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的正义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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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了往底比斯去的船后,奈菲莉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几名医生各自就他们的专长向她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便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奈菲莉一向很能适应新环境,即使发生了再怎么料想不到的事,她也绝对不惊慌。人世的一切突发状况与人心的变化多端,她都能以平常心面对。她很少注意自己,为的是要更仔细专注地观察大自然的力量与奥秘。她当然也希望过幸福的生活,但是厄运逆境却击不倒她,反而更能促使她走出阴霾,追求欢乐。
对那些折磨她的人,她从来不怀怨愤之心,她从医的决心,不正是因为他们才更加坚定、稳固的吗?
重回故乡底比斯,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这里的天空比孟斐斯还蓝,空气也更清新。总有一天,她会回来陪伴父母亲,每天再到童年的乡间小路上散步。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托给布拉尼照顾的小猴子。
帮她开大门的是两个理了光头的祭司,高高的围墙背后有几间神庙,医生的授职仪式就在这里举行。这里是女神穆特掌管的领地,“穆特”两字既是“母亲”也是“死亡”的意思。
迎接奈菲莉的医生会长说:“我收到了萨伊斯医学院的报告,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接受考验。”
“我愿意。”
“做最后决定的将不是我们人类。现在你要静心冥思,因为召唤你的将是另一世的评审。”
会长在奈菲莉的颈间接上一条打了十三个结的绳子,然后叫她跪下。“医生的秘密(所有的执业医生都熟知“医生的秘密”一文,这是医学的基础)在于认识心脏。
所有有形与无形的血管,皆从心脏散布到全身各个器官,所以当把手放在病患的头上、颈上、颈背、手臂上、腿上或身体其他部位,为他听诊时,记得要先倾听心跳脉搏的声音,然后要确定心脏的位置正确、心跳正常,要知道身体内布满了管道,这些管道除了输送空气、血液、水、泪液、精液与粪便外,也有气运行。你要特别保持血管与淋巴的洁净。病发时,便会干扰气的运行,你要能借由观察表像深入探查病因。此外,对病人要真诚,诊断后只有三种可能,要老实告诉他们:‘你的病我知道,我会为你治疗’、‘你的病我会尽力而为’或者‘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现在,迎接你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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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里一片寂然。
奈菲莉跪坐在地,双手置于膝上,双眼闭合,等待着。这时候的她已然飘出时空之外,虚心的沉思使她不再焦虑。自古以来,埃及的祭司医生团体便一直致力于疾病的治疗,对他们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两名祭司扶她站起来。面前那道雪松木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小教堂。方才那两名祭司不再陪她进去。她独自一人,心里没有惧怕也没有希望,进到了长方形的内室,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突然,奈菲莉感觉到有人潜伏在漆黑之中看着她。尽管她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并不因恐惧而放弃。她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到了这里,现在,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自卫。
忽然,从神殿顶上射下了一道光,照在靠着内墙的闪长岩雕像上。这尊雕像雕的是塞克美女神直立行走的模样。这头慑人的母狮每到岁末年终,就会散播各种疫气、疾病与毒菌,企图消灭人类。这些病害到处流传,致使人类面临痛苦与死亡。
只有医生有能力对抗这个可怕的女神,而她却也是医生的守护神,惟有她才能教给他们医术与药方的秘密。
奈菲莉经常听说,凡是正面注视塞克美女神的人都会死。
因此她应该垂下双眼,不去看这尊奇特的神像,避开这头愤怒母狮的脸(阿拉伯人之所以没有毁掉这尊塞克美像,其实是因为他们害怕的缘故;他们称她为“卡纳克的食人女魔”。wωw奇Qìsuu書còm网现今在普塔赫神庙里还能欣赏到这尊雕像)才对,但她却反而抬起头来。奈菲莉注视着塞克美。她祈求女神能够感应到自己从医的使命,求她透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看清她的真诚。那道光越来越强、照亮了整尊石像,光芒亮得让奈菲莉睁不开眼。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可怕的母狮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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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比斯医生会会员集合在一间宽广的柱子大厅里,大厅中央有一个水池。会长走向奈菲莉,问道:“对于医治病患,你有强烈的企图心吗?”
“女神可以为我作证。”
“我们要向别人提出建议,首先必须自己亲身经历。”会长拿出一个装满谈红色液体的杯子,“这是一杯毒汁。喝了之后,先辨识出毒性,再加以诊断。正确的话,你便可以得到解药自救,否则就只有死亡了。塞克美是不会让埃及有坏医生存在的。”
奈菲莉于是接过了杯子。会长让她有最后选择的机会,“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现场。”即使如此,她还是慢慢地喝下了苦苦的汁液,希望能察觉它的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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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队伍沿着神庙的围墙往尼罗河方向前进,队伍后面跟着一群丧家雇来的哭丧妇。放着石棺的拖车,前头有一只牛拉引着。
在神庙顶上,奈菲莉正挣扎在生死边缘。
尽管全身软绵绵的,她仍然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又暖又舒服的感觉。
“你还会冷几个小时,不过你的体内不会有任何毒性残留。你的判断快速而准确,让我们所有的会员赞叹不已。”
“我如果错了,你们会救我吗?”
会长没有回答,只嘱咐说:“要想照顾别人,就必须对自己残忍。你复原之后,马上回孟斐斯接受第一份职务。旅途中,一定会有艰难险阻。像你这么年轻、天分又高的医生,多少会招来忌妒,因此你可要张大眼睛,慎防人心。”
神庙上头有几只燕子飞舞着。奈菲莉想起了老师布拉尼,那个对她倾囊相授的救命恩人。
第十章
帕札尔越来越无法专心工作,每个象形文字里,他都会看到奈菲莉的脸。
书记官拿了二十几片粘土板给他,“这些是军械库上个月雇用的工匠名单,我们要确定一下每个人都没有犯罪记录。”
“用什么方法最快?”
“查大监狱的登记簿。”
“你可以去办吗?”
“那要等明天了。今天我得早一点回家,我女儿过生日。”亚洛心情愉快地说。
“那就祝你玩得尽兴了,亚洛。”
书记官走了以后,帕札尔把刚才写完的戴尼斯的出庭通知和起诉要点又看了一次。不一会儿,眼有些花了,人也累了,便去喂睡在办公室门外的北风吃东西,然后带着勇士出门去。他信步走到一个安静的社区,就在教育国家未来精英的书记官学校旁边。忽然一声门响打破了寂静,接着传来一阵喧哗声,混杂着笛子和铃鼓的声音。勇士竖起了耳朵,帕札尔也停下脚步。原本只是互骂,后来则变成互殴,还不时听到痛苦的尖叫声。勇士最痛恨暴力了,此时更是紧紧地缩在主人的脚边。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书记官服饰的年轻人,从学校围墙上跳进巷子里,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往他这边奔来,嘴里还一边大声朗诵着歌词,那是一首为那些登徒子所写的淫秽歌曲。当他跑过法官跟前时,月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苏提!”帕札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跑着的人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子,“谁叫我?”
“当然是我了,这里又没有别人。”
“人就快追上来了,他们想把我碎尸万段。我们快跑吧!”帕札尔便听话地跟着他跑。勇士也兴奋地加入,可是它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如此没用,才没几分钟,就因为喘不过气而停下来了。
“苏提……真的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啊,帕札尔!再加点油,我们就安全了。”
他们最后躲进一间空仓库,虽然位于尼罗河边,但是离武装卫兵巡逻的地区倒还远得很。
帕札尔喘着气说:“我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可是是在不同的情况下。”
苏提却是兴致盎然,“这种事真是太好玩了,不骗你!我刚刚才从监狱里逃出来。”
“监狱?你是说著名的孟斐斯书记官学校?”帕札尔瞪大了眼。
“在那里我迟早会无聊死。”
“可是五年前,你离开村子的时候,不是很想成为文人吗?”
“为了能进城,我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惟一痛苦的是要离开你这个惟一的朋友。”
“我们在老家时说有多快乐就有快乐,对不对?”帕札尔显然又怀念起村子来了。
苏提在地上直躺了下来。“对,是很快乐……但我们都长大了!在村子里玩乐,过真正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孟斐斯,我有我的梦想!”
“你实现这个梦想了吗?”
“刚开始我很有耐心学习、用功、读书、写字、聆听具有启发性的教导、去认识一切存在的事物、造物者所创造的一切、托特所记录的一切、天空的自然现象、大地的丰富蕴藏、山中所隐藏的、流水所冲走的、地面上所生长的(苏提念的是一本智慧书中的开头,这些书是书记学校必修必抄写的)……多无聊啊!幸好,很快地,我就常常光顾啤酒店了。”
“那种声色场所?”帕札尔几乎不认得眼前这个儿时玩伴了。
“别这么道学了,帕札尔。”
“以前你比我还爱看书的。”
“天啊!”苏提开始抱怨起来,“什么书啊,什么智慧格言啊,他们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五年了。难不成你要我也像那些老师一样?‘爱你的书要像爱母亲一样,因为世上没有比书更重要的东西,圣贤书有如金字塔,文具盒则是书的孩子。要听从更有智慧的人的建议,要去读他们存留在书中的言词,要成为一个知识分子,不要偷懒,也不要游手好闲,要用知识灌溉心灵。’我背书的功力不错吧?”
“说得真好。”
听到帕札尔衷心钦佩的语气,苏提却嗤之以鼻,“全是盲人的幻想!”
“快说,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听他这么一问,苏提大笑起来。从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开心果,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男人了。乌黑的长发,率直的眼神,大嗓门,整个人好像熊熊烈火般地生气盎然。
“今天我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晚会。”
“在学校里面?”
“没错,在学校里面!我那些同学几乎每个都太阴沉、太缺乏生气、太没个性了,他们需要喝点酒才能忘掉宝贵的课业。于是我们又是呕吐又是唱歌的!那些优等生不但头戴花环,还把肚皮当鼓敲呢。”苏提站了起来,接着又说,“这下惹得学监带着棍棒闯了进来。我哪会承认,但同学硬是把我供了出来,我只好逃了。”
帕札尔惊呆了,“你会被退学的!”
“那样最好!反正我又不是当书记官的料。不去伤害任何人,不去折磨别人的心,不让别人贫困痛苦……算了,我放弃这个属于圣贤的乌托邦世界。我多么渴望有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冒险!”
“什么样的冒险?”
“我还不知道,不,我知道了,从军。那样我就可以到世界各国历险,并接触到其他不同的人了。”
“你这是在冒生命的危险。”
“冒险之后,我才会更珍惜我的生命。如果我死亡会摧毁一切,那么又何必架构生命呢?相信我,帕札尔,我们应该把握青春、及时行乐。我们虽然比不上蝴蝶,但至少也要懂得追寻美丽的花朵。”
一旁的勇士低低咆哮了一声。帕札尔机警地说:“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我的头好晕。”
帕札尔于是伸出手臂,苏提用力攀住,才勉强站起来。
“靠在我身上。”他对苏提说。
“你一点都没变,帕札尔,你还是像岩石一样坚定。”
“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他们走出仓库,摸着墙走进曲折复杂的巷道之中。
“幸好有你,他们找不到我了。”夜凉中,苏提的酒醒了,“我再也不是书记官了,你呢?”
“我实在不敢坦白说。”帕札尔显得有点顾虑。
“你是通缉犯?”
“不是。”
“走私商人?”
“也不是。”
“那你是专门抢劫善良百姓的?”
“我是法官。”
苏提一听愣住了,他扶着帕札尔的肩膀,定定注视着他。
“你这是在取笑我?”
“怎么会?”
“说的也是。法官耶……奥塞利斯神啊,太不可思议了!你可以派人去抓坏人?”
苏提羡慕地问。
“我有这个权力。”
“小法官还是大法官?”
“小法官,可是是在孟斐斯。我带你去我家,你就安全了。”
“你这样没有犯法吗?”
“又没有人告你。”
“要是有呢?”
“友谊就是一项神圣的律法,我若是背叛朋友,也就没有资格当法官了。”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