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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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路经太庙,大言曰:“贼臣王敦,顷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速杀之!”收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
周被捕,路经太庙,高声说:“贼臣王敦,颠覆国家社稷,胡乱杀害忠臣,神祗如呆显灵,应当快快杀掉他!”捕卒用戟刺伤周的嘴,鲜血下流直至脚后跟,但他容颜举止泰然自若,观望的人都因此而落泪。周和戴渊都在石头城南门外被杀。
帝使侍中王彬劳敦。彬素与善,先往哭,然后见敦。敦怪其容惨,问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长者,兄之亲友;在朝虽无謇愕,亦非阿党,而赦后加之极刑,所以伤惋也。”因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戳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至此,以吾为不能杀汝邪!”时王导在坐,为之惧,劝彬起谢。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敦曰:“脚痛敦若颈痛?”彬殊无惧容,竟不肯拜。
元帝派侍中王彬犒劳王敦,王彬素来与周交好,先去哭吊周,然后去见王敦。王敦见他容颜凄惨,心中奇怪,便加询问。王彬说:“我刚才去哭吊周伯仁,情不自禁。”王敦发怒说:“周伯仁自找刑戮,再说他把你当作一般人看待,你为什么悲哀并去哭吊他?”王彬说:“周伯仁是长者,也是兄长你的亲友。他在朝时虽算不上正直,也并不结党营私,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我因此伤痛惋惜。”尔后勃然发怒,数落王敦说:“兄长违抗君命,有违顺德,杀戮忠良,图谋不轨,灾祸将要降临到门户了!”言辞情感激扬慷慨,声泪俱下。王敦大怒,厉声说:“你狂妄悖乱以至于此!以为我不能杀你吗!”当时王导在坐,为了王彬担心,劝王彬起来谢罪。王彬说:“我脚痛不能跪拜,再说这又
有什么可谢罪的!“王敦说:”脚痛与颈痛比起来怎样?“王彬毫无惧色,最终不肯下拜。
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乃见救己之表,执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王导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旧有档案,才见到周救护自己的上表,拿着流下了眼泪,说:“我虽没杀周伯仁,伯仁是因我而死,我有负于冥间这样的好友!”
沈充拔吴国,杀内史张茂。
沈充攻取了吴国,杀了内史张茂。
初,王敦闻甘卓起兵,大惧。卓兄子为敦参军,敦使归说卓曰:“君此自是臣节,不相责也。吾家计急,不得不尔。想便旋军襄阳,当更结好。”卓虽慕忠义,性多疑少决,军于猪口,欲待诸方同出军,稽留累旬不前。敦既得建康,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卓闻周、戴渊死,流涕谓曰:“吾之所忧,正为今日。且使圣上元吉,太子无恙,吾临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适吾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还襄阳,更思后图。”即命旋军。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今分兵断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众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将军起义兵而中止,窃为将军不取。且将军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还,亦恐不可得也。”卓不从。道融昼夜泣谏,卓不听;道融忧愤而卒。卓性本宽和,忽更强塞,径还襄阳,意气骚扰,举动失常,识者知其将死矣。
当初,王敦听说甘卓起兵,大为恐惧。甘卓兄长之子甘是王敦的参军,王敦派甘回去游说甘卓说:“你这自然是臣子的节义,我不责怪你。但我们王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这就回军至襄阳,我将与你重新交好。”甘卓虽然仰慕忠义之事,但性格多疑,缺少决断。驻军于猪口,想等待各方共同出兵,稽留数十天,停足不前。王敦得占建康以后,便派遣朝廷使者传送饰有驺虞这种传说中的仁兽图案的旗帜给甘卓,让他的军队不要前进。甘卓听说周、戴渊的死讯,流着眼泪对甘说:“我所忧患的,正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倘若圣上大吉无凶,太子不受伤害,我虽然占据着王敦的上游地区,也不敢仓促发兵而使社稷遭到危难。恰好我直接进攻武昌,王敦为情势所逼,必定会劫持天子,用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不如回到襄阳,再图谋后策。”立即下令回军。都尉秦康和乐道融劝阻甘卓说:“如果现在分出一部分兵力截断彭泽县的通路,使王敦的军队上下不能救援,他的部众自然会离散,那么便可以一战而将他擒获。将军您发动正义的军队却半途而止,我私下认为将军不该如此。再说将军手下的士卒,各自谋求自己的利益,即便想向西退还,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甘卓不听。乐道融日日夜夜哭泣苦谏,甘卓仍不听从,乐道融忧愤而死。甘卓性格本来宽和,现在忽然变得强硬不可通融,直接退还到襄阳,神情惶惑不宁,举动失常,有见识的人知道他距死不远了。
王敦以西阳王为太宰,加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敦将还武昌,谢鲲言于敦曰:“公至都以来,称疾不朝,是以虽建勋而人心实有未达。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释然,则物情皆悦服矣。”敦曰:“君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也。公若入朝,鲲请侍从。”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必复何损于时!”竟不朝而去。夏,四月,敦还武昌。
王敦让西阳王司马为太宰,授予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换朝廷官员和各军镇守将,被降职、免官和迁徙的人数以百计。有时朝令夕改,随心所欲。王敦将要返回武昌,谢鲲对他说:“明公自到京都以来,一直以有病为由不朝见皇上,所以虽然建有功勋,民心其实并未平服。现在如果朝见天子,使得君上和臣民都心情舒畅,那么民心都会心悦诚服的。”王敦说:“你能保证不发生变故吗?”谢鲲回答说:“我近些天入宫觐见皇上,皇上侧席而坐,等待得见主公,宫省之内穆然整肃,必定不会有什么可担忧的。主公如果入朝,我请求充当您的侍从。”王敦发怒变色说:“我正要再杀掉你这样的数百人,对时局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最终也没有朝见天子便离去。夏季,四月,王敦回到武昌。
初,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起兵,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申款于。魏等攻湘州急,遣该及从事邵陵周崎间出求救,皆为逻者所得。使崎语城中,称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还襄阳,外援理绝。崎伪许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寻至,努力坚守!”杀之。考该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级由是获免。
当初,宜都内史、天门郡人周级听说谯王司马起兵,让自己兄长的儿子周该潜入长沙,向司马效忠。魏等人急攻湘州,司马派周该和从事邵陵人周崎悄悄地外出寻求救兵,都被巡逻部队抓获。魏让周崎向城中喊话,说大将军王敦已经攻克建康,甘卓已回军襄阳,外缓已经断绝。周崎假装同意,等到了城下,大声呼喊说:“援兵不久就到,努力坚守!”魏杀了他。魏拷问周该,周该至死不说事情的原委,周该因此免遭祸殃。
等攻战日逼,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令射示。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相持且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相枕。癸巳,拔长沙,等皆被执。将杀虞悝,子弟对之号泣。悝曰:“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鬼,亦复何恨!”
魏等人攻战日紧,王敦又送来他所得到的朝廷中人的上书和奏疏,令魏用箭射入城中晓示司马。城中军民知道朝廷失守,莫不惆怅惋惜。相持将近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众多,纵横枕藉。癸巳(初十),魏拔取长沙城,司马等人都被俘获。魏将要杀死虞悝,虞悝的子弟面对他号陶大哭,虞悝说:“人生该当有一死,现在我满门都是忠义之鬼,又有什么遗憾!”
以槛车载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毁服为僮从,不离左右。见桓雄姿貌举止非凡人,惮而杀之。韩阶、武延执志愈固。荆州刺史王承敦旨,杀于道中,阶、延送丧至都,葬之而去。易雄至武昌,意气慷慨,曾无惧容。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雄曰:“此实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国难耳。今日之死。固所愿也。”敦惮其辞正,释之,遣就舍。众人皆贺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既而敦遣人潜杀之。
魏用槛车载着司马和易雄押送去武昌,司马手下的佐吏大多逃奔离散,只有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三人,毁去官服,充当僮仆追随司马,不离左右。魏见桓雄姿态容貌、言行举止都与众不同,心内忌惮,因而将他杀害。韩阶、武延持守心志更加坚定。荆州刺史王接到王敦的旨意,在半道杀掉了司马,韩阶、武延为司马送丧至京都,安葬了他以后才离去。易雄到达武昌,意气慷慨,毫无惧色。王敦派人拿着易雄当初起草的讨罪檄书给他看,数落易雄的罪状,易雄说:“确有此事,可惜我职位低微,力量不足,不能挽救国难。今天赴死,本来就是我的心愿。”王敦忌惮他义正辞严,将他释放回家。众人都来称贺,易雄笑着说:“王敦怎能容我活下去!”不久王敦派人将易雄暗杀。
魏求邓骞甚急,乡人皆为之惧,骞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杀忠良,故求我以厌人望也。”乃往诣,喜曰:“君,古之解扬也。”以为别驾。
魏寻找邓骞十分急迫,乡人们都为邓骞担心,邓骞笑着说:“这是想任用我而已。魏刚刚统治本州,杀害了不少忠良之士,所以要找我来安定民心。”于是前往拜见魏。魏欢喜地说:“您是古代的解扬。”任他为别驾。
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王敦上侃复还广州,加散骑常侍。
元帝下诏让陶侃兼领湘州刺史职,王敦上书,又让陶侃返回广州,授予散骑常侍。
'6'甲午,前赵羊后卒,谥曰献文。
'6'甲午(十一日),前赵的羊后去世,谥号献文。
'7'甘卓家人皆劝卓备王敦,卓不从,悉散兵佃作,闻谏,辄怒。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诈言湖中多鱼,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五月,乙亥,虑引兵袭卓于寝室,杀之,传首于敦,并杀其诸子。敦以从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代卓镇沔中。抚,访之子也。
'7'甘卓的家人都劝甘卓防备王敦,甘卓不听,把兵众悉数遣散从事佃作,一听到有人谏诤就发怒。襄阳太守周虑秘密接受王敦的旨意,诈称湖中有许多鱼,劝甘卓派身边的侍从人众都下湖捕鱼。五月,乙亥(二十三日),周虑带兵偷袭,把甘卓杀死于寝室,将首级传送给王敦,同时杀掉甘卓诸子。王敦让从事中郎周抚督察沔北地区军务,代替甘卓镇守沔中。周抚是周访之子。
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以沈充、钱凤为谋主,唯二人之言是从,所谮无不死者。以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为爪牙。充等并凶险骄恣,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识者咸知其将败焉。
王敦得志以后,越发暴虐傲慢,四方贡献的物品大多送入他的府第,将相及地方的文武大员,全都出自他的门下。王敦任用沈充、钱凤为谋主,只对他们二人言听计从,凡被他们谮言诋毁之人无不遇害。又任用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等人为武臣。沈充等人都是凶恶阴险骄恣之徒,大肆建造军营府第,侵占他人田宅,公然拦路抢劫。有识之士都知道他们行将败亡。
'8'秋,七月,后赵中山公虎拔泰山,执徐龛送襄国;后赵王勒盛之以囊,于百尺楼上扑杀之,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坑其降卒三千人。
'8'秋季,七月,后赵的中山公石虎攻取泰山,擒获徐龛送往襄国。后越王石勒把徐龛塞进袋中,从百尺高楼上扔下摔死,又命令王伏都等人的妻子儿女割下徐龛身体上的肉吃掉,坑杀降卒三千人。
'9'兖州刺史郗鉴在邹山三年,有众数万。战争不息,百姓饥馑,掘野鼠、蛰燕而食之,为后赵所逼,退屯合肥。尚书右仆射纪瞻,以鉴雅望清德,宜从容台阁,上疏请征之;乃征拜尚书。徐、兖间诸坞多降于后赵,后赵置守宰以抚之。
'9'兖州刺史郗鉴留住邹山三年,拥有士众数万。因为当时争战不息,百姓饥馑难忍,以至挖掘田鼠和藏伏避寒的燕子作为食物,后赵乘机进逼,郗鉴退守合肥,尚书右仆射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