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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洛丽塔-第27章

小说: 洛丽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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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是赠给年轻女子的大量无关紧要的格言,这些格言很早就显出与她们将来主宰自己的生活——愤世嫉俗者还会加上一句——以及她的丈夫的生活所需要的知识、技能和态度格格不人。亨伯森先生,我们这么说吧:一颗星球的位置固然重要,但冰箱摆在厨房里最实用的地方对于未来的家庭主妇也许更重要。你说你希望女孩从学校获得的一切就是扎扎实实的教育。但我们所讲的教育意味着什么?过去,它主要是口头形式的;我是说,你可以叫孩子背下一部百科全书,他或她能消化学校所能给予的一切知识,甚至更多。亨莫博士,你是否想到,中世纪的约会形式对于现代青春期少年已不如如今的周末约会有生命力(霎眼)?——说句玩笑,我听说比尔兹利大学的精神分析学家数日前还允许自己约会了一次。我们不仅生活在思想的世界,还活在物质的世界。不经实践的言辞是空洞的。多萝西·亨莫森怎么能对希腊和东方人的奴隶和妾室感兴趣呢?
  这场演出令我甚为惊奇,但我对两位和学校有关的聪慧女士谈时,她们都断言女孩子的读书之风确实很盛,所谓“交流”的原则多少近于大吹大擂,目的是给旧式的比尔兹利学校增添些许现代特征,尽管实际上它仍一本正经如同对虾一样。
  这所学校吸引我的第二个原因说来一些读者可能觉得好笑,对我却很重要,因为我就是这么长大的。街对面,就在我们屋子的前边,我注意到有一条长满野草的荒沟,还有些五颜六色的灌木丛、一堆砖头和零星几块厚木板,以及低质的淡紫色泡沫和镀铬的秋天路边花;从那条沟恰巧能看见与塞耶街平行的一条微亮的学校小径,紧挨着着就是学校运动场。除了心理上的舒适以外,这种错落有致可使多丽的一天与我自己紧密相连,我立刻预见到我将拥有的乐趣:通过高倍数双筒望远镜,我能从书房兼卧室欣赏课间休息时在多丽周围玩耍的其她女孩子,能按统计学的方法,分辨出她们中间性感少女的比例;不幸的是,就在开学的第一天,工人们来了,在离沟不远的地方修了围墙,不久,一座黄褐色木制建筑又在围墙外边立了起来,完全挡住了我的幻境;但当他们刚刚装上足以破坏一切的材料以后,那些荒唐的建筑工又宣告暂停,再未露面。
  在塞耶街上,在富有学术气息的小城镇一片绿色、淡黄色、金黄色的居住区,人们肯定会碰到几个友善的快乐汉突然冲你大叫。我为自己和我们恰到好处的关系程度感到骄傲:彬彬有礼又保持距离。我西门的邻居,过去可能是商人或大学教师,或身兼二职,只在给新花园理枝或给小汽车冲水,或晚时给汽车道除霜时(我不在意这几个动词是不是全错了)偶尔和我说说话;我简单的咕噜声,听上去分明象表面的赞成,或对他说完话后的空隙感到疑惑而作一填补,完全排除朝亲密关系发展的任何可能性。杂草丛生的垃圾对面的两间房,一间是关着的,另一间里有两位英语教授,穿苏格兰粗呢,短头发的莱斯特小姐和红颜已褪的费边小姐,她们在路边散步和我谈话的唯一主题就是(上帝保佑她们的机智!)我女儿的年轻、可爱和加斯东·戈丁的天真魅力。我东门的邻居,一个尖鼻子、相貌平常的家伙,远远超过其它人是最危险的,她的已故哥哥曾作过那所大学的“教学楼兼运动场管理员”。记得有一次我恰好站在客厅窗边烦燥不安地等候小爱人放学归来,正看见她半路截住了多丽。那可僧的老处女试图将用良好祝愿的美妙面具掩藏她好窥人隐秘的病态心理,她站在那儿,靠着一把细长的雨伞(冰雹刚停,一轮冰凉、湿润的太阳闪了出来),多丽,尽管天气阴寒,还披穿着她的褐色外套,堆成的书抱在胸前,在笨重的威灵顿长靴上边露出她粉色的膝盖,一副受惊小绵羊式的微笑从她小翘鼻的脸上掠过又消失,那脸——或许由于惨淡、寒冷的光线——看上去几乎是苍白的,用德语说,就是乡下姑娘的模样,她站住应付东屋小姐的问题,比如“你母亲呢,亲爱的?你可怜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以前你住哪儿?”另一次,这讨厌的家伙用一种哀请的声调向我搭讪——但我避开了;几天以后,她送来张便条,装在画蓝边的信封里,毒液和蜜糖的漂亮混和物,她邀请多丽星期天去她那儿,可以蜷卧在椅子里读点“我作孩子时,我亲爱的母亲送我的一大堆书,而不是整夜让收音机轰轰吼叫。”对于杂役女佣兼厨子的霍利根太太我也要多加提防,她和一架真空吸尘器都是我从前一位房客那儿继承下的。多丽在学校吃中饭,因此这倒问题不大,我另外还能熟练地给她弄好丰盛的早餐,会将霍利根太太离开前做好的晚饭加热。
  这个善良无害的女人,感谢上帝,有只严重近视的眼睛,看不清细小物,况且我又早已成为伟大的铺床专家;不过我还在被那种感觉所困拢,唯恐在什么地方留下了什么要命的纰漏,或是,霍利根来时恰好碰到洛也在;这种情况不常有,但假若有一次,头脑简单的洛就可能会在畅快的厨房闲聊中,受了她殷勤奉献的同情的诱惑。我经常觉得我们是生活在灯火通明的玻璃房中,随时都可能有薄唇的羊皮脸透过因粗心而忘记拉帘的窗户往里窥看,企图瞥见到什么大多数窥亵狂必须小有破费才能看到的事情。
  讲讲加斯东·戈丁。我乐意——或至少是释然地容忍了——与他为伍,主要原因是他这豁达的人对于我的秘密的态度给了我绝对的安全感。不是他知道了一切;我没有特殊理由把秘密告诉他以示信赖,况且他是过于自我为今心的,根本不注意或怀疑任何能令他直率发问、今我直率做答的事。
  他向比尔兹利人恭维我,他是我的好使者。即使他发现了我的邪欲和洛丽塔的身份,那也不过只令他产生弄演楚我对他的态度忠诚与否的兴趣,而他的态度象对待下流话的态度一样没有客气的苛求;因为,尽管他思想苍白、记忆模糊,他很可能明白,我对他的了解胜过比尔兹利当地公民。他是个意志薄弱,易受左右,心情忧郁的单身汉,下宽上细,一副窄窄的、不太平衡的肩膀和一个圆锥梨型脑袋,他油光滑腻的黑发梳向一侧,另一侧只留几根。他的下半身很粗大,走起路来,一副窥探秘密的笨样子,两条腿肥胖出奇。他总是穿一身黑,甚至连领带都是黑的;他很少洗澡;他的英语一副粗俗歌舞表演的腔调。虽然如此,所有人还是认为他是极为可爱、可爱又怪诞的家伙!邻居们纵容他:他知道附近所有小孩的名字(他住得离我几条街远),还常叫来几个替他清扫人行道,焚烧他后院的败叶,搬整小屋中的木头,或在屋旁做杂活,他喂他们美妙的巧克力,还是纯酒夹心的——他地窖里有一间陈设东方式家俱的私室,装饰壁挂的灰墙上接着好玩的匕首和手枪,四周还有伪装的热水管。楼上,他有间画室——他还画点儿画呢,这老骗子。他用忧郁的安德利。纪德、柴科夫斯基、诺曼。道格拉斯,以及另外两位有名的英国作家尼金斯基(全都是大腿和无花果树叶)、哈罗德。D。道布尔内姆(迷蒙的眼睛,中西部某所大学的左翼教授)以及马歇尔·普鲁斯特的大幅照片装点那面斜墙。所有这些人都仿佛要从倾斜的墙壁上冲你坠下来。他还有一本影集,收有附近所有男孩、女孩的玉照,当我用拇指匆匆翻看,一边还随便做些评语时,加斯东就紧闭双唇,撅着嘴小声嘀咕道:“对。他们很乖”他的褐色眼睛还在各种各样感伤又极富艺术性的小古玩以及他自己陈旧的画布(传统手法的画出幼稚的眼睛,拆散的吉他、蓝色乳头和几何设计的时间)转来转去他一边对着画完的木碗或加了脉纹的花瓶含混地做着手势,一边说:“拿一个梨吧。对面那位好心太太送我太多,我可尝不了那么多。”或者说:“洛尔小姐刚给我送来这些美丽的大丽花,不过我很讨厌它们。”(忧郁、悲哀、充满对世间的厌倦。)为每周两三次的对弈我情愿他到我家而不去他家,原因很明显。他坐着,两只短胖的手放在膝上,真象打扁了的老玩偶,眼瞎瞪着棋盘,好象那是只死尸。喘喘气,他一考虑就是十分钟——走出来还是输着。要不然,这好人考虑更长时间以后,象老狗似地慢慢低声宣布道:“将军!”接着咳一声,震得下巴直颤;但我对他指出他堵了自己的路,他立刻抬起弯曲的眉毛,深叹一声。
  有时,从书房里我们坐的地方,我可以听得见洛在楼下卧室里练习舞技,但加斯东的外界知觉正麻木着,他对那些明显的节奏充耳不闻——一,二,一,二,重量移到绷直的右腿,抬腿,侧伸,又一,二;只有当她开始跳跃,在跳跃时劈叉,一条腿曲起,另一条后伸,飞起来,又落地站稳一一只在那时,我苍白、骄傲、脾气糟透了的对手才会挠挠头或脸,似乎将远处的砰砰声和我气势汹汹的皇后的出刺混在一起。
  有时我们正考虑棋路呢,洛拉垂头弯腰地走进来——每次看见加斯东倒都是件乐事,他的象眼仍然盯着他的棋子,只礼节性地起身和她握手,看也不看她很快松开她柔软的手指,又坐回椅子陷入我给他设置的圈套里。圣诞节前后的一天,我差不多两星期没见到他了,他问我“您所有的小女儿,她们都好吗?”从这句话我明白了,他是按照他那双重视、阴郁的眼睛瞥到洛丽塔的一系列服装种类把我唯一的女儿如了倍:蓝色仔裤、短裙、短裤、一条棉袍。
  我不愿花许多时间谈论这可怜的人(真够悲伤的是,一年活,他去欧洲旅行期间,卷入了那不勒斯的一件龌龊事,便再也没回来!)如果不是他在比尔兹利时对我的情况持有那样一种奇怪的容忍态度,我可能根本不会提到他,我需要他作我的护卫。他缺乏天份,一个平庸的老师,一个毫无作为的学者,一个闷闷不乐、不爱理人又老又胖的同性恋,对美国生活方式高度蔑视、对英语语言又完全无知——在自命不凡的新英格兰,老年人赞颂池,年轻人拥护他——噢,他真是神气活现,却是愚弄了众人;我又何尝不是。
  我现在正面临一项乏味的工作,记录洛丽塔品质堕落的确切情况。假如她点燃的那部分炽情未达到这般热烈,那么纯净的财富也不会到她手中。但我软弱,我不聪明,我的女学生性感少女让我甘心为奴。伴随着人类生活环境的缩小,只能是温柔恋情和痛苦在增加;而对此,她是占尽了便宜。
  每周给她的零用钱以她履行了基本职责为条件,在比尔兹利时期初是二十一美分——时期结束前涨到一元五分。此外她还不时从我这儿得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一要就有蜜饯吃或有露天电影看。这实在足够大方。当然了,我也很乐意要求她多吻我一次,甚或当我觉察她极为垂涎某种孩子的娱乐时,就要求一次尽情抚爱。但她的确很难对付。她一天若只得三便士或三个五分币就无精打采;事实证明,每当她权力在握要否定我的某种生命援救物,比如奇异、慢性的春药时,她是个多么冷酷的谈判者;离了那药,我甚至活不上几天;然而正因为情欲的本性十分衰弱,我又不能用武力达到目的。她自知那张柔软嘴唇的魔力,她竟得以——在上学的一年里!——将一次拥抱的昂贵利钱提高到三、甚至四元,噢,不要哂笑,想象我是悬在快乐的刑台上,它就象一架叮当大响、喷吐富贵的疯狂机器,吵闹着吐出了一角银币和二十五分币以及大额银元;而她眼看我处于癫狂状态,便在小拳头里死死抓住一把硬币,事后我倒是总能把它撬开,除非她趁我不备跑到一边藏好她的战利品。每隔一天,我都要到学校四周巡视,昏昏然步入药店,我窥视雾气朦胧的深巷,窃听那回响在我震颤的心和落叶之间的女学生们远去的欢声笑语,我不时潜入她的房间,审察画着玫瑰的废物筐里撕碎的纸片,又细看那张我亲手制做的处女床的枕下。有一次我在她的一本书(真巧——《宝岛》)里找出了八张一元的钞票,又有一次从“惠斯勒之母”后面的墙洞里找出二十四元和一些零钱——总计二十四元六角——我悄悄携走了,第二天,她对我指控霍利根太太是卑鄙的盗贼。最后,她凭智力又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贮藏地,我再也没找到;但从那以后,我便让她费尽气力取得了参加学校演剧活动的准许,也就彻底降低了她的身价;因为我最怕的,不是她可能毁掉我,而是怕她会攒足钱跑掉。我相信这可怜的、目光凶狠的孩子已经想到,用她钱包里的五十元就能投奔百老汇或好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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