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提包-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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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消费税正好一千元。”
“消费税”发音听上去像是“消富税”。我付了一千块钱,请他给包装好。
礤床儿其实我已经有了。合羽桥这地方,只要一来你便会忍不住地想买点什么。以前来的时候,我曾经买过一只很大的铁锅。心想人多聚会时要方便一些,然而其实几乎根本不会在家里搞什么人数众多的聚会。即便搞,也想不起来去用那柄根本没用惯的大铁锅去烧点什么。于是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收藏在厨房柜子的深处。
之所以买了个新的礤床儿,是因为打算送给老师。
望着闪亮的刀刃,便想去见见老师了。倘若皮肤不小心碰到它,即刻便会被割破,渗出鲜红的血来吧。望着如此锋利的刀刃,心中非常盼望见到老师。刀刃的光亮何以会引发起这样一种心情,个中的机制我莫名其理。然而,如饥似渴地盼望见到老师。我甚至想过买它一把厚刃尖厨刀带到老师家里去,可是刀对于老师的那个家来说,太过惊扰。与老师家中微暗、潮湿的空气不相般配。于是,便改而买了一把齿儿较深的礤床儿。一千元这个整数,也很好。倘若花了一万块钱,而老师却依然对我视若无睹的话,我自然会生气。尽管我不认为老师是那种薄情的人,但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个巨人队的球迷。不能打心底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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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颗星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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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小酒馆与老师不期然而相遇了。
老师依旧假装出一付视而不见的样子。受其影响,我也采取了相同的步调。
我们坐在柜台前,隔着两个座位。中间坐着一位一面边看报一面独酌的男子。在报纸的那一边,老师点了水煮豆腐。我也要了水煮豆腐。
“天气好冷啊。”
店主说。老师点了点头。或许他轻声回答了一句“是啊”也没准。然而由于翻阅报纸的沙沙声,我没有听清。
“真的,一下子就冷起来啦。”
我越过读报的男子说道,老师便朝这边瞥了一眼。啊呀,原来是你!他的表情在说。此时明明可以颔首致意的,然而身体却不肯配合。我迅即把脸扭向了一旁。老师似乎缓缓地将后背转向了我,这情形虽然隔着读报的男子,依然传递了过来。
·奇·水煮豆腐上来了。我以和老师同样的速度戳着豆腐、和老师同样的速度喝酒、和老师同样的速度酩酊大醉。两人都由于紧张的缘故,醉意比平时袭来得要慢。读报的男子毫无起身离去的迹像。我和老师互不理睬,当中夹着那个男子,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喝着酒。
·书·“日本棒球总决赛也打完了啊。”
·网·男子对店里的人说。
“马上就是冬天喽。”
“我可不喜欢冷天哪。”
“冷天火锅就更好吃啦。”
男子和店家悠闲地交谈着。老师转过头来,似乎在望着我。可以感觉到那视线正一步步地逼近了来。于是,我也慎重地转脸看看老师。
“到不到这边来?”
老师小声问道。
“嗯。”
我也小声回答。
读报男子的另一侧,老师身旁的座位空着。换个座位。我对店家说了之后,便拿着酒杯酒壶迁移了过去。
“你好。”
我说道,老师“啊啊”地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于是,两人并肩面向着正前方坐着,各自喝起各自的酒来。
各自结完帐,掀开门帘走到了店外,外边比想像的要暖和得多,夜空中星星在一闪一闪。时间比平素还要晚。
“老师,这个给你。”
说着,便把随身带了很久、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包递给了老师。
“这是什么?”
老师接过纸包,把皮包放在地上,随后仔细地拆开了包装。小小的礤床儿便呈现在眼前。在穿过门帘的微弱灯光中,礤床儿亮晶晶地放着光。比在合羽桥看见的时候远为光亮。
“是礤床儿啊。”
“是礤床儿。”
“送给我的吗?”
“请。”
索然无味的对话。老师和我一直都是这样交谈的。我仰望着天空,用手搔了搔头心。老师仔细地将礤床儿重新包好,放入包中,挺起胸膛开始朝前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数着星星。走在老师的后面,仰头数着星星。数到第八颗的时候,老师突然念道∶
“梅子合嫩菜,鞠子宿驿1山药汁,美味招客来。”
“念的什么呀?你这是?”
我询问道。老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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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颗星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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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芭蕉都不知道吗?你啊!”
老师叹道。
“是芭蕉吗?”
我反问道。
“是芭蕉噢。不是教过你们的吗?从前?”
老师说。可我不记得学过这样的俳句。老师不停地朝前走去。
“老师,你走得太快。”
我冲着老师的后背说。老师不作任何回答。我有点儿气恼,便故意怪腔怪调地重复那句俳句道∶
“鞠子宿驿山药汁,美味招客来。”
老师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了一会儿,随即又停下了脚步。
“下次我们一起做山药汁吃吧。芭蕉的俳句虽然咏的是春天,可山药是以现在为最美味可口。敝人就用礤床儿奇…书…网,月子,请你用擂钵好好擂擂。”
老师说。他就站在我面前,却看也不看我,用平素一贯的口气说道。
我站在老师的身后,继续数着星星。数到十五时,来到了分手的岔路口。
“再见!”
我挥一挥手。老师也转过身来,说道∶
“再见”。
我目送老师的背影离去,然后朝着自己的家走去。走到家之前,包括小的在内,总共数到了二十二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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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蘑菇 其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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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行走在这种地方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究其原因,老师便是罪魁祸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提及什么“蘑菇呢”之类的话。
“蘑菇呢,敝人是喜欢的。”
那个秋夜,空气爽朗。在小酒馆里,老师挺直了腰板坐在柜台前,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是说松菇吗?”
我问道,老师摇了摇头。
“松菇固然也是不错的喽。”
“哈啊。”
“说到菌菇类便以为只有松菇最好,这就好比一提到棒球便一定是巨人队一样,思路太简单啦。”
“老师你不是巨人迷吗?”
“鄙人是巨人迷。不过鄙人也清楚地认识到∶客观而言,巨人队并非棒球的全部。”
为了巨人队而与老师之间发生小小的不快,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我和老师从那以后,在谈到棒球时两人都很注意。
“蘑菇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种类呢。”
“哈啊。”
“比如说紫色伞菇吧,采到后当场烤熟,滴上几滴酱油吃。滋味绝佳。”
“哈啊。”
“担子菌之类也是非常之香的。”
“哈啊。”
正说着,店主人从柜台里面伸出了脸来。
“这位客人,您对菌菇类很熟悉嘛。”
老师轻轻地点点头∶
“不过只是略知一二皮毛罢了。”
话虽这么说,可却是一副颇为在行的样子。
“每到了这个季节,我总要去采蘑菇。”
店主伸长了脖子,仿佛鸟妈妈给幼鸟喂食一般,脸径直凑到了老师和我的鼻子前。
“哈啊。”
与我平素答话时的口气一模一样,老师暧昧地说道。
“客人,您既然这么喜欢,今年采蘑菇,咱们一块儿去,如何?”
老师与我对视了一眼。虽然几乎隔一天便会到这家酒店来喝酒,店主也把我们当作老顾客看待,然而却一次也不曾同我们特别亲热地交谈过。对任何客人都像初次来店一样地接待,正是该店的一贯风格。这样一位店主却突然要邀请我们“一块儿去”。
“去哪里采蘑菇呢?”
老师问道。店主的脖子伸得更长了∶
“去枥木那一带。”
店主回答说。老师与我再一次对视了一眼。店主依然伸长着脖子,在等待着我们的回答。我问的“该怎么办?”和老师答的“那就去吧!”是同时发出的。于是莫名其妙地,乘坐店主的汽车去枥木县采蘑菇的事,便这样决定下来了。
关于汽车我是一无所知。只怕老师一定也是如此。店主的车子是白色的箱型车。并非近来街头常见的那种流线型模样。而是十多年以前经常可见的、给人以质朴感的四方型旧车。
星期天早上六点在店门口集合。他们告诉我。于是我把闹钟定在了清晨五点半,脸也没好好洗,背起昨晚从壁橱里找出的、发着霉味的背囊,便冲出了房间。在清晨的空气中,锁门的声音显得过于响亮。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呵欠,我朝着酒店走将了去。
老师已经到了。手里照例提着那只皮包,笔直地站立着。汽车后行李箱的门开得大大的,店主的上半身埋在行李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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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蘑菇 其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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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采蘑菇用的工具吗?”
老师问道。店主姿势不变。
“不是的。”
他答道∶
“这些呀,是带给家住枥木的我堂弟的。”
声音从行李箱里传了出来。
带给枥木县堂弟的东西,是几只纸口袋和一个长方形的纸包。越过店主的肩膀,老师和我都在盯视着车内。乌鸦在电线杆顶端不停地鸣叫。“嘎嘎,嘎嘎”,叫得极具乌鸦特色。也许是心理因素使然吧,听起来似乎比大白天里叫得更为悠然自适。
“这个呀,是草加煎饼和浅草紫菜1。”
店主指着纸口袋说道。
“哈啊。”
老师和我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这个呀,是酒。”
店主指着长长的纸包。
“哦。”
老师提着皮包说,我则默默无语。
“我堂弟那家伙呀,最爱喝泽乃井1牌子的酒啦。”
“敝人也喜欢。”
“这可太好了。不过我们店里的酒全是枥木的。”
店主比起在店里的时候,感觉更随和,年龄看上去也年轻了十来岁。上车吧。说着便打开了后车门,自己半个身子坐到驾驶席上,启动了引擎。引擎起动之后又起身离开驾驶席,去关行李箱的门。确认老师和我已经在后部座位上坐好了以后,绕着车子走了一周,站着抽了一支烟,然后回到驾驶席系好安全带,缓慢地踩下了油门。
“今天就请多多关照了。”
老师从后面打招呼道。店主猛可地回过头来∶
“请随便点好了。”
店主微微一笑。笑得煞是舒心。但是脚却牢牢地踩着油门,店主脸朝着正后方,可车子却慢慢地向前驶去。
“那个······前面······”
我小声地说道。店主反问道∶
“什么?”
把脖子又伸向了我,根本没就不看前方。始终回头向着我们,而车子却依然滑行般地向前驶去。
“前面是不是有点危险?”“前面、前面!”
老师和我同时大声惊叫。电线杆正逼将了过来。
“啊?”
店主扭过头去,同时猛打方向盘,以避开电线杆。我和老师都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
店主说着,趁势开始加速。我不明白自己干吗一大清早就得非坐上这辆素不相识的车子不可?采蘑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甚了了。只觉得这仿佛是喝酒的延续。我犹自还在胡里胡涂,车子的速度却愈来愈快了。
我好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车子已经行驶在山道上。驶下高速公路后,继而开进了一条“什么什么线”的时候,我还是醒着的。一路上,三人断断续续地地交谈着,诸如什么老师是教国文的、我是老师的学生、我的国语成绩不怎么样、店主的名字叫悟、现在要去的那座山里可以采到很多叫做“金线菇”的食用菌等。金线菇是怎样的菌类啦,老师讲课时是如何严厉啦,这些话题分明是可以谈得更深入一点的,可是只要一说话,阿悟便会猛可地扭过脑袋来,于是我和老师都尽量注意,努力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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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蘑菇 其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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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沿着不太陡峭的山道往上爬。阿悟把始终敞开的车窗关了起来。我和老师也学着样儿把后部的车窗关好。微微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山中传来小鸟清脆的啼声,道路渐渐地变得狭窄起来。
车子来到了双岔路口。一条是铺设已就的柏油路,另一条是碎石子路。车子拐入了石子路后,便停了下来。阿悟跳下了车,沿着石子路向高处走去。我和老师坐在车里不动,看着阿悟。
“他是到哪儿去呀?”
我问。老师摇了摇头。打开车窗,山上的冷空气便流了进来。鸟鸣声离得很近。太阳升得相当高了。已经过了九点钟。
“月子,我们能够回得去吗?”
老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