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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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将领和官员都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开口乱问。裴仁基、郝孝德跟着出了正厅的门,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是血,眼里都含着泪,却不敢掉下来。
“我与各位同起义兵,本来是为了除暴安良。”李密沙哑着嗓子,大声向众人解释道,“翟司徒独断专行,贪财暴虐,经常凌辱群僚,不讲上下之尊,现在只诛杀他一家人,跟各位没有关系。”
众人沉默不语,惊惶地互相看着。
李密命卫士将徐世扶到议事厅,这时医生带着药包赶了过来,李密亲自为徐世颈脖上的创口敷上膏药。徐世面色苍白,双眼失神地瞪着墙壁。李密侧过身子,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李密的心中大雨滂沱,和着鲜红的血,和着咸涩的泪。
军营里,翟让的部下知道了屠杀的消息,个个非常愤怒,吵嚷着要自动解散。李密派出单雄信前往抚慰,说明他杀掉翟让的意图是为了瓦岗军的未来。到了下午,李密没带一个卫士,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翟让的军营,和将士们一一握手,亲切地表示慰问。他命令将翟让的队伍分给徐世、单雄信、王伯当三人统领,将士们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太阳照常升起,又照常落下。天地间了无异象。但从前的好时光永远不再。
李密的心中,永远发生着莫名的悸动。在夜间,他时常梦见翟让的人头在风雨中飞舞,带着慈祥憨厚的笑容,那人头像黑色的鸟儿,忽而飞舞在刀枪林立的战场中,忽而飞舞在魏公府的屋梁上,忽而飞舞在遥远的瓦岗寨上空,山上的房屋和栅栏像洪水中的草庐一样,一段段地倒塌。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李密一身冷汗,脸上挂着冰冷的泪水。
好长一段时日的深夜里,徐世都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早上起来,他时常发现枕巾湿润了一大片。他虽然还在众人大笑时跟着一起笑,但话越来越少,以前那个聚集一大帮好友喝着烈酒、谈天说地的“大豪客”见不到了。
单雄信在酒后时常无故地傻哭,清醒时又时常咆哮般大笑,笑得锯铁一般刺人。过去在战场上,他给每一个敌人的身体只来那么一刀,现在他往往要来上十刀、二十刀,而且自己叫停,也停不住手。
高猛也偷偷在酒后流过几次泪,为死去的翟司徒,也为活着的魏公李密。他越来越少和一群好友扎堆畅饮了,总是不断地回家,沉浸在云朵一般暖暖的亲情里。
对岸隋军大营里,王世充得到了李密发动突袭杀死翟让的消息,深深感到失望。从俘虏兵身上,他早就知道了翟让和李密之间的不和睦,一直企盼着两虎相争,给他带来可乘之机。听说李密在打败他王世充后才一日便下手解决了翟让,王世充惊叹不已:“李密行事如此明快果决,是龙是蛇,真不可测啊!”
一天早上,李密收到了来自远方的一封信,他拆开一看,信是金毛狮子贾雄写来的。一开头,贾雄就说,等您魏公接到这封信时,他贾雄已经离开了瓦岗军的地盘,他将在一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隐居,像他这样才能不高的小人物,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挂念,他将永远记得在瓦岗军里渡过的这段美好时光。在信末,贾雄附上了一段话:
泽蒲啊,泽蒲啊,没有泽,哪儿有蒲!泽已干涸,蒲将何依?
李密看了,脊背窜上了一道闪电!
潼关,隋军军营。屈突通将军越来越感到自己就像秋后的庄稼,正逐渐接近末了。身边的亲信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地劝他向李渊投降,屈突通流泪说道:“我侍奉了两代人主,他们对我施予的恩德很厚。吃着人家的俸禄,到了有危难时却要逃开,这事我做不出来啊!”他常常抚摸着颈脖对自己说:“这儿要为国家挨一刀!”他每次出巡军营慰劳勉励将士,没有一次不流下眼泪的,人们看着他越来越苍老的背影,不忍心背着他私下讨论叛逃自保的事。
十一月底,屈突通的家僮赵七突然来到了潼关军营,告诉他说,长安已经被义军攻下了,他和其他潼关隋军在长安的家属都被义军俘虏了。丞相李渊派赵七来告诉他这一切,召唤他归降,莫做无意义的抵抗。丞相李渊?哦,赵七还带来了皇帝杨侑的一封诏书。诏书中说,本月十五日,代王杨侑已经即皇帝位于天兴殿,大赦天下,改大业十三年为义宁元年。遥尊江都的后主为太上皇。新皇帝随后任命李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丞相李渊敬爱圣躬,兴起义兵,志在尊隋,除暴安良。将军你对于大隋的效忠皇上是知道的,希望将军认清大势,归顺京城,保全妻子,切莫让官兵作无谓的牺牲。对于将军这样忠诚勤勉的英才,朝廷肯定是要重用的,等等。
屈突通感到头晕眼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渊在幕后操纵的,这反贼迟早要抛开杨侑,自立为帝。要我配合他做叛贼逆臣,纯属作梦。皇上啊,我没能力帮您守卫关中,只有尽节啦。屈突通一气之下,把前来送信的家僮赵七给斩杀了,以表示自己尽忠皇上的决心。然后他留下老战友桑显和镇守潼关,自己亲自带领主力向东逃跑,想赶往洛阳,与越王杨侗会合。但是他带兵刚走不远,桑显和便举城投降了刘文静。刘文静派窦琮、长孙顺德、段志玄率轻骑追赶屈突通的队伍,同行的还有桑显和以及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到了稠桑,终于追上了。屈突通就地布阵防守,窦琮派屈突寿上前跟父亲说明,再抵抗是没有意义的。屈突通大骂道:“这个贼人是哪儿来的!过去我与你是父子,今天我与你是仇人!”他凶狠地命令身边的将士向儿子射箭,将士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时桑显和跑过来对众人喊道:“现在京城已经失陷啦,你们都是关中人,要朝哪儿跑呀!”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了。
屈突通知道没法让众人拿起武器抵抗了,便翻身下马,对着东南方向拜了两拜,“皇上啊,”他大声号哭着喊道,“臣的力量用尽了,不是我情愿辜负国家的啊,天地神灵知道真情!”
窦琮命令义军上前,把不作反抗的屈突通五花大绑,押送到长安,其余隋军将士都加入了义军队伍。
“我们相见咋这么晚哪?”在丞相府武德殿上,李渊这样问屈突通。
“我不能尽人臣之节,力量用尽了,才被弄到这儿来。”绳索中的屈突通哭着说,“我真是本朝的耻辱,也没脸见代王啊。”
李渊叹息道:“公真是大隋的忠臣啊。”于是命令卫士们将屈突通身上的绳索解开,当即任命屈突通为兵部尚书,封蒋国公,兼任秦公李世民元帅府长史。
屈突通叩谢了李渊不杀之恩。他的举止仍是那么低调而沉痛。
李渊又派屈突通到河东去招降鹰扬郎将尧君素。老头乘马走了好几百里,来到河东城下呼叫尧君素出来和他说话。尧君素见了屈突通,欷着眼泪和鼻涕,像受不了似地撑在城墙上。屈突通的眼泪也刷刷地流下,沾湿了一大片衣衿。
“我们已经失败了,”屈突通对尧君素喊道,“义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响应,长安已经被他们攻占啦,代王被立为皇帝,和丞相李渊在一起,形势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将军应当早日归顺。”
“公为国家重臣,主上派您镇守关中,代王托付您保卫社稷,您干嘛背叛国家,贪生投降,还要为人家做说客呢!”尧君素沉痛地质问道,“您看你所乘的马,就是代王赐给您的,您还有脸骑着它呢!连我都为您感到羞耻!”
“咳!君素啊!”屈突通委屈地说,“我的力量都用尽了,才到了这一地步。”
“我的力量还没用尽呢,请您不要再说下去了!”尧君素说。
屈突通惭愧地退走了。
尧君素原是后主做晋王时的侍卫,后主登基后,他一步一步升到了鹰扬郎将的职位。他可不想辜负后主,已立下了必死的决心。这时河东城已被义军团团围住,与外界断了音信。尧君素做了一只木鹅,把详细说明实情的书信系在鹅颈沾不到水的位置,命人将木鹅放到黄河中,顺流浮了下去。不久,木鹅被河阳守城的官兵捞到了,很快送到了东都。东都留守越王杨侗读信后感动之极,于是任命尧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秘密派人想方设法溜进了河东城,向他宣布了这一光荣的升职。
十二月十七日,扶风郡扶风郡:今陕西凤翔。城下。
李世民率领八万大军布成战斗阵形,铺天盖地像一堵宽阔无比的墙,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推进。在上月新皇帝登基后,他被封为京兆尹京兆尹:京兆府行政长官。、秦公,哥哥李建成被封为唐世子,弟弟李元吉被封为齐公。其余义军将官的职位都有晋升。在李世民身边的队伍中,有吏部侍郎殷开山,右领都督、河间郡公刘弘基,秦公元帅府参军李靖,太子监门率马三宝等。
与大军对阵的是西秦霸王薛举之子薛仁杲的军队。
几年前,在边城金城金城:今甘肃兰州。,有一位大富商,名叫薛举,长得非常魁梧,威风凛凛,他性格凶悍,擅长射术,极其骁武,家产在百万以上,常用来交结江湖豪猾,被奉为一方之雄。他还担任着大隋金城府校尉。那几年陇西常闹饥荒,饥民蜂起作盗贼,金城令郝瑗招募了数千军士,任命薛举作为军头,派他们前去讨平盗贼。在发放兵甲的酒宴上,薛举与儿子薛仁杲及同谋者十三人,在酒桌上劫持了郝瑗,然后控制了整座郡城,打开粮仓赈济饥民,饥民纷纷赶来投军。薛举自称西秦霸王,招集群盗,四处征伐,所到之处,攻无不克。
在粃罕,有隋将皇甫绾的一万军队驻扎着。薛举选拔了精锐士卒二千人前去偷袭,与皇甫绾的军队在赤岸相遇,双方列好阵势,还没开战,天空突然刮起了大风,很快又下起了暴雨。一开始,狂风对着薛举的军阵猛吹,而皇甫绾却没有乘机发起攻击;忽然,风又转了向,对着皇甫绾的军阵猛吹,天色昏暗下来,皇甫绾的军中一片惊慌。薛举一声令下,拍马冲在全军最前列,部下紧紧跟在身后,向皇甫绾的军阵发动了猛烈的冲击,隋军全线崩溃,薛举顺利占领了粃罕。这时,又有一位羌族首领钟利俗拥兵二万在岷山界,带着人马投降了薛举,令薛举的声势大振。薛举于是率军攻城略地,不过十几日,就占领了陇西一带,兵力达到了十三万。本年七月,薛举在金城称帝,以妻鞠氏为皇后,母为皇太后,子薛仁杲为齐王,授东南道行军元帅。
本年十一月,薛举派薛仁杲率军进攻扶风郡,禥源盗贼首领唐弼率众抵抗。在这之前,唐弼拥有十万兵力,薛举派使节招降唐弼,唐弼带军前去归附。薛仁杲乘唐弼没有防备,发动突然袭击,把他的大军给吞并了,唐弼仅仅带了数百骑逃掉。于是薛举的势头更旺了,兵力号称三十万,计划先拿下扶风郡,然后乘胜进击长安。现在薛仁杲的十万大军在扶风郡城下受阻而不能前进。唐弼派遣使节向李渊投降,并请求紧急增援,李渊于是派李世民率八万大军迅速赶来,还没赶到,唐弼的队伍就在郡城外吃了大败仗,唐弼随即被郡守窦所杀。窦又立即联合河池郡守萧蠫一道向李渊请降,半路上便接到了李世民的大军。
薛仁杲统率的军队都是陇西一带的精锐士卒,他们生活在边域,因为随时都要准备和入侵的胡人作战,所以普遍从小习武,擅长骑在马上射箭,十分骁勇。现在薛仁杲就率领上万骑兵,凶猛地向李世民的军阵冲来,军刀雪亮,身后拖着冲天的黄色烟尘。
殷开山和李靖奉命率领着步兵方阵,当薛仁杲冲到阵前约有一里多地,殷开山一声喝令,步兵方阵霎时停下,强弩队钻出到队伍的前列,发射出一阵箭雨,冲到最前面的敌骑纷纷倒下,敌军阵脚渐渐停住了,纷纷下马拿出盾牌来挡箭雨,又反过来向义军射箭,双方形成了对峙。
在薛仁杲的命令下,大批骑兵下马排成战列,顶着盾牌,举着军刀,向义军发起了凶狠的攻击。义军这边由李靖率长枪队和盾牌队冲到最前,与薛仁杲的军队锵地一接阵,义军盾牌队举着硕大的盾牌挡住对方的军刀,长枪队的长枪从大盾牌的缝隙猛戳过去,薛仁杲的军队哪见过这般斗法,很快抵挡不住,向后步步退却。义军这边像硕大无比的巨兽越顶越快,薛仁杲的军队则像一头成群的小兽越来越快地后退。
就在这时,义军的战鼓突然变音,急骤的战鼓声中,李世民率数千骑兵从左侧飞驰而上,刘弘基率数千骑兵从右翼包抄过来,像两把利剑,从两侧捅进了薛仁杲的军阵,殷开山和李靖又率领步兵从正面发起了凶猛的冲击,在三个方向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