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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求恩传-第13章

小说: 白求恩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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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看完了信就抱憾地说道:“不成,这封信我们现在就得给他。这是王旅长本人来的信。信上明白写着这次袭击是非常重要的。要是出了岔子,我们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的。我们应该对白求恩说明天出发,时间是一定来得及的。可是我们千万别说留出时间让他休息,因为那样他会马上就要去的。”
  结果董同意了。他到了白求恩的屋里,白求恩正在灯下工作。从桌上放着的手稿,董看出白大夫又在编写医学教科书的另一章了。
  “王将军来了一封信,”董说。他把信译成了英文,随后就偷偷地瞅着白求恩。一点不错,董心里想,大夫确实需要休息。他穿的布裤子显得特别肥大。他上身穿着休息时候仍然穿的翻领毛衣,肩膀越发显得瘦削了。只有他的眼睛仍然透露着旺盛的精神,即使他在看书和做手术时戴的白金边大眼镜后面眼睛眯了起来,也还是一样的。
  白求恩找了一张地图,把它摊开在桌子上,计算了一下距离。“还好。离前线大概有二百里地。”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董审慎地说,“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呢?明天早上几点?”
  白求恩把眉头一皱。“现在是十一点。好吧,明天早上五点。怎么啦,那有什么不妥当?”
  “从现在到五点只有短短的六个小时。这样,连睡觉和上驮子一共才只有五个小时。”董思忖着,要是五点出发,白求恩几乎睡不到四个小时。“也许七点动身可以多一点时间准备?”他提议道,一面机灵地加了一句,“这样,他们在开始繁重的工作以前,也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那么六点钟吧,”白求恩让步说。
  “我去告诉他们……明天见……”
  董走了出去,心里非常高兴。能哄白求恩多睡一个小时,他想,实在是一个大胜利。
  四十五
  11月29日清早,天还没有亮,白求恩在广灵和灵丘之间的公路附近的一座庙里,把他的战地手术室布置好了。前一天,整个白天和大半夜,他从杨家庄走了七十五英里以上的山路。他已经同王旅长取得了联系,组织好了轮流替换的担架队来运送伤员,并且准备了专管撤退的担架队,以便把医治过的伤员输送到曲回寺。
  这次作战的目标是要切断广灵和灵丘之间的公路,这条公路,对于日军发动南下进犯晋察冀的攻势,有着战略上的重要性。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王旅长部下将有两支部队向防守公路的敌人进行突袭,三五九旅其余的部队则留在后面作后援。白求恩改作临时医院的那座小庙的位置就在这两个突击部队的中间,离着公路一英里地的地方。
  夜间,日军的装甲查道车从这条公路上开过,他们没有发觉两旁的小山上有什么异样。天还没亮,攻击就开始了,最初是军号和机关枪的声音,几分钟以后就听见手榴弹爆炸的声响。下午五点十五分,攻击后整整七小时零十五分,第一个伤员就送到了。当担架员把这个伤员从山里抬出来的时候,白求恩说:“还不够快的。”但是十五分钟以后,当这个伤员上了麻醉药的时候,一个重要的事实就创立了:在中国许许多多的战线上,从来没有一个战士在战场上受伤以后如此迅速地得到了充分的外科治疗。
  整个晚上,战斗一直进行着,伤员陆续运送到小庙里,白求恩和他的助手们不停地做着手术。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他已经做了二十五个大手术。当他工作的时候,担架员带来消息说,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到了正午,放在小庙地上的一排一排的伤员已经增加了一倍。医疗队现在以平稳的、不间断的节奏工作着:伤员陆续从前线运来,重伤员送到手术室,做完手术的由专管撤退的担架队运送到十英里外的曲回寺的后方医院。
  王旅长的旅部来了一个干部很焦急地询问是否还能再收留些伤员,白求恩一面做着手术,一面回答说:“只要有伤员继续来,我们就继续做手术。”
  做到第五十个手术,董站着给伤员上麻醉药已经有二十四小时了,他的手开始发抖。他勉强支持着等这个手术做完了,随即坐到地上,两眼无神,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白求恩把他扶到一条板凳上,看了看他的喉咙,试了他的体温,接着嚷了出来:“你总说什么我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你自己却患着很厉害的扁桃腺炎,发着高烧,接连工作了一天一夜。”他叫贾铺好一张床,让董睡下,并让他吃了点镇静剂。游大夫接替了上麻醉药的工作,王大夫代替了他作白求恩的助手。
  黄昏光景,伤员还是源源来到,而且送来了第一个严重休克的伤员。当时腾不出人来,于是王大夫自愿输血。白求恩抽了三百毫升,随即王又回到手术台工作了十二小时。后来又有一个伤员失血过多,游大夫和方大夫输了血。下一次的输血是由贾自愿担任的,她看见白求恩以慈爱的目光看着她,觉得又骄傲,又难为情。
  接着前线传来了日军增援部队快要到来的消息。战斗结果如何不久可以分晓了。
  半夜里,三五九旅的后援部队偷偷地越过了一片朦胧的山岭,到了那条公路旁边的小山上。低声的口信来回传递着,钢碰着钢发出●铛的声音,散兵线铺开了,隐隐约约的人影爬来爬去布置机枪阵地,然后就在山石当中隐藏了起来。
  下面五十码就是公路,一条椭圆形的细线。路的那一边,地面又陡峭地往上升起来。根据王旅长得到的情报,日军的增援部队迟早必须从这段狭窄的公路经过。侦察员又证实,他们正由五十五辆卡车组成的车队运送着来了。
  中国的战士们等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们埋伏在山石背后像山石一样地一动也不动。然后远远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接着一辆坦克轧轧地沿着公路开了过来,车塔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上面戴着一顶有帽沿的小帽。坦克后面是第一批五辆卡车。坦克和领头的一批卡车过去以后,下一批出现了,跟着又来了一批。它们开得很慢,关着灯。它们都是敞篷的大卡车,上面满载着日本兵,他们紧张的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山头上,王部下的战士一声不响地把步枪紧贴着肩膀,瞄准了机关枪,抚摩着挂在皮带上的手榴弹。他们用从多次战斗中锻炼出来的冷静的纪律在等待着开火的命令。但是卡车陆续从山下开过去,命令却还没有下来,他们都不安地仰起头来,在黑暗中寻找他们的指挥员,嘴里则咬着手榴弹的冷冰的保险盖。然后,等到至少有半数的卡车全过去了,指挥员突然喊出了命令。山上的步枪和机关枪齐发,对着敌人车队的中心,头部和尾部开火,紧接着是一阵阵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从敌人的车队里发出了痛楚的呼号,嘶哑的喊叫,还有命令和咒骂。领头的那辆坦克竖起了后车身,想在这条窄路上掉过头来,但是在三颗手榴弹的爆炸下歪着蹦了起来,消失在一阵烟雾里,随后就瘫在炸坏了的履带上了。卡车东倒西歪地堆挤在一起。炸裂了的汽油箱冒出一道道的火焰。敌人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卧倒在地上。他们向四面八方乱放枪。有的爬到卡车后面找点掩护,有的在慌乱中爬上对面的山坡。
  游击队的战士们冷静地、准确地继续扫射着动弹不了的车辆和乱奔乱窜的敌人。接着,一个队长跳上了一块山石,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手里举着一颗手榴弹。“冲啊!”他激昂地喊道。“消灭敌人,同志们!白求恩在这儿照顾伤员呢!”
  游击队一窝蜂地冲下山去。
  “冲啊!”指挥员一面大声吼叫,一面奋不顾身地跑在战士们前面。“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
  他们冲了下去,他们的枪口对着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敌人平射着,枪声与有节奏的胜利的口号声互相应合着:
  冲啊!白求恩在这儿照顾伤员呢!
  冲啊!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
  冲啊!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
  沿着公路,深入山里,这个奇怪的作战口号追逼着失魂落魄的日军。一直到天亮,枪声才平息下来,击毙的和被俘的敌军一共有五百多名,胜利的战士们回来拾拢大量截获的装备。
  12月1日上午十点钟,白求恩疲倦地离开了手术台,吩咐战地医疗队准备出发。他已经一连动了四十个小时的手术了。自从前一天下午第一个伤员开始,他做了七十一个手术。董的热度还没有退,在屋子的一角裹着一条毯子躺着。王输过血以后,终于被强迫躺在地上休息。游在收拾整理,他两眼发呆,站在那儿打盹。白求恩自己也觉得耳朵里有一种嗡嗡的不舒服的响声。
  现在战斗结束了,所有的伤员全运走了,他才睡了一两个小时。他接着又赶紧起来,因为在曲回寺的后方医院里,伤员需要手术后的照料,并且需要特殊的检查,以评价在前线所做的手术的结果。
  下午两点钟,战地医疗队正要出发到曲回寺,王旅长赶来给他们送行。他喜洋洋地握住白求恩的手,兴奋地说:“我们有了一个新的作战口号。我们的战士喊着你的名字去打仗。”他喊了起来:“‘冲啊!白求恩就在我们后面!’——但愿敌人在许多战线上听见这个口号!”
  在去曲回寺的冻结了的山路上,白求恩快活地骑着他的骏马,摇摇摆摆领着他的疲乏而愉快的医疗队穿过白雪覆盖的高山。一种他从来没有尝到过的喜悦在他心里荡漾,他给跟随着他的人们唱起了他心爱的那首充满战斗豪情的歌:
  我们的家乡在远方,
  可是我们准备上战场。
  我们正在为你战斗,为你打胜仗:
  自由!
  我们对于法西斯一步也不让,
  哪怕枪弹密得像冰雹一样。
  英勇的同志们紧紧站在我们身边,
  我们死也不能退让。
  四十六
  战事沉寂了几天,白求恩休息着,同时把他的日记和书信补上:
  12月8日:回到杨家庄。
  董略好,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疲乏了。在过去这几个月里,伙食不能算太好。我们都有点贫血。我的耳朵一直不舒服。我的牙也不好,得治一下。我想到西安有个牙医,但是天晓得我哪一天才到得了西安附近。
  已经把我关于战地医疗队在前线给王旅长的部队所做的工作结果报告送给了毛泽东和聂将军。我们现在已经证明了我们的见解不错。我在曲回寺后方医院检查了所有在前线动过手术的伤员,结果我发现:七十一个动过手术的伤员里只死了一个!伤员中有三个是日本人,我们已经把他们送回了他们的防线。虽然在我们的医疗队和后方医院之间没有能换药的救护站,可是三分之一的伤员到达医院时一点感染的迹象也没有!在这儿这是一件空前的事。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是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些。(顺便记一句,日军对我们的战士使用了催泪弹和喷嚏弹。)现在这一点是肯定了:医生在后方等待伤员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医生的工作现在是在前线。
  重要的一点:两个同样腹部被子弹射穿的伤员得到了同样的外科治疗。一个活了,一个死了。什么原因?第一个是在受伤后八个小时动的手术,第二个——在受务后十八个小时……生死之差就在十个小时。
  在战斗暂时停止的时候,战地医疗队可以在后方医院工作。在伤员过多,随军的军医应付不了的时候,他们应该随时上前线。而有二百人以上参加的战斗通常总是这种情况。
  我们总算向前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了!
  12月9日:
  亲爱的马:我对于收不到你的信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的天,我只有这样!到现在足有两个月了。延安医疗队是11月25日到的。我一直在盼望这个医疗队来,不单因为它来了对于卫生工作有帮助,而且因为我希望收到一些书籍、报章、杂志——以及一些关于外界的消息。
  他们带来了一套没有发电机或直立器(铁)的爱克斯光设备,因此不能用。他们也给我带来了加拿大香烟、巧克力糖、一听可可粉和一管刮脸膏。我现在留了胡子,用不着刮脸膏。其他的东西是我所欢迎的,但是我情愿把它们都拿去换一份报纸,或者一本杂志,或者一本书。
  我有半年多没见着英文报纸了,除了绝无仅有的一份4月18日的《日本新闻》,这是退却的日军留在山西一个村子里的。我也没有收音机,于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倘使我没有足够的工作把一天十八个小时填得满满的,我一定会腻烦透了。
  你能为我做这件事吗——只此一件?每月给我寄三本书、几份报纸和杂志。我想知道一些事实……罗斯福还是美国的总统吗?现在谁是英国首相?人民阵线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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