈迹斑斑的船栏上,耳朵里灌满机器的咆哮,眼睛久久注视两岸,满心希望出现一群攀援跳跃的猴子,或者大象、河马出来饮水什么的,事实上我很快失望了,据说由于当地山民热衷于猎杀动物,动物皮毛走私猖獗,当地官员制止不力等等原因,许多动物如今难觅踪影。
几个小时后,河道越来越窄,太阳被山头遮挡,湄公河在峡谷中曲折奔流,机器船走走停停,后来终于完全停下来。这时江边有几条装有马达的木船靠拢来,我们换乘木船继续向前。这种小船当地话叫“翁美那”,就是在水面上跑得快的意思。船老大是个脸膛黑黑的年轻人,我让小米问他,要是没有马达船,我们要到你们上游去坐什么交通工具?年轻人迷惑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黄昏时分,远远看见江岸边大山裂开一道缝,出现一块狭长的平地,船驶近就看清大榕树下露出一些尖尖的铁皮屋顶来,我知道那就是江口寨了。我从资料中知道,江口寨有百十户人家,交通阻隔,远离文明社会,如果不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它肯定永远默默无闻不为人知,山民过着跟他们祖先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二十世纪中叶,一支汉人军队闯进江口,在这里建立秘密要塞,小寨的宁静一去不复返。从此战争、掠夺、流血、仇杀像瘟疫一样蔓延,江口变成战场。在战争制造的废墟上,毒品走私一度兴旺发达,这就是说,江口曾经是个毒窝。我想起钱大宇的话,他叮嘱说这一带有坤沙残部活动,形势复杂,不禁令我神经紧张。
小船靠拢岸,当我坐得麻木的双脚踏上柔软和湿漉漉的沙滩,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充满敌意的世界。因为同世界上任何旅游地不同(当然这里不是旅游地),当地人用一种阴沉沉而不是热情开朗的目光打量外来客人,客人很少,基本上就是我跟小米两人,所以我们成为众矢之的。当地人蹲在竹楼跟前或者空地上,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空气中交织游弋,他们没有表情的脸在黄昏中几乎一模一样,像一群石头雕像。从这些脸上你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动静,但是你分明能感觉他们的目光是活动的,有内容的,警觉的,甚至是有预谋的。这些目光黏在我的背上,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有钱大宇在身边,我也许会感到踏实些,因为他是个强有力的人,经验丰富,在金三角如鱼得水。小米才是个十九岁的青年,对我的工作一无所知,仅仅是个向导兼翻译,所以这天住下的时候,我对小米说:“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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