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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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和尚见这少年邵谷人很会出题,笑哈哈地说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没有?”
邵谷人说道:“自然有的,我们只准气哈一口,白杨只准落叶,不准伤枝,而且要使那满树杨叶,悄然无声落下。”
这规矩可真是够严格,你想那高大白杨树梢至树干的满树叶子,只要一见微风便会沙沙作响,邵谷人却要它“落叶悄无声”,这可必须什么功夫,才能使它如此呢?
再说,那满树叶子,数丈高下,一口哈气,硬生生把它吹落,只准落叶不准伤枝,又必须何等神奇的手法呀!
云梦和尚说:“好少年,依你的,你先来吧!”
说实在,这时的云梦,对于悄然无声的吹落那一树茂密的叶子,心里确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一旁的云中道人与姚淇清,更是为他捏着一把冷汗,心想:“万一输败在这个毛头小伙子的手里,我们还有什么颜面,会见江湖英雄豪杰。”
少年邵谷人肃容正色说道:“三位高人,邵谷人这就开始了,请你们留意察看。”
只见他不丁不八,临风玉立,两手倒捶背后,剑眉略为一扬,红云似的脸色,霎然一沉,双睛精光暴露,猛吹一口真气,目视右边那棵高大的白杨,约有盏茶时光,如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看得云梦、云中、姚淇清三人,不禁心中砰砰。
猛见他双唇轻启,一口阴柔无形,无声,无味的真气,骤然照准那高大白杨哈去。
金阳微风沙沙作响的一树宽厚杨叶,受这真气包围,立刻悄然无声,不再摇动。
这边,少年邵谷人,已然撤去运功,意态潇洒,脸露微笑的站在那儿,双目注视着那如中魔气的白杨。
那白杨不飘不动不响,像人断了气一样,一袋水烟功夫,还是不见树叶下落。
姚淇清站在一旁,心想:“你这狂妄自负的邵谷人,今天的法罗恐怕是不灵了罢!”
云梦和尚、云中道人,也不禁一丝惊奇划过脑际,心想:“小伙子,这是你自己出的题目,怎么有些不灵起来了!”
二人正在微觉舒泰,心喜他的功夫不灵的时候,霍见一树杨叶,像一片黑色的云样,悄然一齐飘落地下,硬是听不到一点轻微的声音。
三人不觉矢口同声叫道:“好功夫!”
邵谷人说话了,他说:“三位高人,我们且趋前一观,看看有否细枝落下。”
四个人随即趋步向前,看见满地寸厚浓绿杨叶,像一张毛毡样,平平整整地,铺在二丈方圆的地上,四周如刀砌一般整齐,外面竟是没有一片叶子。
师徒三人不觉各自暗暗敬佩。
云梦心里更想道:“这小伙子何不先在地上划个圈子,让这一树杨叶尽落在圈子里,不就更使我难上加难了吗?”
四人看罢,随即走回原处。
云梦和尚面向左边那株白杨,双膝一盘坐在地上说道:“少年人,现在,该你看我的了 !”
见他白发似雪,脸含微笑,双目低垂,手持念珠,满身圆胖,一幅美观安祥笑眯眯的味道,若不是他那满头霜雪,简直是弥勒活佛再世。
他的脸上就再没有别的迹象,显示他在运气行功了!
他大约是一盏茶的光景,猛见他鹤目骤张,宽厚的两叶嘴唇,轻轻一启,一股平静而无声无味的劲气,朝左边那株白杨哈去。
这时候,最紧张的要算是云中道人了,他们早从来就没有听云梦说过,他会“西风落叶悄无声”的功夫。
今天他却大意的和这青年较量起来了,如果他输了的话,不仅是为此三年江湖行脚扫尽兴致,就是自己也感觉到欠缺光彩。
云梦一口真气既然朝那白杨哈出,所以最紧张的,却不是较量的双方,而是云中,只见他圆睁双目,注视着那株白杨。
真气既已哈出,云梦随也站了起来,两眼注视着今天这场即学即用,自己毫无把握的绝技。
哈气的人,撤功站起,照说那白杨早已受到真气的包围了,可是不晓得为什么,那白杨还是沙沙地作响。
难道是云梦和尚的功夫不够,还是未得要诀?三个人都心里挂着一块千斤巨石,脸色不住地下沉,觉得甚是难堪。
少年邵谷人的嘴角上,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说时迟,那时快,分秒之间沙沙有声的大白杨,也像受了什么大气包围,骤然静悄不动了。
接着,只见满树杨叶,飘飘无声落下,整个高大茂密的白杨,立刻变作一株光秃秃的老树。
师徒三人心头的一块千斤巨石,也跟着落下。
邵谷人不觉面色一变,笑意尽失,勉强装声说道:“和尚真是好功夫!”
云梦一听少年恭维,不觉“哈哈哈!”一阵破空长笑,心忖道:“我这次发现卖的本领,竟也算得上好功夫!哈哈!”
随即说道:“少年,我们也该到树底下看看罢!”
邵谷人也未曾谦让,四个老少僧俗,趋步向前,果见满树落叶,盈积寸厚,平铺成二丈方圆的一个大圈子,四周亦如剪裁刀切。
总计两人运功、哈气、落叶,前后时间,差不出分秒,邵谷人哈气之后叶子随即不动,但中间稍停一袋小烟功夫,方才落下,云梦哈气之后,停了袋烟功夫,即刻树叶落下,是以前后两次时间,相差无几。
这一场关于“气”的较量,实在难分轩轾,应该公平的说是平手。
云梦张着弥勒似的大嘴巴,瞧定邵谷人笑着说:“少年人,这一场你看怎么说?”
邵谷人肃然正色说道:“多亏大和尚谦让,这一场前后时间计算,不相上下,落叶无声,一般无二,自属平手。”
云梦又说道:“那么第二道题目,还是你出吧!”
邵谷人也没有谦让,随即指着姚淇清说道:“那位老哥的腋下有一只水囊,我们就藉它较量较量,大和尚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梦见这少年语意含糊,不知他意欲怎样使功,随疑问说道:“怎样比法?少年人,你且说来听听,看看我这老和尚能否应命?”
姚淇清见少年说要藉自己这只水囊,作功比划,心中不觉纳闷,心想:“你这个艺高少年,尽出新鲜花样,我且给你,看你怎么摆弄!”
随即把水囊自肩上取下,递与邵谷人手里。
邵谷人接过水囊,竖在地上说道:“这水囊中所储清水,任你我二人各自先后作法,首先把这清水吸取出来,然后将水停在空中盏茶时光,把水囊移自别处,再作法把这清水,点滴不抛的注回原囊。”
他又继续解释说道:“囊中所有清水吸取不尽,为输,停在空中,不到时候,为输,滴水外抛,为输,不能注入原囊,为输,大和尚,你看这规矩立得倒还容易做得到吗?”
邵谷人边说,嘴角上边露着一丝轻微的笑意。
少年一番“规矩”,三人不由得暗自心惊,心忖:“吸水出囊,水停空中,即便可以内家绝顶功力为之,只是那水囊口窄如指,又要移换位置,如何使停在空中的水点滴不洒,注回原囊呢?”
云梦和尚虽然被这少年邵谷人的新鲜花样,弄得惊疑满腹,却也不愿就此平白认输,遂也顺口含糊答道:
“少年人,你这几条规矩,的确是想得周全,老和尚一切‘遵命’,你先‘试试’看吧?”
含糊的语气里,参杂着不敢相信的味道。
邵谷人见这童颜鹤发的胖和尚,竟然敢答应比试他这奇绝的“白龙戏水归原”功夫,心下也不由得暗自一惊,连连在心中奇怪道:“我邵谷人下得阿尔泰山,今天倒真是遇到了高人,开广了眼界。”
遂提醒三人说道:“晚生这就开始作‘法’了,当我吸出囊中之水,停在空中的时候,还希望那位年青老哥能帮我移动一下水囊。”
姚淇清一旁点头应肯。
只见少年邵谷人,右掌平伸于水囊之上,掌心向下,慢慢移动,圈成圆圈,像老僧摩挲小比邱的光头样,摩娑着,看不出他这只手掌有什么特殊的能耐。
他双睛微露精光,注视着自己的掌背。
不多一时,但闻那水囊里的水,骨剥剥,翻腾作响,跟着见他平伸的手掌下一条白亮的小龙贴附在他的掌心之中,连连舞动。
那不是一条真的小白龙,而是由白色水气形成的水龙形像。
又只见那白龙猛张龙口,龙舌现出,水囊里的水,也就“噗!”的一声吸将出来。
邵谷人忙移右掌,让开囊口,一条白亮晶莹的尺长水柱,被小白龙在顶端吸着,便打着急转,停在半空之中。
秋阳射处,那急溜溜旋转的尺长水柱,焕出千条祥瑞金彩,光华四溢,眩人耳目。
邵谷人的手掌,跟着一翻,托住了那美丽的水柱。
云中道人、云梦和尚、和姚淇清,看在眼里,三个人六只眼睛,此刻可只有惊奇的份儿,没有再和人家较量的雄心了。
姚淇清跟随师父云中道人,在西天目山中,十五易寒暑,虽然自己资质稍为鲁钝,却也学了不少内外功夫。
此刻看到这红脸少年,也不禁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心想:“这那儿还属于‘功力’的范畴,简直就是邪幻之术了!”
只见少年邵谷人,睨眼示意,急忙向前拿起水囊,倒转过来,囊内空空,没有滴水下落,随即向外走了十步,平竖地上。
盏茶时光,一霎眼即到,邵谷人右掌霍然改托为劈。
那条美丽的水柱,在顶端白龙的吸引下,受这一劈,滴溜溜往那水囊上空移去。
又见邵谷人的右掌,上下圈了一个椭圆形的圈子,在水柱顶端的小白龙,便即顺着水柱,徐徐爬下,最后爬到水柱底端。
邵谷人的右掌又是一翻,掌心向下。
光华灿烂的尺长水柱,便也笔直的注回原囊,白龙也自不知去向。
第五章 红娃湖畔斗佳人
邵谷人就地取材,藉着云中道人大徒弟姚淇清腋下的水囊,以神奇的手法把“白龙戏水归原”的功夫演练完毕。
口中虽向一僧一道一俗说着:“雕虫小技,各位请勿见笑。”而心里面却在暗暗得意。
他忖度着:“我这‘白龙戏水归原’功夫,乃是失传五百余年的秘功,与‘伸钢缩骨’同自阿尔泰山长生老人那儿得来,天地间仅有他老人家那儿有那么一部‘空灵水火真经’里载有此等异法,饶你这鹤发童颜,不僧不俗的老头儿怎样见多识广,料必也无从知悉这秘功的一鳞半爪?”
云梦和尚此时也已应该运气行功,表演邵谷人这个新颖的题目了,他却呆站在那儿,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云中师徒,一旁楞呆呆地,为这位丹阳湖的老人着急着。
尤其是姚淇清不住的在暗暗埋怨着云梦和尚:“明知人家少年英豪,技艺高强,却老是只顾着老面子,人家第一道‘西风落叶悄无声’已经几乎把你难住了,却又叫人家再出第二道题目,这不是自我难看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不由自觉里,向沉吟不语的云梦送了一个抱怨的神色。
红脸少年邵谷人见云梦和尚良久沉吟不语,料定这老儿大概是认输了,不过口里却自顾说道:
“大和尚是否对我刚才的功夫,认为有不圆满之处,碍于颜面,未便指教,故尔停立那里,尚未作法。”
这番话说得真是聪明伶俐之极,明明在问人家,对自己的“白龙戏水归原”是否认为尚有疏漏不满之处,实际却是催促着和尚赶快作“法”或者是你干脆认输算了罢!
云梦和尚沉思中失神的眼睛一翻,像是忽然醒来!用眼珠直直地瞪了瞪红脸少年邵谷人一眼,蓦地发出一声震撼山岳般的哈哈长笑。
惯常弥勒佛样的笑脸,霍然一变而为严肃,且几近阴沉之状。
邵谷人见状,不禁机伶伶地一颤,急忙暗运真气,伸手按住腰中的“霸王鞭”,准备随时应战,心想:
“古怪的胖和尚,你莫非演练不出我这‘白龙戏水归原’的真功,恼羞成怒,想与你少爷兵丑相见不成?”
本来一旁暗为云梦和尚焦急的云中道人和姚淇清,见他这一声令人莫测高深的长笑,和眼珠子盯住邵谷人的表情,不禁心里大惊。
云中心想:“技不如人,大大方方的认输,也是英雄好汉光明磊落的本色,云梦和尚向来涵养有素,怎么?你想拉下脸来,和这少年作生死的搏斗不成?”
又思量道:“我与云梦见性见情深交,决不可让你自毁江湖合誉。”
遂急忙走近云梦说道:“云梦,你决不可以这样做!”
“不可以这样做!”几个字尚未说出,云梦和尚又是哈哈一声长笑,只听他说道:“少年人,哈哈!少年人,你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少年人哪!”
邵谷人虽未作势,已然功行全身,稀世“霸王鞭”暗自在握,只要对方一有动手模样,瞬即便可自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