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启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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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出干吗一定有人来。”菲利帕迷惑不解他说。
“看不出吧,亲爱的?……我敢说你是看不出的。可大部分人却比你好事。”
“菲利帕对生活的态度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朱莉娅相当恶毒他说。
菲利帕没有答腔。
布莱克洛克小姐扫视着客厅。米滇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摆放了雪利酒和三碟橄榄、酥皮于儿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糕点。
“帕特里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把托盘——如果愿意连同桌子——从墙角搬到另一间屋子的凸窗那儿。毕竟,我不是在开晚会!我也没有邀请谁。我可不打算让别人一望而知我是在期待人们露面。”
“您希望,利蒂姨妈,掩盖你聪明的预测?”
“说得好,帕特里克。谢谢你,我亲爱的孩子。”
“现在我们大家可以好好表演一番,假装在家里度一个宁静的夜晚,”朱莉姬说,“等有人来时装着相当吃惊。”
布莱克洛克小姐拿起那瓶雪利酒。她站着,犹豫不决地握住酒瓶。
帕特里克宽慰她:
“还有大半瓶哩。应该够了。”
“啊,是的,是的……”她迟疑他说。接着,她微微有些脸红他说:
“帕特里克,你是否愿意……餐具室的碗柜里有一瓶没开过……把它拿来,再带上开瓶器。我——我们——还是喝没开过的吧。这——这一瓶已经开过一段时间了。”
帕特里克二话没说,去执行任务。回来时,他拿了那瓶新酒和开瓶器。把酒放进托盘的当儿,他好奇地抬头望着布莱克洛克小姐。
“您没把这个当真吧,亲爱的?”他小声问道。
“噢,”多拉·邦纳受了惊吓似地大叫,“果然,利蒂,简直想象不到——”
“嘘,”布莱克洛克小姐飞快他说,“铃声响了。你们瞧,我明智的预测证明是对的!”
米淇打开客厅的门,让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和大大进来。
通知某人到时,她自有其独特的方式。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和大太来看您。”她用随随便便的语气宣布。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为人傲慢,情感外露,所以些许尴尬便难以掩盖。
“我们顺道来看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他说,(一串抑制不住的咯咯的笑声从未莉姬那边传来。)“碰巧经过这条路——呃,什么?多柔和的夜晚。我注意到你们开了中央取暖器。我们的还没有开。”
“你们的菊花难道不是很可爱吗?”伊斯特布鲁克太大讨好道,“真像是大美人儿!”
“说实话,都是些皮包骨头。”朱莉姬说。
伊斯特布鲁克大大与菲利帕·海默斯格外亲切地打招呼,以此表明她相当理解菲利帕并非真是农业工人。
“卢卡斯大大的园子进展如何?”她问道,“你觉得那园子能重新恢复吗?战时完全荒芜了。后来又只请了一个园丁,那个可怕的老头阿什简直什么也不干,仅仅扫几片树叶,种几克卷心菜。”
“还能对付,”菲利帕说,“不过得花点几时间。”
米琪又打开门,说道:
“砾石山庄的女士们到。”
“晚安,”欣奇克利夫小姐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将布莱克洛克小姐的手死死抓住,说道,“我跟默加特洛伊德说:
‘咱们去小围场串串门!’我想问问您的鸭子下蛋的情况。“
“现在夜晚来得真快,对吧?”默加特洛伊德小姐慌张地对帕特里克说,“多可爱的菊花呀!”
“瘦得很呢!”朱莉娅道。
“你为什么不合作?”帕特里克用责怪的旁白小声对她说。
“你们开着中央取暖器呀,”欣奇克利夫小姐以指责的口吻说道,“大早了点儿吧。”
“这房子每年到这个时候就变得非常潮湿。”布莱克洛克小姐说。
帕特里克扬起眉毛示意:“上雪利酒?”但布莱克洛克小姐发回信号:“还早。”
她问伊斯特布鲁克上校:
“您今年从荷兰进灯泡吗?”
门又开了,斯威腾汉姆大太面带愧色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个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埃德蒙。
“我们到了!”斯威腾汉姆太太愉快他说,一面怀着赤裸裸的好奇心仔细打量周围。忽然她感到不自在,于是接着说:“我只是想顺道进来问问您是否碰巧要只小猫,布莱克洛克小姐?我们的猫就要——”
“就要被送到一只精力旺盛的公猫的床上去繁衍后代,”埃德蒙说道,“结果嘛,我想,会很可怕。别说没警告过你!”
“它可是抓老鼠的能手,”斯威腾汉姆太太慌张他说。然后补上一句:“多可爱的菊花啊!”
“你们开着中央取暖器,是吧?”埃德蒙用发现新大陆的口气说道。
“没有人喜欢留声机唱片吗?”朱莉虹喃喃道。
“我不喜欢那则消息,”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对帕特里克说道,十分勉强地找对方说话。“我一点儿不喜欢。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说战争不可避免,绝对不可避免。”
“我从不注意新闻。”帕特里克说。
门再次打开,哈蒙大大走了进来。
她那顶戴旧的帽子,按一种隐约想赶时髦的样子,粘在后脑上,身上穿了一件皱巴巴的折边罩衫,而不是通常那件套衫。
“哈罗,布莱克洛克小姐,”她容光焕发地喊叫道,“我来得不算太晚吧?谋杀什么时候开始?”
一阵喘气声清晰可闻。朱莉娅赞许地咯咯发笑。帕特里克苦着脸。布莱克洛克小姐冲着最后一位客人笑了笑。
“朱利安因为不能来简直气疯了,”哈蒙太大说,“他敬仰谋杀。就是因为这一点,上个礼拜天他的布道才那么精彩——当然我不该这样说,因为他是我丈夫嘛——比他平时的布道精彩多了。不过正像我说的,这全都是因为《死神耍弄了帽子》这本书。您看过这本书吗?布茨书店的姑娘特地为我留的。故事扑朔迷离。你一直认为自己知道谁是凶手,可是,忽然间整个情节急转直下。有不少可爱的凶手,四五个吧。好,有一天,朱利安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准备布道的材料,我把书放在了里面。他随手抓起书,然后就再也爱不释手!结果他只得匆匆忙忙写他的布道稿,而且只得写个大纲,缺少学者的那些弯弯绕和旁征博引,结果自然好得多。
啊,亲爱的,我说的大多了。可告诉我,谋杀几时开始?“
布莱克洛克小姐看了看壁炉台上的钟。
“如果要开始的话,”她愉快他说道,“该很快了。差一分钟就到六点半。趁现在,喝一杯雪利酒吧。”
帕特里克轻捷地走过拱廊。布莱克洛克小姐走到拱廊边的桌旁,烟盒就放在这张桌上。
“我愿意来点儿雪利酒,”哈蒙大太说,“可您说‘如果’是什么意思?”
“哦,”布莱克洛克小姐说,“我跟您一样也蒙在鼓里。我不知道什么——”
突然,壁炉台上的钟开始敲响,她打住话头。那是一种悦耳的银质钟的调子。每个人都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死死盯住钟。
钟声从秒针所指的十五分钟的位置响起,一直响到三十分的位置。就在最后一声刚刚消失,所有的灯一下子熄灭了。
黑暗中只听见兴奋的喘息声和女人们赞许的啧啧声。
“开始了,”哈蒙太太欣喜若狂地叫起来。多拉·邦纳的声音悲哀地呼唤着:“嗅,我不喜欢这个!”别的声音说道:“吓死人啦!吓死人啦!”“这让我起鸡皮疙瘩。”“阿尔奇,你在哪儿?”“我怎么办呀?”“噢,天哪——我踩到您的脚了?真对不起。”
突然,吱嘎一声,门滑开了。一束强烈的手电光飞快地在屋里扫射。一个男人沙哑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这使每个人都想到在电影院度过的惬意的下午——厉声对这伙人命令道:
“举起手来!”
“举起手来,我告诉你们!”那声音狂吠着。
高高兴兴地,一个个都把手自愿举过头。
“这不是很精彩吗?”一个女人的低声说,“我兴奋极啦。”
就在这时,出人预料地,一把左轮枪说话了,而且说了两遍。“砰砰”两声枪响顿时把屋里的自鸣得意一扫而光。摹然间,游戏不再是游戏,有人尖叫起来……
门口的影子猛地转过身去,似乎有些犹豫,第三颗子弹射了出来,影子一个踉跄,随后扑通倒地。手电随之摔到地上,熄灭了。
黑暗又笼罩了一切。然后轻轻地,随着一小声维多利亚时代所特有的抗议的呻吟,客厅的门,一反往常的惯例,轻轻地滑回去,最后卡塔一声被闩上了。
客厅里一片混乱。大家异口同声:“灯。”“你能找到开关吗?”
“谁有打火机?……‘噢,我不喜欢这个!”“可那些枪声是真的!”“他拿的是真正的左轮枪。”“那是个窃贼吗?”“噢,阿尔奇,我想离开这儿。”“行行好,谁有打火机?”
接着,几乎在同时,两只打火机啪啪响起,燃起了微弱而稳定的火焰。
每个人都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惊恐万状的脸望着失魂落魄的脸。布莱克洛克小姐靠着拱廊的墙,手捂着脸。光线太弱,只能隐约看见什么深色的东西从她手指间涓涓滴出。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清了清喉咙,自告奋勇收拾残局。
“试一试开关,斯威腾汉姆”他命令。
靠近门的埃德蒙服从地上下拨动开关。
“总开关断掉了,要不就是保险丝。”上校说,“是谁在大嚷大叫?”
一个女人的尖叫不断从关着的门外的什么地方传来。
这会儿声音变得更尖,还伴随着拳头擂门的声音。
一直在暗暗辍位的多拉·邦纳这时冲口而出:
“是米滇。有人在谋害米滇……”
帕特里克咕哝道:“真倒霉。”
布莱克洛克小姐说:“得取蜡烛来。帕特里克,请你上校已经在开门。他和埃德蒙手里拿着火苗闪烁的打火机,踏进过厅。他们差点被横卧在地上的人绊倒。
“好像把他撂倒了。”上校说,“鬼哭狼嚎的女人在哪儿?”
“在餐厅。”埃德蒙说。
过了过厅就是餐厅。有人在捶打着木板,又是嚎,又是叫。
“她被锁在里面了”埃德蒙说,并弯下腰。他转动钥匙,米琪像一只腾空而起的老虎扑出来。
餐厅的灯依然亮着。光线隐约照在米淇身上,她一副被恐惧吓得疯疯癫癫的样子,还一个劲地尖叫。她一直在清洗银器,所以手里还拿着一块鹿皮和一大块鱼片。
“安静,米琪。”布莱克洛克小姐说。
“住口,”埃德蒙说,但米琪并没有停止尖叫,因此他凑上前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米琪抽了口冷气,又噎了一下,终于安静下来。
“去拿些蜡烛来,”布莱克洛克小姐说道,“在厨房的碗柜里。帕特里克,你知道保险盒在哪儿吗广”在碗碟储藏室后的过道里,是吧?好,我去看看能做点什么。“
布莱克洛克小姐已向前走到了餐厅的灯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多拉·邦纳哽哽噎噎地抽了一口冷气。米琪又发出了一声血淋淋的尖叫。
“血,血!”她嚎道,“您中弹了——布莱克洛克小姐,您要流血而死的。”
“别犯傻,”布莱克洛克小姐厉声道,“我没怎么伤着。只擦到耳朵。”
“可利蒂姨妈,”朱莉姬说道,“那血”的确,布莱克洛克小姐的罩衫、珍珠项链和双手构成了一幅血淋淋的可怖景象。
“耳朵总是要流血的,”布莱克洛克小姐说“‘记得小孩的时候我在理发店里就晕过。那个男的割破了我的耳朵,跟着好像血马上就流了一盆儿。可我们得有光亮。”
“我去拿蜡烛。”米琪说。
朱莉奴同她一道去,拿来几根插在碟子里的蜡烛。
“现在我们来瞧瞧这位罪魁祸首,”上校说,“把蜡烛拿低一点,好吗,斯威腾汉姆。尽量多拿些蜡烛。”
“我到另一边去照亮。”菲利帕说。
她稳住两碟蜡烛。上校跪下身子。
横卧的人身穿一件做工粗糙的连帽黑色披凤,脸上罩了一个黑色的面具,手上戴着黑色的棉手套。帽子向后倾,露出一头美丽而蓬松的头发。
伊斯特布鲁克上校将他翻过身来,摸摸脉搏、心脏……
然后极度厌恶地抓起那人的手指,细细打量。手指粘乎乎的,很红。
“朝自己开了枪”他说道。
“他伤得重吗?”布莱克洛克小姐问。
“嗯——哼,恐怕他已经死了……可能是自杀——也可能他被那披风一样的玩意儿绊了一下,结果在他摔倒的时候左轮枪走了火。如果我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恰好在这当儿,仿佛是魔术一般,所有的电灯一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