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牡丹-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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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静坐无味,留令婿的兄弟陪消安师徒,防守车辆。我们前来,一发将朱家男女杀尽,平了这个地方,怎得让他暗地伤人!”鲍自安道:“也好。”又道:“任大爷,你将贺贼送上车去,我同花振芳玩玩。”正说之间,一派火光,有四个堂客,各持枪刀赶来。正是:方才朋友杀进去,谁知妯娌杀出来。毕竟不知花、鲍一众,同朱氏妯娌谁胜谁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巴家寨胡理怒解隙
却说花、鲍一众正走进来时,只见前面来了四个女人,各执枪棍前来。刘素娥大骂道:“好强人,杀我丈夫,那里走?看捉你!”花振芳正待迎敌,巴龙早已跳过去敌住刘素娥,巴虎斗住朱龙之妻,巴彪战住朱虎之妻,巴豹对住朱彪之妻。兄弟四人,妯娌四人,一场大战。花振芳道。“我等三人不可都在此一处,何不竟去搜他的老穴?”于是,花、鲍、徐三人奔入庄来。他家大门已是开着的,三人各执兵器进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多一时,杀得干干净净。将他家箱柜打开,拣值钱之物打起六七个包袱,提出庄门,放了两把火,将房屋尽皆烧毁。巴氏弟兄四人将朱家妯娌杀了,也奔到庄上来,会了花、鲍、徐三人,一家一个包裹,扛回车前,命车夫开车,直奔苦水铺而来。
不表众人上车,且说朱龙、朱虎兄弟二人,躲在庄外,又见庄上火起愈大,还只当是先前余草又烧着。心中十分焦躁,而不敢前来搭救,怕众人前来找寻。又闻得车声响亮,知道他们起身去了,方出来一看,但见沿途:东西路上滚人头,南北道前血流水。
折枪断棍尽如麻,破瓦乱砖铺满地。
房屋尽皆烧毁,妻子家人半个无存。又思想道:“房屋烧去,金银必不能烧。”他二人等至天明,拿了挠勾挖开一看,一点俱无。二人哭了一场,逃奔深山削发为僧去了。
且说花振芳等人,一直不停走至次日早饭之时,早到苦水铺自己店中,将东西放下。众人入店,把骆宏勋主仆安放好了,花老自在那一间房中调养。住了五七日,骆宏勋主仆皆可以行动了。鲍自安道:“主仆已渐痊了,我们大家商议,把他的事情分解分解。如今苦苦的住在此处,亦非长法。”便向花老儿道:“骆大爷说,前在胡家四起身之时,胡家兄弟原说等大家到时,叫人通个信与他,他兄弟二人亦来相帮。你可速差一个人先到胡家回去,请他兄弟来就是了。”即便差人去了。至次日早饭时候,见二人一同至此,与众相见。众人看见胡理六尺余长,瘦弱身躯,竟有如此武艺,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二人又看见骆宏勋主仆两个瘦弱面貌,焦黄异常,问其所以。方知在历城遭诬,四杰村遇仇,甚是惨叹。
花振芳即忙备下酒饭,款待众人。饮酒之间,鲍自安先开口说道:“解祸分忧,扶难持危,乃朋友之道也。我等既与骆宏勋为至交,又与巴九弟为莫逆,但巴、骆二人之仇已成,我等当想一法,代他们解危。”众人听说,一齐说道:“先生年高见广,念书知礼,我等无不随从。”鲍自安道:“古人有言:有智不在年高,无志空生百岁。又云:一人不如二人智。还是大家酌量。”众人又道:“请老先生想一计策,我们大家商议。”鲍自安道:“据在下的愚见,叫骆宏勋备一祭礼,明日我等先至巴九弟寨中。他虽有丧子之痛,大家竭力言之,说骆大爷实系不知,乃无意而误伤其命,今日情愿灵前叩奠服礼。杀人不过头点地,巴九弟或者赏一个脸面。只是还有一件——”向巴尤兄弟四人道:“四位贤弟,莫怪我说,闻九弟妇甚是怪气,九弟每每唯命是听。我等虽系相好,到底有男女之别,如何谆谆言之,要烦诸位善言大娘们去劝他才好。我意中实无其人,是以思想踌躇未决;且徐松朋家内与九奶奶素不相识,且非至戚,出口不好尽言。这须得与九奶奶情投意合之人方妙。”胡理是直性子人,答道:“容易,家嫂与巴九嫂结拜过姐妹,舍侄女乃是他的子女,叫他母女前来解劝,何如?”胡琏是一个精细之人,何尝不知他妻与他相好?但他是今日杀子之仇,恐怕说不下来,岂不被众人所笑!故未说出,不料他兄弟已经满口应允,他怎好推托?乃说道:“世弟之事,怎敢不允!恐怕说不下来,反惹诸公见笑。”那鲍自安说道:“见允是人情,不允是本份,我们尽了朋友之道就罢了!明日,徐大嫂子就陪胡大嫂子一同去走走。”众人道:“甚好,甚好!”商议已定。花振芳办下酒礼,定期后日赴巴家寨讲和。胡琏用饭之后告别回家,后日来巴家寨聚齐。
及至后日早起,鲍自安道:“猪羊祭礼在后,我等并男女先行,说妥时,再叫骆大爷进庄;若不妥,就不进庄了。他主仆身子软弱,恐受惊唬。”又唤濮天鹏之弟扮作一家人,护着骆大爷行走。分派停当,鲍自安站起身来,同消安师徒人等仍坐三辆驴车,徐大娘、鲍金花一路,皆奔巴家寨而来。骆、濮四人,后边坐了一辆骡车并祭礼,慢慢而行。修素娘仍在店内等候。约是中饭后时,到了巴家寨外,只见后边三骑马飞奔而来,来至庄上,正是胡琏妻女三人。大家相见,一齐下马,下车轿。鲍自安道:“凡事轻则败,莫要十分大意,倘我等到庄门首,着人通信与巴九弟;九弟知我等众人因此事而来,推个‘不在家’。这才叫做有兴而来,败兴而归。”遂向巴龙道:“你们可先进去通说通说,允与不允在他,莫叫俺们在此守门。”巴氏兄弟道:“也罢。等我们先进去好预备。”四人便即走进去。哥哥到弟弟家,不用通报,直入中堂,只见桌上供着巴结的灵柩。叔侄之情,不由得大哭一阵。巴九夫妻也来陪哭,道:“我儿,你伯父等在此,你可知否?”哭了一刻之后,巴龙劝道:“贤弟与弟妇,也不必过痛。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如今江南鲍自安、胡家四胡氏弟兄男女等人俱在庄外,快去迎接!”巴信夫妻听说,乃道:“此等众人前来必是解围的,我不见他。大哥出去,就说我前日已出门去了。”巴龙四人齐道:“鲍自安是结交之人,我们愚弟兄往日到他家,一住十日半月,并不怠慢;今千里而来,拒之不见,觉乎没情。又有胡家兄弟,乃系相好邻里,且有胡大娘前至,若不见,遂不知礼了!”巴信夫妻闻得胡理这个冤家既来,怎不出去?遂同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又有胡家姐姐并干女儿全来了,不得不出去。遂同了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男前女后,各叙寒温。
巴信一见花振芳,怒目而视,花振芳此刻只当不看见。巴信问道:“鲍兄与胡兄,今日怎得俱约齐到敝舍,有何见谕?”鲍自安遂将“骆宏勋黄花铺被诬,余谦喊冤,军门差提愚兄,今已移居山东,知令郎被骆宏勋误伤,特约胡家贤弟等一同前来造府相恕;今令骆宏勋办了祭礼,在令郎灵前磕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他既知罪,伏望贤弟看在众人之面,饶恕了则个。叫骆宏勋他日后父母事之贤弟吧”的话说了。那个巴信道:“诸公光降,本当遵命;杀子之仇,非他事可比,弟意欲捉住他,在儿子灵前点以祭之,方出我夫妻二人心中之恨也。今日既蒙诸公到合下与他分解,只捉住他杀祭吾儿罢了。”胡琏说道:“灯祭杀祭,同是一死,有何轻重?还望开一大恩。”巴信又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则一理也!今日之事,若在列位身上,也不能白白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们还是说些闲话。方才听得鲍兄近移山东,不知尊府在何处?明日好来恭喜!”花振芳答道:“还未择地,目下尚在苦水铺店内哩。”巴信早要寻他不是,因他不开口,无从撩拨,只是怒目而视;今闻他答言,大骂道:“老匹夫!我儿生生送在你手,今日你约众人前来解说,我不理你也是你万幸;尚敢前来接言么?拚了这个性命吧!”遂站起身来,竟奔花振芳。胡琏忙起身拦住。看官,你道这胡琏不过止劝,却撞了一个歪斜。因巴信力大,把胡琏撞了一个歪斜,几乎跌倒。鲍自安等人连忙阻住,方才解开。花振芳乃山东有名之人,从来未受人欺负,见巴信前来相斗,就有些动怒;若一与他较量,今日之事必不能成之。又忍了,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花老庄鲍福笑审奸
却说花老坐在一旁气闷。那胡理见他将哥哥撞了一个歪斜,那里容得住!便叫一声:“巴九倚仗家门势力,相压吾兄么?你与骆宏勋有仇,我等不过是为朋友之情,代你两家分解,不允就罢了,怎么将家兄撞一个歪斜?待我胡二与你敌个高低。”说罢,就要动手。自安劝道:“胡二弟,莫要错怪九弟,九弟乃无意冲撞令兄。但此乃总怪花振芳这奴才,就该打他几个巴掌。骆宏勋在江南,你三番五次要叫他往山东赘亲。若无此事,他怎与巴相公相遇?若不误杀巴相公,而骆大爷怎得又遇着贺世赖?据我评来,骆宏勋之罪皆花老奴才起之耳!巴九兄弟,你还看他是个姐夫,饶恕这老奴才吧!谅死的不能再活了,况骆大爷是你甥婿,叫他孝敬你就是了。”巴信道:“我弟兄九人,只有一子。今日一死,绝我巴门之后!”鲍自安道:“九弟尚在壮年,还怕不生了么?我还有个法,日后骆大爷生子之时,桂小姐生子为骆门之后;花小姐生子为巴氏之后,可好?”巴信见胡琏等在坐,若不允情,也是不能够的。便说道:“若丢开手,太便宜这言生了!”众人见巴信活了口,立起身说道:“九爷见允,大家打恭相谢。”巴信少不得还礼。
再说后边胡大娘、鲍金花、胡赛花,亦苦苦的哀告马金定,金定实却不过情,说道:“蒙诸位见爱,不惮千里而来,我虽遵命,恐拙夫不允,勿怪我反悔。”鲍金花道:“九奶奶放心,九老爷不允,亦不等于你老人家失信。”俱都起身拜过。前后皆允了情,鲍自安丢个眼色,花振芳早会其意,差人去请骆姑爷过来行祭。
不多时,骆宏勋在前,濮、余二人随后俱到。座上众人分付把祭礼摆设灵前,骆宏勋行祭已毕。巴信、金定大哭道:“屈死的姣儿啊!父母不能代你报仇了。今蒙诸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婶前来解围,却不过情面,已饶了仇人。但愿你早去升天,莫要在九泉怨你父母无能!”鲍自安叫骆大爷过来叩谢九舅爷并九舅母,巴信夫妻那里肯受!被众人将二人架住,让骆大爷向上磕了四个头。自安道:“这就是了!”即时男客前厅,女客后边,巴信分付厨下办酒。不多时,酒席齐备,大家饮过,便告辞起身。花老道:“我有一言奉告,不知诸公听从否?”众人道:“请道其详。”花振芳道:“此地离小寨不过三十里,诸位可同至舍下住一夜,明日我同鲍兄至苦水铺搬运物件,我借处空房暂住。”鲍自安道:“便是甚便,奈店内还有一女素娘,奈何?”花振芳道:“小店与家中一般,自有人款待,但请放心!”胡琏道:“我正要谒拜师母,一同去甚好。”胡理道:“小弟不能奉陪,家兄嫂皆去,舍下无人。且小弟来了四五日,不知小弟店内可有生意否?我要回去看看。倘有用处,一呼即至。”花振芳道:“胡二弟倒是真话,我不留你,你竟回去吧!”消安、消计亦要告辞,花振芳道:“骆大爷迭蒙大恩,毫厘未报。请到舍下,相聚几日再回去。”
于是大家辞别巴信,众等仍坐轿车,竟奔老寨而来。早有人通信于花奶奶,说骆姑爷之事已妥,同众人不时就到。碧莲闻之,心才放下。花奶奶转达骆太太、桂小姐,婆媳亦才放心。花奶奶分付备办酒席,等候众人。
未上灯时,大众方才到了客厅,大家坐下。吃罢之后,骆宏勋夜半后要来见母亲。花振芳道:“自家人,有何躲避?”相陪进内,桂凤萧、花碧莲陪坐在骆太太之侧。碧莲是认得宏勋的,桂小姐却未会过。碧莲一见他父亲陪了丈夫进来,便向桂小姐道:“姐姐,他进来了!”桂小姐方知丈夫进内,遂同碧莲躲入房中去了。骆宏勋到后堂,走至太太跟前,双膝跪下,哭道:“不孝孩儿拜见母亲!”太太亦哭道:“自闻你伤了巴相公之后,为娘的时刻提心吊胆,今日方知你在巴家寨内讲和。几时得到江南,何时相请众位至此的?”宏勋乃哭禀道:“孩儿何尝到江南?”又将黄花铺被贺世赖之诬害,余谦告状,解送京中,在四杰村受朱氏之劫,余谦舍命相救,始遇鲍老爹等前来帮助,细细说了一遍。太太闻此番言语,遂大哭道:“苦命的儿呀!你为娘的那里知道又受了这些苦楚!”叫声:“余谦我儿在那里?”余谦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