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1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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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易之兄弟谋反”,太后皆不问。
'33'武则天一病不起,一直住在长生院,只有张易之和张昌宗二人在身旁侍奉,宰相们无法与她相见已经几个月。当武则天的病情稍有好转的时候,崔玄上奏说:“皇太子和相王,仁德彰明,孝顺母亲,友爱兄弟,完全可以在您身旁侍奉汤药。皇宫是重地,事关重大,希望陛下不要让异姓人随意出入。”武则天说:“我十分感激您的厚意。”张易之、张昌宗见武则天病情十分严重,担心她死后自己大祸临头,便拉同伙援助自己,暗地里作准备。不断有人写匿名信和将匿名信张贴于通衢闹市,说“张易之兄弟阴谋反叛”,武则天对这些消息一概不闻不问。
辛未,许州人杨元嗣,告“昌宗尝召术士李弘泰占相,弘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劝于定州造佛寺,则天下归心。”太后命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鞫之。神庆,神基之弟也。承庆、神庆奏言:“昌宗款称‘弘泰之语,寻已奏闻’,准法首原;弘泰妖言,请收行法。”与大理丞封全祯奏:“昌宗宠荣如是,复召术士占相,志欲何求!弘泰称筮得纯《乾》,天子之卦。昌宗倘以弘泰为妖妄,何不执送有司!虽云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破家。请收付狱,穷理其罪!”太后久之不应,又曰:“倘不即收系,恐其摇动众心。”太后曰:“卿且停推,俟更检详文状。”退,左拾遗江都李邕进曰:“向观宋所奏,志安社稷,非为身谋,愿陛下可其奏!”太后不听。寻敕扬州推按,又敕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赃污,又敕副李峤安抚陇、蜀;皆不肯行,奏曰:“故事,州县官有罪,品高则侍御史、卑则监察御史按之,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不识陛下遣臣出外何也?臣皆不敢奉制。
辛未(二十日),许州人杨元嗣指控“张昌宗曾召见过一个名叫李弘泰的江湖术士给他看相占卦,李弘泰说张昌宗有天子之相,劝他在定州修建佛寺,并说这样做的话就会使天下百姓对他倾心归附。”武则天指派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和御史中丞宋共同审理此案。崔神庆是崔神基的弟弟。韦承庆和崔神庆上奏道:“张昌宗招供说‘李弘泰说过的话,我很快就向天子奏明了’,根据法律的规定,张昌宗主动自首应当免予处罚;李弘泰妖言惑众,应当逮捕治罪。”宋与大理丞封全祯上奏道:“张昌宗受到陛下如此恩宠,还要召见术士看相占卦,他到底还希望得到什么!李弘泰说他为张昌宗占得纯《乾》卦,这是天子之卦。如果张昌宗认为李弘泰的所作所为是妖言妄行,那么他为什么不将李弘泰捆起来送到有关部门治罪!虽然他说已经将此事上奏天子,终究还是包藏祸心,依法应对他处以斩刑,并没收他的家产。请逮捕张昌宗下狱,彻底处治他的罪!”过了好大一会儿,武则天还是不作声。宋又说:“如果不将他立即拘禁,恐怕会造成人心不稳的后果。”武则天说:“你们先暂且停止审理这个案子,等我仔细看一看有关的文书诉状再说。”宋退出长生殿,左拾遗江都县人李邕上前进言道:“刚才听了宋的话,我认为他是一心为安定国家着想,并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得失,希望陛下能同意按照他的意见办理此案。”武则天不同意这样做。一会儿就敕令宋到扬州审理案件,又敕命宋去审理幽州都督屈突仲翔的贪污案,接着又敕命宋作李峤的副职安抚陇、蜀之民。宋对这些新的任命都没有接受,他不肯外出,并上奏道:“依照惯例:州、县官吏犯罪,官品高的由侍御史审理,官品低的由监察御史审理,如果没有事关军国大事的重大案件发生,御史中丞都不应出使地方。现在陇、蜀二地并没有任何重大事变发生,我不清楚陛下一定要派我外出的原因是什么,因此我都不敢接受您的任命。”
司刑少卿桓彦范上疏,以为:“昌宗无功荷宠,而包藏祸心,自招其咎,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加诛,则违天不祥。且昌宗既去奏讫,则不当更与弘泰往还,使之求福禳灾,是则初无悔心;所以奏者,拟事发则云先已奏陈,不发则俟时为逆。此乃奸臣诡计,若云可舍,谁为可刑!况事已再发,陛下皆释不问,使昌宗益自负得计,天下亦以为天命不死,此乃陛下养成其乱也。苟逆臣不诛,社稷亡矣。请付鸾台凤阁三司,考竟其罪!”疏奏,不报。
司刑少卿桓彦范上疏认为:“张昌宗没有任何功劳而受到陛下如此宠爱,却包藏祸心,这是他自作自受,也是上天动怒要惩罚他;陛下不忍心诛杀张昌宗,是违背天意的不祥行为。况且张昌宗既然说他已经把李弘泰的反逆言论上奏陛下,便不应当再与他交往,让他用法术为自己求福消灾,这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张昌宗之所以把这件事上奏给您,是打算万一事情败露了就说事先已经告诉过您,如果没有人发觉便等待时机作乱。这是奸臣的诡计,如果说他还可以饶恕的话,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够得上受处罚呢?!再说这样的事情已是第二次发生,陛下都不加追究,使张昌宗更加自以为得计,天下臣民也会因此而错误地认为是上天不让他死,这是陛下姑息养奸而导致他作乱哪。倘若对谋逆之臣也不加诛戮,这江山社稷就会覆亡。请陛下允许将张昌宗交付鸾台凤阁及中台秋官和司刑寺、御史台三司处理,
以便彻底查清他的罪行!“这篇奏疏呈上去以后,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崔玄亦屡以为言,太后令法司议其罪。玄弟司刑少卿,处以大辟。宋复奏收昌宗下狱。太后曰:“昌宗已自奏闻。”对曰:“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而自陈,势非得已。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国法!”太后温言解之。声色逾厉曰:“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杨再思恐其忤旨,遽宣敕令出,曰:“圣主在此,不烦宰相擅宣敕命!”太后乃可其奏,遣昌宗诣台。庭立而按之;事未毕,太后遣中使召昌宗特敕赦之。叹曰:“不先击小子脑裂,负此恨矣。”太后乃使昌宗诣谢,拒不见。
崔玄也屡次向武则天提起这件事,武则天于是下令司法部门议定张宗昌的罪。崔玄的弟弟司刑少卿崔认为应当将张昌宗处以死刑。宋又奏请逮捕张昌宗入狱。武则天说:“张昌宗自己已经把那件事情告诉了我。”宋回答说:“张昌宗是因为被匿名信逼得走投无路才自己说出来的,实际上根本不是出因自他的本意。况且他所犯下的是谋反大逆之罪,不允许因自首而免刑。如果张昌宗可以不被处死,那还要国法干什么!”武则天语气温和地为张昌宗辨解开脱。宋越来越激动,声色俱厉地说:“张昌宗承受着他不应该享受的恩泽,臣深知此言一出就会大祸临头,但正义驱使着我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因此而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杨再思担心宋忤犯天子旨意,急忙宣敕让他退出,宋大声说道:“圣明天子就在眼前,用不着麻烦你这个作宰相的擅自宣布敕命!”武则天最终同意了他的意见,让张昌宗前往御史台接受审讯。宋立即在庭院对他进行审讯,但还没等他审讯完毕,武则天就从宫中派宦官召回张昌宗并且颁下敕书赦免了他。宋叹息道:“没有先把这小子的脑袋打碎,真是终生遗憾。”武则天于是让张昌宗到宋那里道歉,宋拒而不见。
左台中丞桓彦范、右台中丞东光袁恕己共荐詹事司直阳峤为御史。杨再思曰:“峤不乐搏击之任如何?”彦范曰:“为官择人,岂必待其所欲!所不欲者,尤须与之,所以长难进之风,抑躁求之路。”乃擢为右台侍御史。峤,休之之玄孙也。
左台中丞桓彦范、右台中丞东光县人袁恕己共同举荐太子詹事司直阳峤为御史。杨再思问道:“阳峤不愿意担任这种搏击、弹劾他人的职务怎么办?”桓彦范说:“为某一职务选择合适的人才,哪里一定要等待自己愿意就任的人呢!越是不愿干的,越要让他去干,只有这样才能助长视进取为难事的风气,抑制热衷于功名、急于求进取的道路。”于是提拔阳峤担任右台侍御史的职务。阳峤是北齐阳休之的玄孙。
先是李峤、崔玄奏:“往属革命之时,人多逆节,遂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等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司刑少卿桓彦范又奏陈之,表疏前后十上。太后乃从之。
在此之前,李峤、崔玄曾上奏道:“以前陛下刚刚登基时,很多臣民不遵守臣节,从而导致苛酷的官吏,肆无忌惮地施行严酷的刑罚,恳请陛下为所有被周兴等人治罪而家破人亡的人昭雪,赦免他们的罪。”司刑少卿桓彦范也上奏陈述此意,前后共上奏疏达十次之多,武则天才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
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上神龙元年(乙巳、705)
唐中宗神龙元年(乙巳,公元705年)
'1'春,正月,壬午朔,赦天下,改元。自文明以来得罪者,非扬、豫、博三州及诸反逆魁首,咸赦除之。
'1'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武则天下诏赦免天下罪犯,改年号。规定自文明元年以来犯罪的人,如果不是扬州、豫州、博州三州谋反案以及各种叛乱的罪魁祸首,都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过。
'2'太后疾甚,麟台监张易之、春官侍郎张昌宗居中用事,张柬之、崔玄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谋诛之。柬之谓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曰:“将军今日富贵,谁所致也?”多祚泣曰:“大帝也。”柬之曰:“今大帝之子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大帝之德乎!”多祚曰:“苟利国家,惟相公处分,不敢顾身及妻子。”因指天地以自誓。遂与定谋。
'2'武则天病得非常严重,麟台监张易之和春官侍郎张昌宗居宫中执政,张柬之、崔玄与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以及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谋划杀掉张易之和张昌宗。张柬之问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说:“将军今日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李多祚流着眼泪回答说:“是高宗大帝给的。”张柬之说::“现在大帝的儿子受到张易之和张昌宗这两个小子的威胁,难道将军不想报答大帝的恩德吗!”李多祚回答说:“只要对国家有利,我一切都听相公安排,不敢顾及自身以及妻儿的安危。”于是自己指天发誓,并且与张柬之、崔玄等人一同定下了铲除张易之和张昌宗的计谋。
初,柬之与荆府长史乡杨元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然有匡复之志。及柬之为相,引元琰为右羽林将军,谓曰:“君颇记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轻授也。”柬之又用彦范、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皆为左、右羽林将军,委以禁兵。易之等疑惧,乃更以其党武攸宜为右羽林大将军,易之等乃安。
当初,张柬之接替荆州都督府长史乡人杨元琰的职务,二人一同泛舟于长江之中,当小船漂到江心时,谈到了武则天以周代唐的事,杨元琰慷慨激昂,有救助大唐的志向。张柬之入朝作了宰相后,便推荐杨元琰担任右羽林将军,并且提醒他说:“您大概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江心泛舟时所说的话吧?今天这项任命可不是随便给您的呀。”张柬之还任用了桓彦范、敬晖以及右散骑侍郎李湛,都让他们担任左、右羽林将军,把禁军交给他们指挥。这件事引起了张易之等人的怀疑和忧虑,张柬之于是又任用他的党羽武攸宜为右羽林大将军,张易之等人才放了心。
俄而姚元之自灵武至,柬之、彦范相谓曰:“事济矣!”遂以其谋告之。彦范以事白其母,母曰:“忠孝不两全,先国后家可也。”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密陈其策,太子许之。
不久,姚元之从灵武回朝,张柬之和桓彦范交谈说:“大事就要成功了!”于是把商量好的计谋告诉姚元之。桓彦范将这事禀告了他的母亲,母亲勉励他说:“忠孝不能两全,应当先为国家大事着想,然后再考虑自家的小事。”当时太子李显都从北门入宫向天子问安,桓彦范和敬晖前往拜见,秘密地把他们的计策告诉太子,太子允许他们这样去做。
癸卯,柬之、玄、彦范与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帅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至玄武门,遣多祚、湛及内直郎、驸马都尉安阳王同皎诣东宫迎太子。太子疑,不出,同皎曰:“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横遭幽废,人神同愤,二十三年矣。今天诱其衷,北门、南牙,同心协力,以诛凶竖,复李氏社稷,愿殿下暂至玄武门以副众望。”太子曰:“凶竖诚当夷灭,然上体不安,得无惊怛!诸公更为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