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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流浪金三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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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宴结束,晚上节目是放电影。
这些好莱坞产品都是由美国飞机从天上空投下来的,结果可想而知,银幕上下雨,土司就赶快叫人打雨伞,火车隆隆地开过来,便有人惊叫着逃出场外去。总之这个世界乱了套,直到电影结束,土司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天空、大地、水、树木、风,还有那么多人、房子都被装在一只铁匣子里面?惟一的解释就是,汉人军队得到了神的力量。
作为精神和物质的被征服者,第二天所有的土司都乖乖地在一份拥护汉人军队的宣言上按上了手印。作为答谢,李弥赠送土司们一批美国军需物品:罐头、香烟、手电筒、打火机、高级布匹(降落伞)、防水帆布,还有少量枪支,并许诺将永久保护他们在金三角的利益。
5
十多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来:孟畔土司出门时被土匪杀死,官寨也遭到洗劫。钱运周奉命出动,抓住一伙土匪,统统就地枪毙,平息匪患。于是刀土司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孟畔领地,一跃成为金三角势力最大的土司。

第十章 帝国神话

 1
我们就要离开孟萨返回美斯乐,钱大宇恋恋不舍。他领我来到一座山坡,山上长着茂密的灌木和荒草,我们只好拨开挡路的草丛往前走。钱大宇说:“这就是我外公的土司官寨。”
我很惊讶,随即也替朋友家族的没落伤感。如果你不是偶尔踢到一块破砖头,一片锈铁块,找到几根尚未腐烂的木头柱子,或者烧黑的火塘石头,你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片废墟曾经是金三角最大的土司官寨!
钱大宇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领着我在草丛中钻来钻去,好像我们是两个发财心切的寻宝人一样。后来他在一个隐蔽的洞穴前站住对我说:“你信不信,这个洞从前贮藏过许多鸦片和军火,我外公险些因为这些东西丢了命。”我说:“是吗?洞里有多大,能藏很多东西吗小说下载网…整理?”他摇摇头,说:“已经给浮土填起来了。”我执意要下去看看,就点燃一根草火把,不料洞里有了咝咝的吸气声,窜出一条愤怒的黑蛇来,吓得我赶快知难而退。
钱大宇说:“我记得小时候土司府邸真大,一座山坡都是房子,人来人往像座小城市。”钱大宇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自豪感,像念悼词。我说:“钱大宇,咱们同病相怜,我祖父先前也曾显赫一时,为旧中国的实业巨头,但是我在当了七年知青之后认识到做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一个家业或者一个家族百年长盛不衰,这不符合社会规律,至少说明这个社会没有发展。”我还友好地拍拍他肩膀,对土司的没落表示同情。我开玩笑说:“你要是继承孟萨土司的话,还叫钱大宇吗?”他愣了愣,回答:“是啊,这个‘钱’姓,把我们祖孙几代人的命运都同汉人连在一起分不开。”我理解他的意思,刀土司家族的大荣大辱大起大落都源于同一个原因,那就是外来的国民党汉人钱运周。因钱运周而得道,而兴盛,如日中天,雄踞金三角土司之首,又因汉人军队的衰落而一落千丈,而破产,而归于尘土。我认为这件事印证了中国一句古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对他念了一句唐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琢磨一阵,连连说很有意思。
这是公元1998年雨季的一天,我陪同钱大宇抒发完思古之幽情,随后乘车离开孟萨,汽车在泥泞中蜗牛般爬行。我看到将近半个世纪前的一天,夕阳西下,李弥也悄悄离开孟萨前往一处秘密地方。一位老人向我证实,这一天不仅对于李弥,而且对于整个金三角都具有重要意义,因为一座秘密机场将要通航。这是一个划时代事件,与世隔绝的金三角开天辟地有了一座飞机场,而许多日后注定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大事的人物都是通过这座秘密机场从外部世界踏进金三角历史的。老人还告诉我,这天李弥骑在一匹白马上,身后紧随柳元麟、李则芬、李国辉、钱运周、雷雨田等一干将校和幕僚。担任警卫的骑兵连一色美式装备,威风凛凛神气十足。此残军已非彼残军,令人刮目相看,队伍好像滚雪球已经超过两万人。自从实行鸦片税收,控制毒品通道,一时间财源滚滚,李弥在向台湾发出的电报中称:反共救国军已达十万之众,迫切需要武器和经费援助。等等。
马队进了林间小道,朝着东南方向的缅老边境疾奔而去。
李弥决心要做金三角的铁腕巨人。十万人当然掺了水分,可是掺水分并没有什么稀奇,向上司要给养人头越多越好。蒋介石需要掺水分,他迫切需要壮大力量,壮大给台湾民众看,给海峡对面的共产党看,更重要是给大洋彼岸的美国人看,所以这是一种心领神会,彼此心照不宣。在孟萨,常有一架国籍不明的飞机乘黑夜飞来空投,问题是空投受条件限制,所以台湾指示尽快修建一座秘密“码头”。
马队穿越丛林,驰过长满灌木的红土山岗,沿着狭长的科克河谷行进。黑夜长长,马蹄声声,他们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位于湄公河三角洲的孟杯官寨。
孟杯,当地语意为野象喝水的地方。这是一座宁静的山间峡谷,两岸大山夹峙,滚滚湄公河水流经谷底,亿万年河水将山谷冲刷平坦,变成一座狭长的山间平坝。由于湄公河是界河,上游不通航,四周山大林密,据说一百年前有个孟板大土司曾经骑马来孟杯视察,险些死于瘴气,后来再也没有土司来过,只是每年派人来将寨子的租税贡物用马帮驮走。
这是旱季的一天,孟杯坝子到处绿树葱茏山花烂漫,太阳早早地从山背后露出脸来,把热力强大的阳光投向河岸和大地。罂粟已经开花,片片红云铺落山间,李弥顾不得休息,直奔刚刚竣工的“码头”视察。
所谓“码头”,其实只有一条简易的跑道,因为是野外机场,不容易被政府军发现。跑道是人工夯出来的,看上去有些坑坑洼洼,让人担心飞机会在上面跳舞。其实跑道很结实,反复淋水夯过,跟铁铸一般。李弥满意地看见,机场四周已经搭起许多竹房,江边树林里,经过精心伪装的高射机枪直指天空,孟杯变成一座森严的军事要塞。
李弥信步走动,他看见树林里坐着一群汉族女人和孩子,她们脚下堆放着皮箱、包袱,见李长官走来,大家都惊慌地站起身。李弥不认识她们,但是他知道这是首批奉命返台的军官家属。台湾命令,所有团(支队)以上军官家属必须分期分批撤回台湾,名义上是照顾家属,解除军队后顾之忧,但是李弥心中明白这是老头子的手段。把家属弄到台湾,相当于扣押人质,你敢有二心么?他突然想起好像李国辉太太也要返台,就问李国辉:“李师长,你太太和孩子也是第一批么?”
李国辉回答说是,就去把太太唐兴凤和孩子领过来见总指挥。李弥没有见过李太太,见是个扮相土气的中年女人,一手抱着小孩子,另一手牵着大孩子,跟难民一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李国辉似乎很高兴,对李弥说:“家属去了台湾,我就不再担心什么了。回想大陆撤退那一幕,大人怎么苦都能忍受,女人和孩子就跟着受罪啦!”
不多时,宁静的空气起了振动,天空响起低沉的飞机马达声,早已作好准备的信号兵立刻在跑道上铺出一面T字信号旗。片刻之后,一架机身涂成乌鸦色,没有任何国籍标志的双引擎飞机从河谷里钻出来,出现在人群视野里。随着地面上腾起一阵尘土,飞机在跑道上终于颠颠簸簸地停住了。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舱门打开,最先跳下来的是两名穿皮夹克的美国飞行员,他们大大咧咧地嚼着口香糖,一面“哈嗨、哈嗨”地向人们挥手。很快又下来许多国民党军人,整队集合,为首的是一名少将,年纪只有四十来岁,立正报告:“台湾支援大队一共七百人,第一批安全到达,请长官指示。大队长段希文报告完毕。”
李弥同大家一一握手。一个佩上尉衔的年轻军官脸色苍白,看来饱受晕机之苦。长官关心地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赶紧受惊地立正。李弥和蔼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哪里受训?”
小伙子答:“报告长官,俺叫张苏泉,河南人,民国三十六年(1947)中央军校成都分校步兵科毕业。”
段希文在一旁介绍:“张苏泉受过特种战训练。这次奉命支援的七百名战斗骨干,都是有作战经验的中下级军官。”
历史镜头在这里短暂定格。我要特别指出的是,同李弥握手的这个名字叫做张苏泉的年轻人,这个有着一头微曲黑发,看上去身体单薄的下级军官,岁月和历史都将重新塑造他。二十年后,在联合国缉毒署开列的世界级大毒枭名单中,他的名字赫然排列在前几位。
李长官对大家勉励一番。正说着话,飞机里又钻出三个牛高马大的美国佬,穿着没有肩章的作战服,为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神态很安详,先期空投的美国军官赶快迎上去,呱啦呱啦讲一通英语。一个会中国话的詹金森上尉盛气凌人地向副官长通报,以美国中央情报局史密斯上校为首的美军顾问组,奉命到反共游击区进行视察。
李弥皱起眉头,台湾国防部事前未作通报,盟军也不打个招呼,这些美国佬就已经很优越地站在你面前了。段希文在一旁低声解释,这三个美国佬是在帕塔亚基地上飞机的。由于美国是台湾的保护伞,并且一直向反共救国军提供援助,那么这些恩人当然什么时候想来视察或者搞突然袭击,那都是他们的权利。
李弥很快换了一副高兴和亲热的面孔迎上去,同美国上校热烈握手,颂扬中美友谊,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其实从内心讲,他根本不想让那些史密斯们来搞什么视察,他不想接受外人窥视。当然台湾要来人特别是美国人要来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管怎么说,“码头”建成是件令人鼓舞的大事,从此国民党残军开辟了一条获得援助的空中走廊。飞机卸下一些帐篷和防水帆布,搭上军官家属飞走了。李弥怀着掩饰不住的高兴之情,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孟萨基地。
此后常有飞机秘密飞抵孟杯机场,将大批来自美国和台湾的武器装备以及国民党军人源源不断地运进金三角。后来缅甸政府对此有所察觉,曾向美国和台湾提出抗议,无奈抗议并不能阻止空运,这座秘密“码头”还是保持将近十年之久才告放弃。

2
许多年前,钱大宇的父亲钱运周秘密渡过萨尔温江,去金三角以外执行一项特殊的使命。从外表看,钱运周已经很像当地的商人:围头帕,穿笼裾,喝烈酒,吸鸦片。作为一个汉人,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掸族生活,说一口流利的掸邦官话,自从刀土司在鸿门宴上带头拥护李主席之后,钱运周倍受李弥重视,被调到总部担任情报处长。钱运周本来是个雄心勃勃的年轻军官,在师长李国辉手下提升机会微乎其微,因为李将军只是一个失势英雄。李主席才是金三角的太阳,跟上他就等于通了天。李弥亲自向他交代一个重大的任务:游说和拉拢缅甸各地反政府力量,组成联合作战指挥部,共同对抗仰光政府。
在钱运周看来,李主席不愧是个大人物,就像人类历史上所有伟人一样,他站在战略高度运筹帷幄,以政治家的胸怀和胆识驾驭金三角局势,令钱运周佩服不已。战国时候,中原一个叫苏秦的阴谋外交家,坐着牛车到处连横合纵,做着类似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间谍活动,说动五小国联合起来反对强大的秦国,终于迫使秦国废帝请服,退还部分侵略疆地。苏秦在中国历史上很有名,史称“纵横家”,后遭车裂酷刑。钱运周觉得自己也是个小纵横家,联合缅甸各地诸侯与仰光政府作对。不过他想活得更好,不想遭车裂而死的下场。
马帮沿泰缅边境阴暗潮湿的森林小道走了十多天,途经克耶邦的乐可府来到萨尔温江下游巴安府。巴安为克伦邦首府,距首都仰光不过两百公里,但是这里好像至少落后一个世纪。克伦族是缅甸除缅族外第二大民族,仅仅两年前,缅甸爆发以克伦族首领苏巴吴季领导的克伦自卫军大起义,拿起武器的克伦族人达十几万,并得到缅甸各地的积极响应。声势浩大的反政府武装一度占领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带,并且包围了首都仰光。这次大起义的结果是脆弱的仰光政府不得不签订协议,同意在七个邦实行民族自治。
经与大头领苏巴吴季接洽,李主席的特使很快获准进入官府。说是官府,跟掸邦山寨也差不多,木头房,铁皮瓦,屋子中央烧一座火塘,弄得一屋子都是呛人的烟雾。大头领是世袭贵族,留一撮日本式小胡子,穿一件印度丝织睡袍,斜倚在矮几旁抽鸦片。两个女仆跪在他身后轻轻摇扇子。几个穿黑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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