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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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投降。祭遵把彭宠家族全部杀死。刘秀封子密为不义侯。
权德舆议曰: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归于乱,罪不相蔽,宜各致于法,昭示王度;反乃爵于五等,又以‘不义’为名。且举以不义,莫可侯也;此而可侯,汉爵为不足劝矣。《春秋》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义,无乃异于是乎!
权德舆议曰:彭宠叛变,子密杀君,同样是乱臣贼子,罪恶不能相遮盖,应当分别绳之以法,使王法显示于天下。但刘秀反而封子密做五等爵,又冠以“不义”的称号。既然提出他不义,就不可以封侯。如果这样的行为可以封侯的话,汉朝的爵位就失去劝勉的意义了。《春秋》把因私仇杀害卫侯兄孟絷的卫国司寇齐豹称为强盗;记载庶其、牟夷、射三个叛徒的名字,它的原则恐怕与此不同吧!
'7'帝以扶风郭为渔阳太守。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销散,匈奴远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
'7'刘秀任命扶风人郭做渔阳太守。郭接受的是流离战乱后的烂摊子,他休养百姓,训练士兵,建立威信。不久盗贼消散,匈奴人的踪迹远去。郭在职五年,户口增加一倍。
'8'帝使光禄大夫樊宏持节迎耿况于上谷,曰:“边郡寒苦,不足久居。”况至京师,赐甲第,奉朝请,封牟平侯。
'8'刘秀命光禄大夫樊宏持符节在上谷郡迎接耿况,说:“边疆郡县,寒冷贫穷,不能长期居住。”耿况到达洛阳,被赐予上等住宅,有权参加朝会封他为牟平侯。
吴汉率耿、王常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之;追讨余党,至勃海,降者四万余人。上因诏进讨张步。
吴汉率领耿、王常在平原郡攻打富平、获索贼军,大败贼军。追击余部至勃海郡,有四万余人投降。刘秀接着颁诏书,命耿进军讨伐张步。
'9'平敌将军庞萌,为人逊顺,帝信爱之,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使与盖延共击董宪。时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谮己,自疑,遂反袭延军,破之;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屯桃乡之北。帝闻之,大怒,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尝以庞萌为社稷之臣,将军得无笑其言乎!老贼当族,其各厉兵马,会睢阳!”
'9'平敌将军庞萌为人谦逊和顺,刘秀信任并喜爱他,常常称赞他说:“可以托付六尺高的孤儿,托付一县百里土地的是庞萌。”派他和盖延共同攻打董宪。当时诏书只颁给盖延而没有颁给庞萌,庞萌以为是盖延在刘秀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起了疑心,于是叛变,袭击盖延军,打败盖延和董宪联合起来,自称东平王,在桃乡以北驻扎军队。刘秀听到庞萌叛变的消息,大怒,亲率军队讨伐庞萌,他给将领们写信说:“我曾经以为庞萌是可以把国家托付给他的重臣,将军们恐怕要笑我说的话吧?庞萌这个老贼应当灭族,你们加紧操练军队,在睢阳会师!”
庞萌攻破彭城,将杀楚郡太守孙萌。郡吏刘平伏太守身上,号泣请代其死,身被七创;庞萌义而舍之。太守已绝复苏,渴求饮,平倾创血以饮之。
庞萌攻下彭城,要杀楚郡太守孙萌。楚郡官吏刘平趴在太守身上,哭号着请求代替太守去死,身上受了七处伤。庞萌觉得他很讲义气而赦免了孙萌。孙萌已经气绝,又苏醒过来,口渴想要喝水,刘平将伤口流出的血倒给孙萌喝。
'10'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尽获其妻子、士众数万人。公孙述以戎为翼江王。
'10'岑彭攻下夷陵,田戎逃入蜀地。岑彭全部俘获了田戎的妻子儿女及部众数万人。公孙述封田戎为翼江王。
岑彭谋伐蜀,以夹川谷少,水险难漕,留威虏将军冯骏军江州,都尉田鸿军夷陵,领军李玄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会,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
岑彭策划攻打蜀地。因长江两岸粮食不足,水势险恶,而漕运困难,留下威虏将军冯骏驻屯江州、都尉田鸿驻屯夷陵,领军李玄驻屯夷道。岑彭自己率领军队返回,驻屯津乡,把守荆州要冲,通告投降的各夷蛮族,已经上奏请求封他们的首领。
'11'夏,四月,旱,蝗。
'11'夏季,四月,天旱,出现蝗灾。
'12'隗嚣问于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数世然后定。意者从横之事将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彪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能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杰带州域者,皆无六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必复兴,已可知矣。”
'12'隗嚣问班彪说:“从前,周朝灭亡,战国时期群雄争战,几代以后天下才统一。大概合纵连横的旧事将会在今天重演吧?将由一个人承受天命,再度兴起吗?”班彪说:“周朝的兴亡,同汉朝完全不同。过去周朝把爵位分成五等,诸侯各自为政。衰微以后,枝叶强大,所以到了末期出现合纵连横的事,是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汉朝继承秦朝的政治制度,改置郡县,君主有专制独裁的威严,臣下没有积累到一百年的权力。到了汉成帝时,把皇帝的威严让给外戚。以后汉哀帝、汉平帝在位时间都很短,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三次断绝。所以王莽专擅朝政,得以篡夺皇位。国家的危机来自最上层,没有伤害到百姓。所以王莽篡夺皇位成为事实以后,天下人无不伸长脖子叹息。在十余年时间里,内扰外乱,远近一齐爆发。各路人马风起云涌,全都假借刘姓宗室的名号,大家不谋而合。当今拥有州郡的英雄豪杰,都没有六国那种世代积累的资本,而老百姓讴歌、吟咏、思念、仰慕的是汉朝,汉朝必然复兴,已经可以知道了。”
嚣曰:“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掎之,时民复知汉乎?”彪乃为之著《王命论》以风切之曰:“昔尧之禅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汤、武而有天下。刘氏承尧之祚,尧据火德而汉绍之,有赤帝子之符,故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由是言之,未见连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么么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呼!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卒富贵不祥,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呼!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加之高祖宽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其事甚众,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诚知觉寤,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冀,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嚣不听。彪遂避地河西;窦融以为从事,甚礼重之。彪遂为融画策,使之专意事汉焉。
隗嚣说:“先生讲的周朝、汉朝的形势是对的,至于只看见愚昧的人习惯于刘氏宗室统治的缘故,就说汉朝一定复兴,看法就不周密了。从前,秦朝失去了天下,刘邦奋起而夺得天下,当时的老百姓又能知道汉朝吗?”于是班彪为他撰写了《王命论》,用深刻的话进行讽喻,劝告隗嚣说:“从前,尧把天下禅让给舜时说:‘上天的大命落在你的身上。’舜也将同样的话告诉禹。到后稷、子契,他们都辅佐唐尧、虞舜。一直到商汤、周武王而拥有天下。刘姓继承的是尧的大业,尧是火德,而汉朝承袭下来,刘邦有赤帝儿子的符命,因此被鬼神祝福供奉,天下全都归附于他。由此可以说,从未见过命运没有基础,功德不为人所记,而能够崛起处在帝王之位的。按照世俗的观点,看到刘邦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登上皇帝的宝座,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甚至认为争夺天下就像追逐奔跑的鹿,幸运腿快的就能捉到,却不知帝王的权力自有命运注定,不能凭借智慧和力量追求。可悲呵,这就是世上所以多有乱臣贼子的原因。饥饿的流民在路途上挨饿受冻,他们的愿望不过是能有一点钱,然而最终辗转死于沟壑。为什么?因为贫穷也是命运注定的。况且帝王的尊贵,拥有四海的富饶,受到神明的赐福,能够随便处置吗?”所以,虽然国家遇到忧患和战乱,有的人窃取了权力,但是勇猛如同韩信、英布;强大如同项梁、项羽;成功如同王莽,尚且最终败亡,被烹杀斩首,剁成肉酱,肢体分裂。又何况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不如上述这几个人,却想趁着黑暗篡夺天子的尊位呢!过去,陈婴的母亲因为陈婴家世代贫贱,突然富贵,认为是不吉祥,阻止陈婴当王。王陵的母亲知道刘邦一定会得到天下,用宝剑自杀,以坚定和勉励王陵效忠刘邦的决心。凭一个老妇人的明智,还能够推断事理的精到之处,探知祸福的关键,而永久保全家族,使事迹记载在史书上。何况大丈夫的业绩呢?因此,贫贱富贵由命运安排,吉凶由自己掌握。陈婴的母亲知道谁会灭亡,王陵的母亲知道谁会兴起。详知这两个方面,帝王何在就清楚了。加上刘邦宽厚英明,仁爱忠恕,知人善任。正在吃饭的时候,能够吐出口中的饭食,接受张良提出的策略;正在洗脚的时候,能够拔出脚,为郦食其的话而作揖,在军队的行列中选拔韩信,在逃亡奔命后任用陈平。英雄们献出力量,各种计策都被提出,这就是高祖的雄才大略,他因此而成就了帝王大业。至于灵验的预兆,瑞符的应验,这种事很多。所以韩信、张良认为是上天授予,而不是由于人的力量。英雄如果能够知道觉悟,高瞻远瞩,深刻认识,学习王陵、陈婴的明白自己的本分,弃绝韩信、英布的野心,抵制‘逐鹿’的那些盲人瞎话,认识到皇帝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上天授予的;不贪图不可希冀的东西,不被陈婴、王陵的母亲嘲笑,那么,福分就会流传给子孙,上天将永远赐福!“隗嚣不听班彪的劝告。班彪于是躲避到河西。窦融任命他当从事,十分礼敬尊重。班彪于是替窦融谋划,使窦融专心一意为东汉朝廷效力。
'13'初,窦融等闻帝威德,心欲东向,以河西隔远,未能自通,乃从隗嚣受建武正朔;嚣皆假其将军印绶。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张玄说融等曰:“更始事已成,寻复亡灭,此一姓不再兴之效也!今即所有主,便相系属,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后有危败,虽悔无及。方今豪杰竞逐,雌雄未决,当各据土宇,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杰议之,其中识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见于图书,自前世博物道术之士谷子云、夏贺良等皆言汉有再受命之符,故刘子骏改易名字,冀应其占。及莽末,西门君惠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谓观者曰:‘谶文不误,刘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暴著,众所共见者也。况今称帝者数人,而雒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当也!”众议或同或异。
'13'当初,窦融等听说刘秀的威望恩德,一心向往东方,因为河西和洛阳相隔遥远,自己不能直接联系,于是自隗嚣那里接受东汉“建武”的年号。隗嚣一并授给他将军印信和绶带。隗嚣表面上顺应众望,实际上怀有二心,他派善辩之士张玄劝说窦融等人道:“更始的大事已经成功,但很快又灭亡,这是刘氏一姓不能再起的证明。如果马上就认定君主,隶属于他,一旦受到束缚和制约,自己就会失掉权力。以后跟着他败亡,后悔莫及。当今英雄豪杰相互竞争,胜败未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