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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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今考后汉王延寿《梦赋》曰:“捎魍魉,拂诸渠,撞纵目,打三颅。”又《易林曰》:“口饥打手。”则打字不始於六朝明矣。此类殊为失考。其他若谓“大鼏七个”之鼏当从冂谐声,与从冖者不同。似蛇之鱓既借“徒何切”之“鱓”,又借“张演切”之“鳣”,而皆转为“常演切”,《汉书注》误以“张连切”之“鳣”为释。又谓《周礼·玉人注》“瓒读为{衍食}之”,《说文》“饡,以羹浇饭”,《释文》“膏”作“膏饡”,故《篇海》“”即“饡”字。《内则释文》:“酏读为{衍食},之然反。
本又作{衍食},并之然反。”此盖明酏当并读为{衍食},非谓“”即“{衍食}”字。若以“诸延”切“”,何以处《玉人注》之“{衍食}”乎?又谓干、乾字通,引《后汉书·独行传》云“明堂之奠干饭寒水”,又在晋帖所云“淡闷干呕”之前。此类则最为精核。其他条似此者不可枚举。盖生致力汉学,而於六书训诂尤为专长,故不同明人之剿说也。
△《续方言》·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杭世骏撰。世骏字大宗,号堇浦,仁和人。乾隆丙辰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编修。是书采《十三经注疏》、《说文》、《释名》诸书,以补扬雄《方言》之遗。前后类次,一依《尔雅》,但不明标其目耳。搜罗古义,颇有裨於训诂。惟是所引之书,往往耳目之前显然遗漏。如《玉篇》引《仓颉篇》云:“楚人呼灶曰寤。”《列子·黄帝篇注》引何承天《纂文》云:“吴人呼瞬目为眴目。”《古今韵会》引魏李登《声类》云:“江南曰辣,中国曰辛。”《尔雅·释草》、《释文》、宋庠《国语补音》引晋吕忱《字林》云:“楚人名{艹陵}曰芰。,秦名雅{艹陵}。鳀,青州人呼鲇鳀。”《初学记》及《太平御览》引《纂文》云:“梁州以豕为《豕粦》,河南谓之彘,渔阳以猪为豝,齐、徐以小猪为《豕粦》。”《太平御览》又引《纂文》云:“秦以钴钅莽为锉钅羸。”
《尔雅·释亲》、《释文》引《纂文》云:“妹,媦也。”《初学记》引服虔《通俗文》曰:“南楚以美色为娃。”《初学记》及《山堂考索》又引《通俗文》云:“晋船曰舶。”《埤雅》引《广志·小学篇》云:“蝼蛄,会稽谓之《虫留》蛄。”
《北户录》引颜之推《证俗音》云:“南人谓凝牛羊鹿血为《血拧贰!堵蠡憽贰堵舐Α罚诠粑睹妆灐繁嗪艉摺;櫍窠虾粼烩簧墶Ni蜓,山东谓之《虫速》《虫觅》。鰿,吴人呼为鲫鱼也。”凡此诸条,皆六朝以前方言,正可以续扬雄之著,而俱佚之。岂举远者反略近欤?又如书中引《说文》“秦晋听而不闻,闻而不达谓之《耳宰》”,引《史记集解》“齐人谓之颡,汝南、淮泗之间曰颜”
诸条、本为扬雄方言所有,而复载之,亦为失检。然大致引据典核,在近时小学家犹最有根柢者也。
△《别雅》·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玉摚S駬|字山夫,山阳人。廪贡生,官凤阳府训导。是书取字体之假借通用者,依韵编之,各注所出而为之辨证。於考古深为有功。惟是古人用字,有同声假借,有转音变异,有别体重文、同声转音,均宜入之此书。至於支阝、酆一作岐、丰之类,则“支阝”乃“岐”之本字,《说文》明云:“支阝一作岐”,实属重文,偶然别体。《说文》、《玉篇》以后累千盈百,何可胜收,未免自乱其例。又徵引虽博,而挂漏亦夥。即以开卷《东》、《冬》二韵核之,若《大戴礼》“一室而有四户八《片》”,《片》即窗。《楚词·九叹》:“登逢龙而下陨兮。”《注》:“古本逢作蓬。”《荀子·荣辱篇》引《诗》:“下国骏蒙。”
《注》:“《诗》作骏庞。”《庄子·盗跖篇》:“士皆蓬头突鬓。”《注》:“蓬本作鏠。”《吴越春秋·吴王寿梦传》:“使公子盖馀烛佣。”《注》:“《左传》佣作庸。”《史记·秦始皇本纪》:“秦王为人蜂准。”徐广曰:“蜂一作隆。”《龟策传》:“雄渠蜂门。”《注》:“《新序》有熊渠子。”
《汉书·古今人表》:“鬼臾区。”师古《注》云:“即鬼容区。”“陈丰。”
师古《注》云:“即陈锋。”《卫青传》:“青至笼城。”师古《注》云:“笼读为龙。”皆目前习见者,乃佚而不载。则推之《仪礼》之古文、《周礼》之故书及汉人笺注“某读作某”之类,一一考之,所漏多矣。然就所徵引,足以通古籍之异同,疏后学之疑滞,犹可以考见汉魏以前声音文字之概。是固小学之资粮,艺林之津筏,非俗儒剽窃之书所能仿佛也。
──右“小学类”训诂之属一十二部,一百二十二卷,并文渊阁著录。
旧《唐书·经籍志》以诂训与小学分为二家。然诂训亦小学也,故今仍从《汉志》,列为《小学》之子目。又《尔雅》首《释诂》、《释训》,其馀则杂陈名物。盖析其类而分之,则虫、鱼、草、木之属与字义门目各殊;统其类而言之,则解说名物亦即解释其字义。故训诂者,通名也。《方言》、《释名》,相沿继作,大体无殊。至《埤雅》、《尔雅翼》,务求博洽,稍泛滥矣,要亦训诂之支流也,故亦连类编之。《埤雅广要》之属,芜杂已甚,则退之《小说家》焉。)
卷四十一 经部四十一
○小学类二
△《急就章》·四卷(通行本)
汉史游撰。《汉书·艺文志注》,称游为元帝时黄门令,盖宦官也。其始末则不可考矣。是书《汉志》但作《急就》一篇,而《小学类》末之《叙录》则称史游作《急就篇》,故晋夏侯湛抵疑称“乡曲之徒,一介之士,曾讽《急就》,通甲子”,《北齐书》称李铉“九岁入学,书《急就篇》”。或有“篇”字,或无“篇”字,初无一定。《隋志》作《急就章》一卷,《魏书·崔浩传》亦称人多托写《急就章》。是改“篇”为“章”在魏以后。然考张怀瓘《书断》曰:“章草者,汉黄门令史游所作也。王愔云(案此盖引王愔《文字志》之语):汉元帝时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体。汉俗简惰,渐以行之是也。”然则所谓“章草”者,正因游作是书,以所变草法书之。后人以其出於《急就章》,遂名“章草”耳。今本每节之首俱有“章第几”字,知《急就章》乃其本名,或称《急就篇》,或但称《急就》,乃偶然异文也。其书自始至终,无一复字。文词雅奥,亦非蒙求诸书所可及。《玉台新咏》载梁萧子显《乌栖曲》,有“帬边杂佩琥珀龙”句,冯氏校本改“龙”为“红”。今检此书,有“系臂琅⑵橇本洌酥酉允涤么擞铮胧喜恢蟾闹T蛞盼乃鍪拢嗥睦狄杂嗅纾唤鑫墒蹲种靡印>捎胁苁佟⒋藓啤⒘醴肌⒀罩啤蹲ⅰ罚窠圆淮┭帐拧蹲ⅰ芬痪泶妗M跤胗植棺⒅逦木怼J疟颈然氏蟊嗔郑佟捌牍薄ⅰ吧窖簟绷秸拢谷隆S搿兑瘴闹究贾ぁ罚辍罢娑ǔI街粮咭亍本洌晕硕缕痨抖海钗贰F渥⒁嗫贾さ浜耍悴故胖凇1鹩谢仆ゼ岜尽⒗铎獗尽⒅熳釉街斜荆志湫∮幸焱S胨ⅲ啻友毡荆且云淇贾ぞ睿纤椅删菅伞
△《说文解字》·三十卷(通行本)
汉许慎撰。慎字叔重,汝南人。官至太尉南阁祭酒。是书成於和帝永元十二年。凡十四篇,合《目录》一篇为十五篇。分五百四十部,为文九千三百五十三,重文一千一百六十三,注十三万三千四百四十字。推究六书之义,分部类从,至为精密。而训诂简质,猝不易通。又音韵改移,古今异读,谐声诸字,亦每难明。
故传本往往讹异。宋雍熙三年,诏徐铉、葛湍、王惟恭、句中正等重加刊定。凡字为《说文》注义、序例所载,而诸部不见者,悉为补录。又有经典相承,时俗要用,而《说文》不载者,亦皆增加,别题之曰“新附字”。其本有正体,而俗书讹变者,则辨於注中。其违戾六书者,则别列卷末。或注义末备,更为补释,亦题“臣铉等案”以别之。音切则一以孙愐《唐韵》为定。以篇帙繁重,每卷各分上、下,即今所行毛晋刊本是也。明万历中,宫氏刻李焘《说文五音韵谱》,陈大科序之,误以为即铉校本。陈启源作《毛诗稽古编》,顾炎武作《日知录》,并沿其谬。岂毛氏所刊,国初犹未盛行欤?书中古文、籀文,李焘据唐林罕之说,以为晋《巾弦》令吕忱所增。考慎《自序》云“今序篆文,合以古、籀”,其语甚明。
所记重文之数,亦复相应。又《法书要录》载后魏江式《论书表》曰:“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则忱书并不用古籀,亦有显证,如罕之所云“吕忱《字林》,多补许慎遗阙者,特广《说文》未收字耳”。
其书今虽不传,然如《广韵·一东部》“炯”字、“谾字,《四江部》“《口农》”字之类,云出《字林》者,皆《说文》所无,亦大略可见。焘以《说文》古籀为忱所增,误之甚矣。自魏晋以来言小学者,皆祖慎。至李阳冰始曲相排斥,未协至公。然慎书以小篆为宗,至於隶书、行书、草书则各为一体,孳生转变,时有异同,不悉以小篆相律。故颜元孙《干禄字书》曰:“自改篆行隶,渐失其真。若总据《说文》,便下笔多碍。当去泰去甚,使轻重各宜。”徐铉《进说文表》亦曰:“高文大册,则宜以篆籀著之金石。至於常行简牍,则草隶足矣。”
二人皆精通小学,而持论如是。明黄谏作《从古正文》,一切以篆改隶,岂识六书之旨哉?至其所引《五经》文字,与今本多不相同,或往往自相违异。顾炎武《日知录》尝摭其“汜”下作“江有汜”、“氵臣”下又作“江有氵臣”,“卺”
下作“赤舄己己”,“掔”下又作“赤舄掔掔”。是所云《诗》用毛氏者,亦与今本不同。盖虽一家之学,而宗派既别,亦各不相合。好奇者或据之以改经,则谬戾殊甚。能通其意而又能不泥其迹,庶乎为善读《说文》矣。
案:慎《序》自称:“《易》孟氏、《书》孔氏、《诗》毛氏、《礼》、《周官》、《春秋》左传、《论语》、《孝经》,皆古文。”考刘知几《史通》,称:“《古文尚书》得之壁中,博士孔安国以校伏生所诵,增多二十五篇(案此亦据梅赜古文而言,实则孔氏原本仅增多十六篇)。更以隶古字写之,编为四十六卷。司马迁屡采其事,故迁多有古说。至於后汉,孔氏之本遂绝。其有见於经典者,诸儒皆谓之逸书。”是孔氏壁中之书,慎不得见。《说文》末载慎子冲上书,称慎古学受之贾逵。而《后汉书·儒林传》又称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於世。是慎所谓孔氏书者,即杜林之本。顾《隋志》称杜林《古文尚书》所传仅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非孔旧本(案古文除去无师说者六篇,正得伏生二十九篇之数,非杂以今文。《隋志》此文,亦据梅赜古文,未及与《汉书》互校)。自馀绝无师说。陆德明《经典释文》采马融《注》甚多,皆今文《尚书》,无古文一语。即《说文》注中所引,亦皆在今文二十八篇之中。朱彝尊《经义考》辨之甚明(案彝尊又谓惟“若药不瞑眩”一句,出古文《说命》,殆因《孟子》所引而及之。
然此句乃徐锴《说文系传》之语,非许慎之原注,彝尊偶尔误记,移甲为乙,故今不取其说)。则慎所谓孔氏本者,非今五十八篇本矣。以意推求,《汉书·艺文志》称“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文字异者七百有馀,脱字数十”云云,所谓“中古文”,即孔氏所上之古文存於中秘者。是三家之本立在博士者,皆经刘向以古文勘定,改其讹脱,其书已皆与古文同。儒者据其训诂言之,则曰大小夏侯、欧阳尚书。据其《经》文言之,则亦可曰孔氏《古文尚书》。第三家解说,只有伏生二十八篇递相授受,馀所增十六篇不能诠释,遂置不言。故马融《书序》称逸十六篇绝无师说也(案《融序》今不传,此语见孔颖达《尚书正义》中)。使贾逵所传杜林之本即今五十八篇之本,则融尝因之作传矣。安有是语哉?又《后汉书·杜林传》,称“林前於西州得漆书《古文尚书》,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