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彩六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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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办得到吗?”另一名女性众议员问道,她来自旧金山。各式各样的女人都为这个男人著迷,他拥有金钱、权力、英俊外表以及斯文的谈吐,令人无法抵挡他的魅力。
约翰·布莱林微笑。“五年之内就会有答案。我们了解基因,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分离出来。这里面有许多基本的科学问题,至今都未被发现,我们希望能在过程中找到有用的东西。这就像是跟随麦哲伦出航一样:我们不确定会遇上什么,但我们知道它一定十分有趣。”━━在场没有人指出:麦哲伦本人并没有从他环绕地球的壮举中平安归来。
“而且你可以从中获利?”一名怀俄明州的新科参议员问道。
“我们的社会本来就是如此运作的,不是吗?我们付钱给那些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这件事对社会的帮助还不够大吗?”
“如果你真能成功,我想贡献的确是无法言喻的。”这位参议员本身是一名开业医师,对于基础科学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当然并没有懂到基因工程那么高的层次。在他看来,地平线公司的野心实在是大得令人惊异,但他并不打算站在反对的立场。他们在研发抗癌药物以及合成抗生素方面的成就相当卓越,而且又是全球科学界合作进行、试图了解生命本质的“人类染色体计画”中的主要研究单位。布莱林本人无疑是个天才,而且又善于延揽跟自己一样优秀的人才进入他的公司。他的个人魅力远超过一百个政治人物加起来的魅力,而且更有甚者,布莱林的肚子里的确有一些可以拿出来秀的东西。他是那种标准的“祖师爷赏饭吃”的人:靠著有如电影明星般的外表、充满自信的微笑、绝佳的倾听能力,以及惊人的优秀分析力,布莱林博士知道如何收买人心。他能够让每个听他说话的人都感到有趣,不管是没啥学问还是知识丰富的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进而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手下还有一群来自四方的好手:哈佛的帕特·赖利、约翰·霍普金斯的亚隆·伯恩斯坦、巴斯德中心的贾桂斯·伊莱斯,好像还有柏克莱加大的保罗·金。约翰·布莱林真是一位成功的医药科学家,这位医生参议员不禁想著。没错,这种人实在太优秀了,不会把精力浪费在一群对疾病的了解仅限于感冒的凡夫俗子身上。
或许他唯一失败的就是婚姻。卡洛·布莱林无疑地也是一位天才,但她对于政治的关心比对科学还多。或许是她强烈的自尊使她不愿在丈夫的成就下低头,终于导致两人分手。一山难容二虎。参议员想著,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这种事不但出现在老电影里,现实生活中也照样发生。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约翰·布莱林混得可要比卡洛·布莱林好多了。他的手肘勾著一位正在专心听他说话的红发美女,而卡洛·布莱林却是独自一人前来,待会儿还得一个人开车回住处。医生参议员想,这就是人生。
永生;妈的,这家伙简直是要把所有的生物都赶尽杀绝。来自怀俄明州山野的议员不禁如此想著。他起身走向自己的妻子。晚餐正要开始,烤鸡应该已经好了。
一般而言,一群游民聚在一起,往往就像垃圾场里的野狗一样,为了抢地盘而争吵不休。但是这群游民却很安静;这完全都是拜镇静剂所赐,尤其是再加上酒精,效果更佳。其中波本酒似乎是他们的最爱;他们用便宜的玻璃杯倒酒,然后加上冰块。基尔格原本以为他们会往酒里加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结果大部份人都没有,这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们的身体状况也还好。不过,事实上这些人都可以算是病人,虽然他们外表上看来没啥问题,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些糖尿病、肝炎之类的慢性疾病。其中一个人有严重的前列腺癌,他的PSA指数(译注:一种测量前列腺癌的指数)已高到接近表格的顶点;但并不影响这次的医学实验。另一个人的HIV病毒测试结果为阳性,但是他的症状并没有发作,所以也没关系;他可能是因为吸毒而染上爱滋病的,不过他似乎只需要酒就够了,真奇怪。
基尔格其实可以不必在场,但是他们是他的“白老鼠”,注意他们的状况是他的责任。
他现在坐在单面镜后面,一方面观察他们,一方面整理报告,并戴上耳机听巴哈音乐。这些游民当中有三个人是越战退伍军人,这代表他们在流落街头之前,也曾参与过杀害亚洲人的勾当。“游民”或“无家可归者”是现今一般社会对他们的正式称呼,听起来比“街头懒鬼”要好听些━━基尔格记得自己曾听母亲用过这个名词。虽然他们的计画不是完全人道,但是他们的确改变了这些人的生活。现在他们按时洗澡、穿乾净的衣服、有电视可看,有些人甚至还看起书来━━先前他还认为设立一个小图书室是个超级蠢主意。不过他们还是不停地喝酒,每个人每天大约花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在喝酒上;再加上镇静剂缓和情绪,使得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需要警卫来解决的问题━━隔壁房间随时有两名警卫待命。另外,装在天花板里头的麦克风会把他们的声音传送到外面,使观察人员可以听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其中有一群的话题始终围绕著棒球,整天都对著任何愿意听的人讲曼托与马里斯的旧事。性当然也是谈话的主题,这让基尔格想起:也许他该再派人去街上抓些“雌性受试者”来━━他会跟芭芭拉·亚契讨论这件事。的确,他们需要弄清楚性别是否会对他们的实验结果造成影响。她会同意的,不是吗?这跟什么“女性之间的团结”可扯不上关系,亚契这个女性主义偏执狂应该也会支持他,因为她对这个计画十分投入。这时传来敲门声,基尔格转头。
“嗨,博士。”进来的是班杰明,警卫人员之一。
“嗨。状况如何?”
“都睡著了。”班杰明·法默回答,“他们像孩子一样,过得挺开心的。”
“是啊。”管理这些人其实很容易。每天下午他们会把游民们赶下床铺,强迫他们在院子里散散步━━这是为了模拟他们平时在曼哈顿街头流浪的情况。
“妈的,博士,我从前还真不晓得有人可以像这样过日子的。我今天才扛来一整箱的‘老爹'牌,现在已经喝得只剩两瓶了。”
“那这是他们最喜欢的酒罗?”基尔格顺口问道,他不会想知道答案。
“似乎是,先生。我自己喜欢杰克·丹尼尔牌威士忌,而且通常会在礼拜一晚上有精彩足球赛时喝上两杯,不过我可不像那些孩子一样在烈酒里加水。”这名陆战队退伍老兵一面讲著,一面笑了出来。法默的确是个好人,他会照顾流落到公司庭院里的受伤动物,也是第一个叫这些实验对象“孩子”的人。的确,你得找个词儿来称呼他们,“白老鼠”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他看著编号六号的实验对象;他又喝下一杯酒,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躺下来看电视,不久就呼呼睡去。基尔格不禁好奇,这个可怜的混蛋不知梦到了什么。有几个人的确在作梦,因为他们正大声说著梦话。心理学家对这可能会很有兴趣,也许还包括那些研究“睡眠学习”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在打鼾,鼻息声把房间搞得就像是个蒸气火车时代的铁路调车场。
基尔格低头看著眼前的表格,再过十分钟他就可以下班了。这些人明天将在一个新的世界中醒来,到时候可不会再有礼物给他们,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些比较肮脏而且令人不快的事。呼,这位医生吁了一口长气。也许我自己也该喝上一杯,他想。
“我们的未来从来没有如此光明过。”两杯加州上选葡萄酒下肚之后,约翰·布莱林的举手投足看起来更加充满魅力与自信,“生物科技的发展已经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百年来基础科学的研究即将开花结果。在巴斯德、艾力克(编注:PaulEhrlich,德国细菌学家,普获一九0八年诺贝尔医学奖)、沙克、沙宾,以及其他许多前辈打下来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看得更高更远,因为我们站在这些巨人们的肩上。”
“是的。”约翰·布莱林继缤说,“以登山为例,这的确是一个漫长的攀爬过程,但是如今峰顶已经在望,我们在未来的几年内就能达到它。”
“他很会讲话。”一旁,丽兹·摩瑞对她的丈夫说。
“是很厉害;”联邦调查局局长丹·摩瑞低声回答,“也非常聪明。吉米·希克斯曾经说过他是世界第一号天才。”
“他已经那么成功了,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他的目标是超越上帝;这是他自己说的。”
“噢,那他得先去留一把大胡子才行。”
摩瑞局长差点没被老婆的这句玩笑话给逗得笑出声来,所幸他的行动电话此时震动了起来。他轻轻离席,走到大厅打开话机。电话的解码系统花了十五秒钟去寻找频率,摩瑞知道这是局里打来的保密电话。
“我是摩瑞,请讲。”
“报告局长,我是监控中心的戈登·辛克莱。到目前为止,瑞士警方还在调查另外那两个家伙的身份。他们已经把资料传到BKA,让德国人帮忙指认。”当然,如果这两个家伙并没有被通缉的前科,那么这条线索最后还是死路。如此一来。恐怕就要花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查出这两人的身份了。
“攻击行动中有没有人伤亡?”
“没有,长官。四个歹徒都被当场击毙,所有人质都安全撤出。咱们的提姆·努南在他们里头担任其中一个攻击小队的科技人员。”
“也就是说‘虹彩'成功了喽?”
“是的。他们顺利达成任务。”
“请他们给我们一份任务执行报告。”
“是,长官。我已经发e━mail去要求了。”在联邦调查局里知道“虹彩”的人并不超过三十个,不过风声倒是不少,尤其是人质救援小组的人都在奇怪:为什么提姆·努南会突然如同蒸发般地在世界上消失了?“您的晚餐如何?”
“我宁可去吃温娣汉堡,还比较有得选择。还有什么事?”
“据比利·贝兹说,再过三、四天,纽奥良的那件案子就可以结束了。除此之外没什么重要的事。”
“谢谢你,‘戈弟'。”摩瑞按下结束通话钮,将电话收好,然后回到座位上。
丽兹问她的丈夫:“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他摇摇头:“只是例行公事。”
四十分钟后,布莱林结束了他的演说,在支持者的赞美与簇拥下走出门;他的车已在门口等候。只花了五分钟,车子就开到了隔著拉法叶公园与白宫对望的海━亚当饭店。他在饭店顶楼的转角有一间长期租用的套房,饭店服务生已经为他在床头摆好冰镇白酒,这是为他带来的“同伴”所准备的。真是令人难过啊,他一面拔起软木塞一面想著。他怀念起过去有家庭的日子,真的怀念。不过他在很久以前━━甚至早在他确定自己会成功之前━━就作下了决定,而现在他则相信自己的梦想终将实现;无论如何,比起那些失去的东西,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更有价值。他抬头看著眼前洁西卡白皙的皮肤以及诱人的身材;在此刻实在不应该花脑筋去想这种问题,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尽管卡洛·布莱林博士在白宫工作,但她并没有保镳,还得独自一人开车回到乔治城威斯康辛大道上的公寓。她的唯一伴侣是一只叫吉格斯的花斑公猫;它会在门口迎接她,用身体摩擦她的裤管,并且发出高兴的呼噜声以表示欢迎。它总是跟著她走进卧室,用猫咪的观点看著她“变换外表”;它早已熟悉主人换衣的步骤,知道她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只穿著一件短睡袍的卡洛·布莱林走到厨房,打开猫食罐头,用手喂给吉格斯吃。然后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连同两颗阿斯匹灵一起吞下去。当初分手是她的意思,她记得非常清楚;但是多年来,日子还是像一开始一样难捱。现在,她争取到了自己渴望的职位━━说实话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但不管怎么说,她终于在这座建筑物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负责制订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各项政策。重要的政策、重要的议题……但是,这一切值得吗?
当然值得!她必须这么想。其实她真的这么认为,只是代价,成功的代价,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她弯下腰抱起吉格斯,抚摸著它,像是抚摸自己的小孩━━她从来没拥有过的小孩。他们一起走进卧房,吉格斯是唯一能与她分享这房间的伴侣。唉,一只猫比一个男人可靠多了;这些年来她学到了这一点。几秒钟之内,她就脱下睡袍,钻进毯子底下,而吉格斯则睡在毯子上面,就蜷伏在她的两腿之间。她希望今天能比平常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