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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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李宗仁一回到南京,即明确表示各中央机关继续行使职权,政治军事继续进行。紧接着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对张、黄下达讨伐令,南京国民政府下令查办汪精卫、陈公博等,这一举动,把汪精卫吓得不敢在上海立足,被迫远走欧洲。李宗仁为了从政治上摧毁蒋介石的复辟,接着发表严正声明,否认蒋、汪在上海法租界内召开的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的合法性,他强硬地指出:
“四中全会必须到首都召开,在上海租界内所召开的预备会议,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价值。”
李宗仁这一拳,正打着了蒋介石的要害处,目下,南京仍被那可恨又可怖的“白狐狸”集团控制着,沪宁线上和津浦线上的部队虽原是蒋的嫡系,但现时由何应钦掌管着,何应钦不说话,蒋介石如何敢冒险进京?再说,南京卫戍司令贺耀祖现时正在津浦线上指挥战事,贺与蒋原无渊源。而此时坐镇南京的卫戍副司令周凤歧,又与蒋矛盾很大,绝不会欢迎蒋到南京去。如果蒋介石不能进南京,又控制不了军队,他复辟的企图只能是黄粱一梦。现在,何应钦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联想到何与李、白迫他下野,及他下野后,何又千方百计攫夺他的军队的事,更使蒋介石感到恼怒万分,他真恨不得把何应钦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到黄浦江里去。蒋介石正在愤恨不止,忽报何应钦的秘书长李仲公来见。
“他来干什么?”
蒋介石把那双被怒气填得满满的眼睛转了一下,立即对黄郛等示意暂时回避,他要和李仲公单独在此会谈。黄郛等避入他屋后,西装革履打扮的李仲公进来谒见蒋介石,一见面,他向蒋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着。
蒋介石眨了眨眼,似乎从李的身上发现了某种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当即转嗔为喜,拉李和他同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第一句话便是:
“嗯嗯,你来得正好,四中全会预备会开过了,我准备请你出任未来的中央执行委员会书记长之职。”
李仲公一怔,没想到蒋介石会如此重用他这位属于何应钦的人,忙起立致谢。蒋介石停了片刻,突然问道:
“敬之近来怎么样?”
李仲公知道,谈话进入正题了,忙谨慎地答道:
“敬之很忙,他最近到上海来了。”
蒋介石勃然变色道:“现在冯焕章、阎百川①对我的拥戴电已经发出,我准备即日入京复职,为什么他何敬之还不发拥戴电?你去问问他,他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唵!”
①阎锡三字百川。
李仲公此来见蒋,本是欲效总于蒋、何之间的,他见蒋发怒,知事不妙,先笑了笑,才解释道:
“介公对此不必过分介意。这正证明敬之对于政治感觉之迟钝,我就去催他立刻发出好了。”
“嗯嗯,”蒋介石脸色仍是那么愠怒,说话更趋严厉,“你去告诉敬之,不要打错主意。上次白健生逼我,如果他说一句话,我何至于下台!他要知道,而且必须知道:没有我蒋中正,决不会有何应钦。他怕白崇禧,难道就不怕我蒋中正吗?这次的拥戴电,他竟迟迟不发,是何居心?”
蒋介石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用拳头擂着茶几,大叱一声:“叫他滚出洋去罢,看我离了他行不行!”
蒋介石一顿臭骂,直把个李仲公弄得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好在他与蒋、何都有些历史关系,而且蒋又要提他为未来的中央执行委员会书记长,因此尽管蒋介石暴怒不已,但他心里倒还冷静,他瞅准蒋发过一顿脾气之后,火气刚有所收敛,而第二次高潮尚未酿起之前,忙点头哈腰向蒋笑了笑,用既痛心,又诚恳的口吻说道:
“请介公息怒,敬之这个人不懂政治,不认识革命环境,头脑简单,行动迟缓。但据我看来,他不但没有异心,也是不敢有异心的。”
“何敬之既有魏延的反骨,又存司马昭之心!”蒋介石仍不放过何应钦,他对何不止猜疑而且痛恨已达极点。
“啊啊,介公,介公,”李仲公的头脑反应倒很敏捷,忙打了个生动的比喻,“敬之跟随你多年,他的个性你当然知道,他对你确是忠诚不贰的呀。不过,由于才庸性缓,就象他是你的两臂,一举一动,本来是应听头脑指挥的,而也确实是听你的命令的。但由于受了才力的限制,你命令他两臂同时动,并在一定的时间内向着一定的方向达到一定的距离,他动是动了,却只动了一臂或则两臂都动而动得极慢,甚至有时迷失了方向乱动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他以为是听命的了,而在你则看他不听指挥,甚至认为他是有异动的嫌疑了,然而他确是对你忠诚的,这就是敬之近来行动失当和犯错误的病根所在。所以,我敢保证他是不会有异心,更不敢有异心。”
“嗯,嗯,这个这个,那就好。”蒋介石那冷若冰霜的脸上,这下总算有了笑容,“那我就等他的拥戴电了,你回去告诉他,今天就发,立刻就发!”
“介公放心,这个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李仲公见蒋已转圜,忙站起来告辞。
李仲公不敢怠慢,从黄郛家里出来,便径直奔环龙路何应钦的寓所,见何去了。
却说何应钦本在津浦路南段指挥作战,已把孙传芳军队的攻势扼制住了,正缓慢地向津浦线北段推进。但他近日来却总感到精神恍惚,如坐针毡,半夜里不断为噩梦惊醒。有一日,他在总指挥部里闷坐,忽听得一声枪响,仿佛子弹已穿过他的胸膛,他仆地而倒,双眼一闭,以为这下死定了。但当卫士把他扶起时,他从头摸索到脚,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无伤无血,他忽地猛叫一声:
“有刺客!”
何总指挥这一惊叫,吓得卫士们立即四下搜索,但连刺客的影子也没发现。原来,刚才那一声枪响,是大门外的一个岗哨不慎走火,子弹是朝天上飞去的,什么损失也没有。何应钦因怕蒋介石派人来行刺,想得多了,也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随着蒋介石在上海与汪精卫勾结,蒋、汪合谋成功地召开了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蒋介石复出的呼声更是甚嚣尘上。何应钦惊恐的程度,更是日胜一日,简直弄得他食不甘味,夜不能眠了。好在他手下的两个军长刘峙、顾祝同对他还很服从,刘峙虽然北伐时跟随蒋介石打到武昌城下,后又转战赣浙沪宁,但一直很听何应钦的话,他在何的面前和在蒋的面前一样,只会说一个“是”字。顾祝同因在北伐时跟何应钦由粤入闽,进攻北洋军阀周荫人部,打到福州时,何将顾提升为第三师师长,后来打到南克,蒋介石下野,何应钦与李宗仁、白崇禧联合抗击孙传芳渡江大军,何应钦指挥顾祝同的第三师参与龙潭之战,顾祝同作战颇为卖力,何与顾之间关系更为密切。何应钦深知蒋介石不甘失败,必将卷土重来,欲从他手中夺走这支部队,因此在蒋下野后,何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乃将刘峙、顾祝同分别提升为第一军和第九军军长。由于何应钦为人随和,涵养又好,部下也多愿意跟他。何应钦正以顾祝同的第九军为核心,拉拢刘峙,暗中建立“何应钦派”的时候,蒋介石亦通过朱绍良,频频活动,也在拉拢刘、顾及其部下将领,何应钦预感到来自上下的两股压力,弄不好,不仅部队抓不住,而且脑袋还得搬家。他除了整日喊:“墨三,墨三①”外,便是“经扶,经扶”了,那模样儿,颇象黔桂一带乡下的老婆婆,听说孙儿在外受惊吓掉了魂儿,便在黄昏时分,一只手挽孙儿,一只手持捞绞②,一边不断呼着孙儿的名,一边不断向路旁捞着,欲将孙儿之魂“捞”回。墨三和经扶虽仍象过去一样听话,但何应钦总感到自己的脊梁骨软塌塌的,那失掉的“魂儿”似乎总难附体。他这才想起,强硬的李宗仁和多智的白崇禧不在身边,无人替他出主意下决心。此时,李、白远在武汉,虽然已将唐生智打垮了,但恐怕两湖善后和广东张发奎的问题,也够他们伤脑筋的了,李、白自顾不暇,又怎么还管得了何应钦呢?何应钦这下更慌了神,虽有听话的墨三和经扶跟着,但无奈他生来就胆小,总依赖别人为他撑腰壮胆。墨三、经扶虽壮胆有余,但撑腰不足,放眼当今中国的军、政界,能给何应钦撑腰的只有蒋介石和李、白三人。如今李、白远征鄂湘,蒋介石在上海对他虎视眈眈。何应钦一时没了主心骨。他的秘书长李仲公是个颇具政治眼光的人,他看准了蒋介石将很快重新上台,何应钦如果再徘徊观望或有阻蒋复职的举动,必将吃大亏,甚或把命也要送掉。他便趁机劝何,到上海去住几天,看看风向,由他去跟蒋打打交道,观察蒋的态度,再作决定。李仲公此举,实质上是把何应钦往蒋介石这头拉,促成蒋、何再度合作,使蒋顺利复职。何应钦正在四顾茫茫之中,又拿不出一个象样的主意来应付时局,便只好同意到上海去看看再说。到了上海,何回环龙路寓所,李则去黄郭家渴蒋。正当何应钦那心中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之时,李仲公回来了。何应钦忙问道:
①顾祝同字墨三。
②一种捕捞鱼的工具,网袋状,有长柄。
“蒋的态度怎样?”
李仲公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辞,坐下后便说道:“介公仍象过去一样信赖你。他在与我谈话中,历述了从平定商团叛乱、讨伐刘、杨和两次东征特别是淡水、河婆、惠州诸战役中他与你同生死共患难的情景。”
“哦,难道他对我一点疑心也没有?”何应钦知道,蒋介石平时总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嘴上那一套是专讲给别人听的,内心那一套才是他要真正做的。
李仲公既然能说得蒋介石转怒为喜,也更能说得何应钦转忧为喜,他说道:
“即使他对你有些疑心,我看也不要紧,你同他毕竟有一段深厚的历史,而他又是一个重感情利害的人。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爱之加膝,恶之坠渊,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既然他存在一天,你没有把黄埔军队拿过来的把握,那么,你要同他斗,是斗不赢他的。还有,他对你猜嫉最不放心的是你与桂系的关系,我看,对此事你今后必须善处……”
李仲公的话,软中带硬,硬中有软,软硬兼施,他忽儿站在何的立场说话,忽儿又站在蒋的立场发言,把何应钦的处境说得明明白白,利害析得透透彻彻。何应钦又偏是个遇事缺主心骨之人,听了这番话,那平平的额头一时皱得把那副宽边黑框眼镜顶起老高,沉吟半晌,他才很费踌躇地问道:
“蒋想要我做什么?”
“他专等第一军将领们的拥戴电,冯、阎都发了,你何以还未发?”李仲公看着何应钦那窘态,仿佛是一个才智平庸的学生,被一道普通的考题难住了似的。
何应钦挺了挺身子,那皱得高耸的眉头立即消下去一大半,他和汪精卫、李济深一样,很知道蒋介石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但是,何应钦又和汪、李不同,汪、李有求于蒋,而现在何应钦不求蒋,而是蒋有求于他,只要原第一军的拥戴电不发,蒋便进不了京,复不了位。想到这里,何应钦便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就不象他那一套独裁专制的作风,第一军发拥戴电,我得先问一问墨三、经扶等前方将领,因为他们还没有这个表示,故而未发。”
李仲公明白何应钦想在这个问题上拿一把,但是,如果第一军的拥戴电再不发出,不但他无法向蒋交待,而且何应饮很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他只得把话进一步挑明了:
“上次因为白健生逼他走时你未曾支持他,他已经对你有所不满了,现在你的拥戴电如果再迟迟不发,岂不更增加了他对你的疑心?黄埔军和你都是他的灵魂,你发电还要征求将领们的意见,这个理由,怎好拿去回复他?”
“唔——”何应钦既不愿马上发拥戴电,一时又找不出有力的理由来。
“我看,你今天必须把电发出才好,否则就……”李仲公盯了何应钦一分钟之久,才悄声说道:“上海这个地方,你当然明白,帮会势力无孔不入,杀人绑票,打黑枪,蒋在上海有很大的潜势力,黄金荣、杜月笙、虞洽卿、杨虎、陈群……几乎都是蒋的师兄师弟,只要蒋给他们一个眼色,你就不好办啦!”
何应钦马上慌了神,他对这十里洋场上的帮会流氓势力,本就怀有几分恐惧,现在孤身一人进入这虎口狼窟,老蒋如果真要他的命的话,简直比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后悔此时真不该来上海,如果仍坐在徐州他的总指挥部里或者在南京,便一切都保险点,有事时,叫声“墨三”或“经扶”,也可壮一壮胆。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