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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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此时心里很清楚:能不能及时打回东北,收复失地,驱走日本帝国主义,也在此一举。他最信任的“长兄”蒋介石,一再向他许愿:暂时和日本进行妥协,是为了“先安内”,后方稳定了,更有力地打击日本,到什么时候,我都会与日本誓不两立!蒋介石拍着胸脯不只一次向张学良这样说。何况,徐海东所部西征北移,是一年前他辜负“长兄”厚望、“剿匪”不力所至。所以,这次他要挽回面子;早日打回东北!
张学良走到地图前,右手指着地图说:“共匪像惊弓之鸟,纷纷北窜,是几支远来的疲惫之师,我们以逸待劳,但不能守株待兔。要机动作战,要统一指挥,要步调一致,把所有共匪在大西北这个荒原上,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看着与会者扭过来的面孔,说:“为此,成立西北剿匪总司令部,蒋委员长亲自兼总司令,张学良任副总司令并代行总司令职权,统一指挥陕、甘、宁、青、晋五省国军,务必在朱毛共匪未到之前,消灭陕甘匪军!以便剿灭全国共匪,早日实现抗日宿愿!”他边说,右手边在地图上比划着,最后,右拳重重地砸在陕北保安、安塞一带上。
有蒋介石参加的国民党高级军事会议,除了蒋介石和副官之外,其他高级将领几乎都不发言,也没有发言的权利,只有点头、从命、执行……
当张学良说完后,会场上发出几声叫好声和鼓掌声。这引起了蒋介石的警觉,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会场,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面带满意的微笑。蒋介石很奇怪、纳闷,他不理解微笑从哪里来,他也不可能理解这种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参谋长走到地图前,宣布对陕甘第三次围攻的修改部署:“井岳秀、高桂滋矛集米脂,从西路进剿陕甘匪区;王以哲六十七军进驻洛川至延安一线,维护南北交通,配合围剿;于学忠第五十一军,孙楚部五个旅从黄河西岸向西推进;董英斌第五十七军和何柱国骑兵军,从西北面向南压缩。战术仍然采用蒋总司令授谕的:南进北堵,东西配合,逐步向北压缩的战法,将共匪围歼于保安、安塞一带!”
陕北的农田可以说是倾斜的,没有坦荡如砥的平川,田地大部分是地缝和小溪之间的条状小块。也很少有像大别山、秦岭等真正的山脉,只有无穷无尽的断山孤丘,连绵不断,像西方哲学家的长句,甚至更加乏味。然而,随着阳光的转移,呈现在你面前的,都是一幅幅斑斓夺目的风景画:从早晨到黄昏时分,陡峭山丘的阴影和颜色起着奇异的变化,紫色、黄色、绿色相互掺杂的山巅连成一片壮丽的景象,深色的天鹅绒般的褶层从上而下,好像满族的百褶裙,一直到看去似乎深不及底的沟壑中。
徐海东来到陕北已有几天了,他除了看到陕北黄土高原不同于大别山的奇特风景之外,他还听到这里人人唱的一首《信天游》: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陕北出了个刘志丹,刘志丹是个大清官,他带了队伍下横川,……
群众中还流行着一首新的歌:一杆杆红旗空中飘,红二十五军上来了;长枪短枪马拐枪,一对对喇叭一对号;头号盒子红绳绳,军号吹起嘀嘀哒。
这些歌,唱得群众高兴,唱得红军战士快乐。徐海东在心旷神怡之余,主要考虑着的有两件事:打个漂亮仗,踢好第一脚;妥善处理红二十五军和陕北红军的关系,使初始的热情和革命友谊永久地保持下去!
保安永坪镇。红十五军团指挥部。
正午的阳光,从坏了纸的窗户射进窑洞中,照在徐海东身上。陕北的窑洞是大多数农家居住的地方,冬暖夏凉。徐海东正在主持军事会议,讨论怎么打好会师后的第一仗!
徐海东坐在一条板凳上,神情自若地说:“东北军四个军十一个师,晋绥军五个旅,陕军两个师,共十五万人,向我们陕甘革命根据地扑来!我们要打个大胜仗,来刹刹敌人的气焰,迎接党中央!”
打一仗,这没什么疑问。在选择首先打击对象时,会议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从西路开刀,先吃掉米脂方向的井岳秀、高桂滋的陕军和杂牌军。先打弱敌!”有人提议说。
“吃掉这两支敌军,我军可以西出横山、与神木、府谷苏区打成一片,然后打出三边,扩大苏区!”有人重申并补充道。
刘志丹说:“打击这两支敌人,确有很大的把握;但是,现在大后压境,即使全歼西路敌军,也不足以杀一儆百、瓦解敌军!”
程子华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军团每次开会他都参加。他边接摩着浮肿的手腕,边说:“参谋长的意见很好!必须道德吃掉一路东北军!”
程子华的话虽不多,但有份量。会场静静的,好多双眼睛盯着徐海东。徐海东始终盯着地图一言不发。
“打王以哲!”徐海东的食指停在地图上,果断地说:“东北军官兵厌战,战术,我们也了解,先啃掉他这个硬骨头!敌人的围攻架子就垮了!再各个击破!”
他拿着地图继续分析道:“东北王以哲第六十七军军部和刘翰东第一○七师已进驻洛川,第一○七师六一九团一个营进占羊泉塬,何立中第一一○师、周福成第一二九师沿洛(川)延(安)公路推进至延安,第六八五团进驻甘泉,维护南北交通。我们采用‘围点打援,调虎离山’的战法,一部包围甘泉,调延安之一敌来援,在路上设伏,打敌援兵,以求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
一个“先啃硬骨头”、“围点打援”的战略、战术方针就这样定下来了。
被称为陕北“活地图”的刘志丹边听徐海东说,边用铅笔在地图上标点着,当徐海东的话刚一结束,他就坚定地说:“劳山地区可以设伏!劳山是延安到甘泉的必经之地,群山耸立、树林茂密,地势险要,有利于我军隐蔽!”
9月27日拂晓。劳山。
红十五军团进驻甘泉以西下寺湾、王家坪一带。徐海东、刘志丹率领团以上干部拂晓前到达劳山的一个高岭,勘察地形。
劳山南距甘泉十五公里,北距延安三十公里,山势南北走向,一条洛延公路纵贯中间,路两旁山岭起伏,丛林茂密,层层松柏,把秋天的群山装点得格外郁郁葱葱。
“这是设伏歼敌的好战场!”最后,徐海东肯定地说,“明天下午,派第八十一师二四三团包围甘泉县城。夜间,部队主力进入伏击阵地!”
说完,马鞭一扬,率领干部催马下山了。
9月28日拂晓。劳山林中。
红十五军团主力已按时进入了伏击阵地。
军团指挥部规定,每人带三天的干粮,不准生火、不准走动,没有指挥部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开枪。
一天、两天,直到第三天早晨,公路仍然是零星的过往行人或敌人的密探,不见敌人的影子。
徐海东白天观察敌情,晚上查看部队,一双眼睛熬红了。他总是这样不知疲倦,每次战斗都亲临前线指挥,一个一个的连队检查落实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他那把个人生命置之度外的革命精神,不怕流血牺牲的战斗作风,不知疲倦的旺盛精力,为广大指战员所敬佩。指战员们看到军团长的那副样子,都忘记了连日设伏的疲劳、西北长嘴蚊的叮咬和只啃干粮的辛苦,信心十足的准备战斗!
徐海东想,敌人肯定会来。按说,从延安出发,最慢,第三天也到了。现在已经乌黑甘泉快三天了,还不见敌人的踪影!眼看计划要落空了。徐海东和全体指战员一样,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时值中午。一个侦察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来了!来了!敌人从延安方向来了!是四路齐头并进!”
“看准了?!”徐海东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连忙问,“是四路?!”
“没错,是四路纵队!”侦察员回答说,“娘的!这敌人不定期真傲着哩!”
“再探再报!”徐海东说道,“做好战斗准备!”
下午二时。敌第一一○师师长何立中和师参谋长范驭州傲气十足,认为甘泉被围已近三天了,两败俱伤,正可坐收渔翁之利。何立中一向看不上第六八五团团长,现在,他被困,何立中想看他的笑话,并把自己扮成个救世主。
两个团,再加上师直属队,分四路,大摇大摆,洋洋自得,慢慢腾腾地走在洛延公路上。当先头部队到达甘泉北六公里白坡时,徐海东命令位于该地的第八十一师二四一团迎头痛击,命令位于阳台(劳山北三公里)之第七十八师骑兵团断敌退路。敌首尾受击,遂自动向中心靠拢。
徐海东站在山头,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人的每一动作,看准了时机,骂道:“何立中,今天老子叫你马倒中!吹冲锋号!”
冲锋号一响,设伏的第七十五师和第七十八师从公路两侧山上同时向敌军发起猛烈进攻。
红军个个像下山的猛虎,满山遍野,喊杀阵阵,丛林,顿时像爆炸一般……
敌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四处逃窜。很快被红军分割在榆树沟口和小劳山两处,激战五个多小时,第一一○师六二八、六二九两个团和师直属队被全歼。
敌师长何立中负重伤,逃入甘泉后毙命。此战,共毙伤敌师长何立中、师参谋长范驭州、团长杨德新及以下官兵一千余人,俘敌团长裴焕彩及以下官兵三千七百多人,缴战马三百余匹、炮十二门、轻重机枪一百八十六挺、长短枪近三千支。
“报告长官,我的枪是朝天放的!”一个大个子俘虏向手提马鞭而来的徐海东敬个礼说。
警卫员上前用手枪了对准了他,被徐海东拦住。徐海东问:“你为什么朝天开枪?”
“去年胡山寨一仗,你打得和今天这一仗一样漂亮!”俘虏站得直挺挺的,乐嘻嘻地看着徐海东说,“当时我们被俘,你说,‘再见到红军就朝天放枪,有种的打日本人去’,发给我们一块光洋,放了……”
在国民党军队里,有这样一批兵痞。他们抓住红军宽待俘虏之一点,一旦被俘,就哭哭啼啼,说自己是抓来的,家有八十岁老母和未满月的婴儿……红军发给路费后东逛西游,花没路费后又跑到国民党军队背枪“吃粮”去了。
“我让你去打日本,怎么?恩将仇报吗?!”徐海东有些生气。
“是!长官!我愿意抗日!”俘虏知道刚才的话说走嘴了,讨块光洋是没门了,打了个立正说:“我们东北军从少帅到每个弟兄,都不愿打你们,真心想抗日!”
“那你就跟着走吧!”警卫员把这个俘虏撵开了。
10月25日拂晓。榆林桥。
晨雾弥漫,潮湿浸骨。
徐海东在出发前的动员会上说:“敌人自劳山受打击后,采取步步为营的堡垒政策,对根据地实行严密封锁,企图逐步缩小根据地,最后消灭红军。近些天来,我们一直在寻找战机,现在战机来了:东北军第一○七师六一九团和六二○团一个营昨天刚刚进驻榆林桥,防御工事尚未构成,立足未稳。这是消灭这一团一营的大好时机,是摧垮敌人南路进攻的大好时机!”
徐海东仍以第八十一师二四三团围困甘泉,红十五军团主力从三面猛攻榆林桥镇,迅速突破了敌人的外围防线,进入榆林镇,进行巷战。敌人凭借房屋和窑洞顽抗。12时许,第七十五师与敌人展开逐窑逐屋的争夺战,指战员以集束手榴弹从窑洞顶的烟囱投入,将敌人赶出窑洞。激战到下午,将敌全歼。毙伤三百余人,俘一千八百余人。
枪声稀稀落落了,徐海东提着马鞭,带着手枪排察着俘虏和毙伤者中有无敌人大官。
有人说:“敌团长‘高包脖子’也没逃脱,是张学良的前任警卫营长,但还没查出!”
徐海东想,这可是个重要的情报来源,便命令说:“仔细给我查,直到查出为止!”
手枪排的战士们,专盯俘虏的脖子,看哪个脖子长、喉节高。突然,一个战士抓住一个俘虏的衣襟命令道:“高包脖子!出来!”
“我不是,我不是……”俘虏战战兢兢地边说,边把嘴向旁边一努。原来,“高包脖子”就在他附近。他像挨了打的乌龟,把长长的脖子缩到大衣领里。被士兵供出后,他只好佯装镇静,居然伸出了脖子。
徐海东一看姓高的那副孬相,冷笑着说:“我当是活人堆里找不到你了哩!”
“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国军团长,龙入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呀!要杀要砍,随你们的便!”高福源摆出傲气犹存的样子。
徐海东向来是服软不服硬,听到这里,扬起马鞭就要抽,鞭子举到半空,突然停下了,转念一想,打也解决不了问题,便说:“看你是个东北军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