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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行人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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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昂凝视着他,脸上泪干了。「从我们外头看,乔,她就是那个洞。」


  14 爆炸

  「古巴圈」是伊柏最新成立的社交联谊会所。第一个同类型社团是西班牙人于一八九〇年代在第七大道设立的「西班牙中心」。到了世纪之交,一群北方西班牙人脱离了「西班牙中心」,在第九大道和内布拉斯加大道交口成立了「阿斯图里雅斯【※阿斯图里雅斯(Asturias)是西班牙西北边沿海的一个地区,现为一自治区。】中心」。
  「义大利俱乐部」则是在第七大道,离「西班牙中心」两个街区,两个地址都是伊柏很昂贵的黄金地段。而古巴人则符合他们卑微的地位,把会所设立在一个冷门得多的地点。「古巴圈」位于第九大道和十四街的交口,对面是一家裁缝店和一家药局,两者都不是什么体面的店,会所隔壁就是席瓦娜,帕迪雅的妓院,上门的顾客是雪茄工人而不是经理,所以常有人动刀打架,而且这里的妓女常常生病又不干净。
  迪昂和乔在路边停车时,一个妓女穿着昨晚发绉的连身裙,从两户之外的一条小巷走出来。她走过他们旁边,抚平自己衣裳的荷叶边,看起来虚弱又苍老,很需要喝一杯。乔猜想她大约十八岁。跟在她后头走出巷子的那个男人穿着西装,头上戴着白色平顶宽边草帽,走往相反的方向,吹着口哨,乔忽然有一股非理性的冲动,很想下车追上那个男人,抓他的脑袋去撞十四街上那些红砖建筑物。撞到他的血从耳朵流出来。
  「那是我们的?」乔歪着下巴朝那家妓院点了个头。
  「我们有股份。」
  「那我就要说,我们的姑娘不能在巷子里办事。」
  迪昂看着他,好确定他是认真的。「好吧,我会去处理的,乔老大。现在能不能专心在我们要办的事情上头?」
  「我很专心啊。」乔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领带,然后下车。才早上八点,乔走上人行道,脚掌就能感觉到底下的热度,他穿的可是好鞋子。天气热得让人更难思考,可是乔现在需要思考。其他很多人更悍、更狠,也更会使枪,但他的聪明不输任何人,而且觉得自己有一搏的机会。不过,如果有个人把这个该死的热气关掉,那也会有帮助。
  专心。专心。你就要面对一个你得处理掉的麻烦。你要怎么拿到美国海军的六十箱武器,又不会被他们杀掉或搞得残废?
  他走上古巴圈会所前的阶梯时,一个女人走出门迎接他们。
  其实,乔的确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拿到那些武器,但现在他忽然忘光了,因为他看着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看着他,两人都认出对方了。就是他昨天在火车站月台上看到的那个女人,皮肤颜色像黄铜,一头浓密的长发比乔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黑,或许只有她的眼睛除外,那对同样黑的眼珠这会儿正盯着他走近。
  「考夫林先生?」她伸出一只手。
  「是的。」他握住她的手。
  「葛瑞丝艾拉·柯拉列斯。」她抽回手。「你们迟到了。」
  她带着他们进屋,穿过一片黑白瓷砖地板,走向一道白色大理石阶梯。这里凉快多了,高高的天花板、深色的木头镶板,还有瓷砖和大理石,都让热气可以晚几个小时才透进来。
  葛瑞丝艾拉·柯拉列斯背对着乔和迪昂说。「你是波士顿来的,对吧?」
  「没错。」乔说。
  「波士顿男人都会在火车月台上色眯眯地看女人吗?」
  「我们尽量不要拿这个当职业。」
  她回头看着他们。「那样很没礼貌。」
  迪昂说,「我其实是义大利人。」
  「那地方的人也很没礼貌。」到了楼梯顶,她带着他们穿过一间跳舞厅,墙上挂着各路古巴人聚集在这个房间内的照片。有些照片是摆好姿势拍的,有的则是跳舞之夜进行得正热闹时侧拍的,手臂在空中挥动,臀部翘起,裙子旋转。他们走得很快,乔觉得在一张照片里看到了葛瑞丝艾拉。他不能确定,因为照片里的女人在大笑,头往后仰,头发放下来。眼前他无法想像这个女人的头发放下来。
  过了跳舞厅,是一个撞球间,乔开始觉得有些古巴人过得很不错,接下来是图书室,里头有厚厚的白窗帘和四把木椅。等着他们的那名男子满脸笑容迎上前来,握手坚定有力。
  是艾斯特班。他握了他们的手,好像他们昨夜没见过似的。
  「我是艾斯特班·苏阿瑞兹。很高兴两位光临。请坐,请坐。」
  他们坐了。
  迪昂说,「有两个你吗?」
  「抱歉,你说什么?」
  「我们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一小时。可是你现在跟我们握手,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似的。」
  「这个嘛,昨天晚上你们看到的是『热带保留区』餐厅的老板。今天早上你们看到的是古巴圈的纪录秘书。」他一脸微笑,好像一个老师在迁就两个可能要留级的小学生。「总之,」他说。「谢谢你们的帮忙。」
  乔和迪昂点点头,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有三十个人,」艾斯特班说。「不过我估计还需要三十个。你们可以找多少——」
  乔说,「我们不保证要提供人手。其实我们什么都不保证。」
  「是吗?」葛瑞丝艾拉看着艾斯特班。「我被搞糊涂了。」
  「我们来是要听听你们的计划。」乔说,「至于我们是不是要参与,就要再看看了。」
  葛瑞丝艾拉在艾斯特班旁边坐下。「拜托,不要装得一副你们还有选择的样子。你们是黑帮分子,要混下去得靠一种产品,而这种产品只有一个人能提供。如果你们拒绝我们,就没有人供货给你们了。」
  「如果是这样,」乔说,「那我们就要开战了。而且我们会赢的,因为我们人多,而你,艾斯特班,你没有人手。我查过了。你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对抗美国军队?那我宁可赌赌看,在坦帕街上跟几十个古巴人对抗。那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利润。」葛瑞丝艾拉说。
  乔说,「那是我们谋生的方式。」
  「那是犯罪的方式。」
  「那你又是靠什么谋生的?」他身子前倾,双眼看了房里一圈。「坐在这里,数你有几张东方地毯吗?」
  「我是卷雪茄的工人,考夫林先生,在小路雪茄厂。每天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我都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卷烟叶。你昨天在月台上色眯眯看着我的时候——」
  「我没有色眯眯看着你。」
  「——那是我两星期来第一次休假。我不工作的时候,就在这里当义工。」她朝他苦笑。「所以别被那件漂亮衣服给骗了。」
  她今天穿的衣服,比昨天那件还要破烂。一件棉质荷叶边连身裙,吉普赛腰带从中间垂下,款式过时至少一年了,或许两年,而且洗过又穿过太多次,让衣服褪成一种不太白也不太褐的色调。
  「这个地方是靠捐款买来的,」艾斯特班平静地说。「也是靠捐款运作下去的。古巴人星期五晚上出门玩的时候,想去一个可以盛装出席的地方,一个感觉上回到哈瓦那的地方,一个有格调的地方。」他弹了一下手指。「在这里,没有人会叫我们西班牙佬或泥巴人。我们可以任意讲我们的语言,唱我们的歌,朗诵我们的诗。」
  「唔,那很好。那你何妨告诉我,为什么我应该帮你诗意地突袭一艘海军运输舰,而不是干脆毁掉你们整个组织?」
  葛瑞丝艾拉听了双眼发出怒火,张嘴要说话,艾斯特班一手放在她膝盖阻止了她。「你说得没错——你大概可以毁掉我的组织。但这么一来,除了两栋房子之外,你能得到什么?我的运输网路,我在哈瓦那的联络人,还有我在古巴所有的人脉——他们绝对不会跟你合作的。所以,你真的要为了两栋房子和几箱陈年兰姆酒,就杀掉这只下金蛋的金鹅吗?」
  乔以微笑面对他的微笑。他们开始了解彼此了。虽然还没到彼此尊重的地步,但是有这个可能。
  乔竖起大拇指往后一指。「走廊里那些照片是你拍的?」
  「大部分。」
  「你真是多才多艺啊,艾斯特班。」
  艾斯特班把手从葛瑞丝艾拉膝盖上收回,往后靠坐。「考夫林先生,你了解古巴的政治状况吗?」
  「不了解,」乔说,「我也不需要了解。那对我的工作没有帮助。」
  艾斯特班脚踝交叉。「那尼加拉瓜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我们在那边镇压了一场叛乱。」
  「那些武器就是要送到尼加拉瓜,」葛瑞丝艾拉说。「而且他们没有叛乱。贵国只不过是决定要占据他们的国家,就像占据我们的国家一样。」
  「引用了普拉特修正案。」
  她听了扬起眉毛。「你还是个有学问的黑帮分子?」
  「我不是黑帮分子,而是法外之徒。」他说。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了。「而且过去两年除了阅读,我也没什么事好做。那么,为什么海军要运枪到尼加拉瓜?」
  「他们在那里设立了一所军事训练学校,」艾斯特班说。「用来训练那些国家的军人和警察,教他们镇压农民的最佳方法,包括尼加拉瓜、瓜地马拉,当然了,还有巴拿马。」
  乔说,「所以你们要从美国海军手里偷走武器,再重新分配给尼加拉瓜的反叛军?」
  「尼加拉瓜不是我的战争,」艾斯特班说。
  「那你是要用来武装古巴的反叛军?」
  艾斯特班点了个头。「马查多不是总统,他只是个有枪的贼。」
  「所以你要偷我们军队的武器,给你们的军队?」
  艾斯特班又是轻轻一点头。
  葛瑞丝艾拉说,「这让你觉得困扰吗?」
  「困扰个屁。」他看着迪昂。「会困扰你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迪昂问葛瑞丝艾拉,「如果你们可以维持好自己国家的治安,或许选个好领袖,不要宣示就职五分钟后就用六种方法掠夺你们,那我们就不必一直占领你们了?」
  葛瑞丝艾拉直直瞪着他。「我想,要不是我们有一种你们想要的经济作物,你们就永远不会听说有古巴这个地方。」
  迪昂看着乔。「我干么在乎啊?听听他们的计划吧。」
  乔转向艾斯特班。「你们的确有个计划,对吧?」
  艾斯特班的双眼首次出现被触怒的表情。「我们有个人,他晚上会被找去船上。他会在靠前方的隔间制造一个小事故,然后——」
  「什么样的小事故?」迪昂问。
  「火灾。等到他们去救火,我们就到甲板下的货舱,把武器搬出来。」
  「那个货舱会上锁吧?」
  艾斯特班朝他们露出自信的微笑。「我们有剪线钳可以对付。」
  「你看过那个锁吗?」
  「听人形容过。」
  迪昂身子前倾。「可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的锁。说不定你的剪线钳没法剪断。」
  「那我们就开枪把锁孤掉。」
  「这样就会惊动去救火的人,」乔说。「而且大概会有跳弹,害死哪个人。」
  「我们会搬很快的。」
  「要搬六十箱的步枪和手榴弹,能有多快?」
  「我们会有三十个人。外加你们的三十个人,如果你们提供的话。」
  「他们船上会有三百个人,」乔说。
  「但不是古巴人。美国军人是为他们自己的光荣而战,但古巴人是为自己的国家而战。」
  「老天,」乔说。
  艾斯特班笑得更得意了。「你怀疑我们的勇气吗?」
  「不,」乔说。「我是怀疑你们的智慧。」
  「我不怕死,」艾斯特班说。
  「我怕。」乔点了根香烟。「就算不怕死,我也宁可为了更好的理由而死。一箱步枪要两个人才搬得动。这表示六十个人得在一艘失火的军舰上来回搬两趟。你认为有可能吗?」
  「我们两天前才知道这艘军舰的事情,」葛瑞丝艾拉说。「如果有更多时间,我们就可以找更多人、拟出更好的计划。但是那艘军舰明天就要离开了。」
  「未必,」乔说。
  「什么意思?」
  「你说你们可以把一个人弄上那艘军舰。」
  「对。」
  「这表示你们里头已经有个内应了吗?」
  「为什么?」
  「耶稣啊,因为我他妈的在问你好不好,艾斯特班?你们是收买了一个船员吗?」
  「对,」葛瑞丝艾拉。
  「他的职责是什么?」
  「轮机室。」
  「那他会帮你们做什么?」
  「把一个引擎弄故障。」
  「所以你们外头的人,是个机械工?」
  艾斯特班和r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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