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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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汝等努力自勉,便奉匹磾为主,勿有二心。”
时帝既闻续没,下诏曰:“邵续忠烈在公,义诚慷慨,绥集荒余,忧国亡身。功勋未遂,不幸陷没,朕用悼恨于怀。所统任重,宜时有代。其部曲文武,已共推其息缉为营主。续之忠诚,著于公私,今立其子,足以安众,一以续本位即授缉,使总率所统,效节国难,雪其家仇。”
季龙遣使送续于勒,勒使使徐光让之曰:“国家应符拨乱,八表宅心,遗晋怖威,远窜扬越。而续蚁封海阿,跋扈王命,以夷狄不足为君邪?何无上之甚也!国有常刑,于分甘乎?”续对曰:“晋末饥乱,奔控无所,保合乡宗,庶全老幼。属大王龙飞之始,委命纳质,精诚无感,不蒙慈恕。言归遗晋,仍荷宠授,誓尽忠节,实无二心。且受彼厚荣,而复二三其趣者,恐亦不容于明朝矣。周文生于东夷,大禹出于西羌,帝王之兴,盖惟天命所属,德之所招,当何常邪!伏惟大王圣武自天,道隆虞夏,凡在含生,孰不延首神化,耻隔皇风,而况囚乎!使囚去真即伪,不得早叩天门者,大王负囚,囚不负大王也。衅鼓之刑,囚之恆分,但恨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勒曰:“其言慨至,孤愧之多矣。夫忠于其君者,乃吾所求也。”命张宝延之于馆,厚抚之,寻以为从事中郎。今自后诸克敌擒俊,皆送之,不得辄害,冀获如续之流。
初,季龙之攻续也,朝廷有王敦之逼,不遑救恤。续既为勒所执,身灌园鬻菜,以供衣食。勒屡遣察之,叹曰;“此真高人矣。不如是,安足贵乎!”嘉其清苦,数赐谷帛。每临朝嗟叹,以励群官。
续被获之后,存及竺、缉等与匹磾婴城距寇,而帝又假存扬武将军、武邑太守。勒屡遣季龙攻之,战守疲苦,不能自立。久之,匹磾及其弟文鸯与竺、缉等悉见获,惟存得溃围南奔,在道为贼所杀。续竟亦遇害。
李矩,字世回,平阳人也。童龀时,与群兒聚戏,便为其率,计画指授,有成人之量。及长,为吏,送故县令于长安,征西将军梁王肜以为牙门。伐氐齐万年有殊功,封东明亭侯。还为本郡督护。太守宋胄欲以所亲吴畿代之,矩谢病去。畿恐矩复还,阴使人刺矩,会有人救之,故得免。属刘元海攻平阳,百姓奔走,矩素为乡人所爱,乃推为坞主,东屯荥阳,后移新郑。
矩勇毅多权略,志在立功,东海王越以为汝阴太守。永嘉初,使矩与汝南太守袁孚率众修洛阳千金堨,以利运漕。及洛阳不守,太尉荀籓奔阳城,卫将军华荟奔成皋。时大饥,贼帅侯都等每略人而食之,籓、荟部曲多为所啖。矩讨都等灭之,乃营护籓、荟,各为立屋宇,输谷以给之。及籓承制,建行台,假矩荥阳太守。矩招怀离散,远近多附之。
石勒亲率大众袭矩,矩遣老弱入山,令所在散牛马,因设伏以待之。贼争取牛马。伏发,齐呼,声动山谷,遂大破之,斩获甚众,勒乃退。籓表元帝,加矩冠军将军,轺车幢盖,进封阳武县侯,领河东、平阳太守。时饥馑相仍,又多疫疠,矩垂心抚恤,百姓赖焉。会长安群盗东下,所在多虏掠,矩遣部将击破之,尽得贼所略妇女千余人。诸将以非矩所部。欲遂留之。矩曰:“俱是国家臣妾,焉有此彼此!”乃一时遣之。
时刘琨所假河内太守郭默为刘元海所逼,乞归于矩,矩将使其甥郭诵迎致之,而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率鲜卑范胜等五百馀骑往长安,属默被围,道路不通,将还依邵续,行至矩营,矩谓肇曰:“默是刘公所授,公家之事,知无不为。”屠各旧畏鲜卑,遂邀肇为声援,肇许之。贼望见鲜卑,不战而走。诵潜遣轻舟济河,使勇士夜袭怀城,掩贼留营,又大破之。默遂率其属归于矩。后刘聪遣从弟暢步骑三万讨矩,屯于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暢卒至,矩未暇为备,遣使奉牛酒诈降于暢,潜匿精勇,见其老弱。暢不以为虞,大飨渠帅,人皆醉饱。矩谋夜袭之,兵士以贼众,皆有惧色。矩令郭诵祷郑子产祠曰:“君昔相郑,恶鸟不鸣。凶胡臭羯,何得过庭!”使巫扬言:“东里有教,当遣神兵相助。”将士闻之,皆踊跃争进。乃使诵及督选杨璋等选勇敢千人,夜掩暢营,获铠马甚多,斩首数千级,暢仅以身免。
先是,郭默闻矩被攻,遣弟芝率众援之。既而闻破暢,芝复驰来赴矩。矩乃与芝马五百匹,分军为三道,夜追贼,复大获而旋。
先是,聪使其将赵固镇洛阳,长史周振与固不协,密陈固罪。矩之破暢也,帐中得聪书,敕暢平矩讫,过洛阳,收固斩之,便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即斩振父子,遂率骑一千来降,矩还令守洛。后数月,聪遣其太子粲率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孟津北岸,分遣雅生攻赵固于洛。固奔阳城山,遣弟告急,矩遣郭诵屯洛口以救之。诵使将张皮简精卒千人夜渡河。粲候者告有兵至,粲恃其众,不以为虞。既而诵等奄至,十道俱攻,粲众惊扰,一时奔溃,杀伤太半,因据其营,获其器械军资不可胜数。及旦,粲见皮等人少,更与雅生悉余众攻之,苦战二十余日不能下。矩进救之,使壮士三千泛舟迎皮。贼临河列阵,作长钩以钩船,连战数日不得渡。矩夜遣部将格增潜济入皮垒,与皮选精骑千余,而杀所获牛马,焚烧器械,夜穴围而出,奔武牢。聪追之,不及而退。聪因愤恚,发病而死。帝嘉其功,除矩都督河南三郡军事、安西将军、荥阳太守,封修武县侯。
及刘粲嗣位,昏虐日甚,其将靳准乃起兵杀粲,并其宗族,发聪冢,斩其尸,遣使归矩,称“刘元海屠各小丑,因大晋事故之际,作乱幽并,矫称天命,至令二帝幽没虏庭。辄率众扶侍梓宫,因请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未至而准已为石勒、刘曜所没。矩以众少不足立功,每慷慨愤叹。及帝践阼,以为都督司州诸军事、司州刺史,改封平阳县侯,将军如故。时弘农太守尹安、振威将军宋始等四军并屯洛阳,各相疑阻,莫有固志。矩、默各遣千骑至洛以镇之。安等乃同谋告石勒,勒遣石生率骑五千至洛阳,矩、默军皆退还。俄而四将复背勒,遣使乞迎,默又遣步卒五百人入洛。石生以四将相谋,不能自安,乃虏宋始一军,渡河而南。百姓相率归矩,于是洛中遂空。矩乃表郭诵为扬武将军、阳翟令,阻水筑垒,且耕且守,为灭贼之计。属赵固死,石生遣骑袭诵,诵多计略,贼至,辄设伏破之,虏掠无所得。生怒,又自率四千余骑暴掠诸县,因攻诵垒,接战须臾,退军堮坂。诵率劲勇五百追及生于磐脂故亭,又大破之。矩以诵功多,表加赤幢曲盖,封吉阳亭侯。
郭默欲侵祖约,矩禁之不可,遂为约所破。石勒遣其养子匆袭默,默惧后患未已,将降于刘曜,遣参军郑雄诣矩谋之,矩距而不许。后勒遣其将石良率精兵五千袭矩,矩逆击不利。郭诵弟元复为贼所执,贼遣元以书说矩曰:“去年东平曹嶷,西宾猗卢,矩如牛角,何不归命?”矩以示诵,诵曰:“昔王陵母在贼,犹不改意,弟当何论!”勒复遗诵麈尾马鞭,以示殷勤,诵不答。勒将石生屯洛阳,大掠河南,矩、默大饥,默因复说矩降曜。矩既为石良所破遂,从默计,遣使于曜。曜遣从弟岳军于河阴,欲与矩谋攻石生。勒遣将围岳,岳闭门不敢出。默后为石匆所败,自密南奔建康。矩闻之大怒,遣其将郭诵等赍书与默,又敕诵曰:“汝识脣亡之谈不?迎接郭默,皆由于卿,临难逃走,其必留之。”诵追及襄城,默自知负矩,弃妻子而遁。诵拥其余众而归,矩待其妻子如初。刘岳以外援不至,降于石季龙。
矩所统将士有阴欲归勒者,矩知之而不能讨,乃率众南走,将归朝廷,众皆道亡,惟郭诵及参军郭方,功曹张景,主簿苟远,将军骞韬、江霸、梁志、司马尚、季弘、李瑰、段秀等百余人弃家送矩。至于鲁阳县,矩坠马卒,葬襄阳之岘山。
段匹磾,东部鲜卑人也。种类劲健,世为大人。父务勿尘,遣军助东海王越征讨有功,王浚表为亲晋王,封辽西公,嫁女与务勿尘,以结邻援。怀帝即位,以务勿尘为大单于,匹磾为左贤王,率众助国征讨,假抚军大将军。务勿尘死,弟涉复辰以务勿尘子疾陆眷袭号。
刘曜逼洛阳,王浚遣督护王昌等率疾陆眷及弟文鸯、从弟末杯攻石勒于襄国。勒败还垒,末杯追入垒门,为勒所获。勒质末杯,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将许之,文鸯谏曰:“受命讨勒,宁以末杯一人,故纵成擒之冠?既失浚意,且有后忧,必不可许。”疾陆眷不听,以铠马二百五十匹、金银各一簏赠末杯。勒归之,又厚以金宝采绢报疾陆眷。疾陆眷令文鸯与石季龙同盟,约为兄弟,遂引骑还。昌等不能独守,亦还。
建武初,匹磾推刘琨为大都督,结盟讨勒,并檄涉复辰、疾陆眷、末杯等三面俱集襄国,琨、匹磾进屯固安,以候众军。勒惧,遣间使厚赂末杯。然末杯既思报其旧恩,且因匹磾在外,欲袭夺其国,乃间匹磾于涉复辰、疾陆眷曰:“以父兄而从子弟邪?虽一旦有功,匹磾独收之矣。”涉复辰等以为然,引军而还。匹磾亦止。会疾陆眷病死,匹磾自蓟奔丧,至于右北平。末杯宣言匹磾将篡,出军击败之。末杯遂害涉复辰及其子弟党与二百余人,自立为单于。
及王浚败,匹磾领幽州刺史,刘琨自并州依之,复与匹磾结盟,俱讨石勒。匹磾复为末杯所败,士众离散,惧琨图己,遂害之,于是晋人离散矣。匹磾不能自固,北依邵续,末杯又攻败之。匹磾被疮,谓续曰:“吾夷狄慕义,以至破家,君若不忘旧要,与吾进讨,君之惠也。”续曰:“赖公威德,续得效节。今公有难,岂敢不俱!遂并力追末杯,斩获略尽。又令文鸯北讨末杯弟于蓟城,及还,去城八十里,闻续已没,众惧而散,复为石季龙所遮,文鸯以其亲兵数百人力战破之,始得入城。季龙复抄城下,文鸯登城临见,欲出击之,匹磾不许。文鸯曰:“我以勇闻,故百姓杖我。见人被略而不救,非丈夫也。令众失望,谁复为我致死乎!”遂将壮士数十骑出战,杀胡甚多。遇马乏,伏不能起。季龙呼曰:“大兄与我俱是戎狄,久望共同。天不违愿,今日相见,何故复战?请释杖。”文鸯骂曰:“汝为寇虐,久应合死,吾兄不用吾计,故令汝得至此,吾宁死,不为汝擒。”遂下马苦战,槊折,执刀力战不已。季龙军四面解马罗披自鄣,前捉文鸯。文鸯战自辰至申,力极而后被执。城内大惧。
匹磾欲单骑归朝,续弟乐安内史洎协兵,不许,洎复欲执台使王英送于季龙,匹磾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以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胡素,所未闻也。”因谓英曰:“匹磾世受重恩,不忘忠孝。今日事逼,欲归罪朝廷,而见逼迫,忠款不遂。若得假息,未死之日,心不忘本。”遂渡黄河南。匹磾著朝服,持节,宾从出见季龙曰:“我受国恩,志在灭汝。不幸吾国自乱,以至于此。既不能死,又不能为汝敬也。”勒及季龙素与匹磾结为兄弟,季龙起而拜之。匹磾到襄国,又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经年,国中谋推匹磾为主,事露,被害。文鸯亦遇鸩而死,惟末波存焉。及死,弟牙立。牙死,其后从祖就陆眷之孙辽立。
自务勿尘已后,值晋丧乱,自称位号,据有辽西之地,而臣御晋人。其地西尽幽州,东界辽水。然所统胡晋可三万余家,控弦可四五万骑,而与石季龙递相侵掠,连兵不息,竟为季龙所破,徙其遗黎数万家于司雍之地。其子兰复聚兵,与季龙为患久之。及石氏之亡,末波之子勤鸠集胡羯得万余人,保枉人山,自称赵王,附于慕容俊。俄为冉闵所败,徙于绎幕,僭即尊号。俊遣慕容恪击之,勤惧而降。
魏浚,东郡东阿人也,寓居关中。初为雍州小吏,河间王颙败乱之际,以为武威将军。后为度支校尉,有干用。永嘉末,与流人数百家东保河阴之硖石。时京邑荒俭,浚劫掠得谷麦,献之怀帝,帝以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度支如故。以乱不之官。及洛阳陷,屯于洛北石梁坞,抚养遗众,渐修军器。其附贼者,皆先解喻,说大晋运数灵长,行已建立,归之者甚众。其有恃远不从命者,遣将讨之,服从而已,不加侵暴。于是远近感悦,襁负至者渐众。刘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时太尉荀籓建行台在密县,浚诣籓谘谋军事,籓甚悦,要李矩同会。矩将夜赴之,矩官属以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将何疑乎!”及会,客主尽叹,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