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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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战役胜利结束。
9月17日18时,陈赓率部总攻陕县,义是不到四个小时的激战,全歼守敌第135旅全部及第206师一部,生俘第206师第2旅旅长蒋公敏以下4700余人。
与此同时,第9纵队除留第26旅监视洛阳之敌,阻敌第5兵团之外,主力南渡洛河,解放宜阳、伊川、伊阳、嵩县、奕川、洛宁诸镇,。歼敌7000余人,在伏牛山北麓开辟出豫西根据地;西进的第38军和第22旅又相机占领洛南、商县、商南、山阳等县,肃清反动武装,创建了陕南根据地。从此,大军扼住豫陕咽喉,沿陇海铁路纵横往来于秦岭、伏牛山之间。
战局陡转,陈赓拿下灵宝、陕县,直逼潼关,震动了胡宗南的西安大本营。
9月20日,蒋介石飞抵西安,亲自策划部署,下令再从进攻大别山的部队中抽出整编第56师空运西安,并从自顾不暇的陕北战场抽回一些部队,以加强西安防卫。
蒋介石说:“我们要在半个月内,彻底打通陇海路!”
然而,自从陈赓过黄河的那一天起,陇海路就再没有彻底打通过。
豫皖苏地区 1947年9月26日
天上没有星光。
一阵炮火过后,地上的灯光也熄了。
陇海路像条黑色的巨蟒僵死过去。
华东野战军西兵团在完成了鲁西南作战之后,六个纵队18万大军兵分五路挥师南下,越过东西瘫痪的陇海铁路,挺进豫皖苏地区。
陈、粟大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攻克县城24座,歼敌1万余人,完成了战略展开。
在此期间,西北野战军转入战略反攻,连获沙家店、关庄木口追击战等大捷;华野内线兵团发起胶东保卫战,予敌以重创。
至此,两大野战集团在辽阔的中原大地L摆出了一个大大的“品”字。毛泽东亲自勾画的刘邓、陈粟、陈谢三军挺进,彭德怀、许世友两翼牵制的全新战略格局已告形成。随之,华北野战军对平汉路北段发动攻势,解放雄县,兵叩石门;东北野战军在长春、吉林、四平和北宁线锦西至义县地区发起大规模秋季攻势。人民解放军已经转入全国规模的战略进攻。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异常兴奋。
朱德:“中原得手,天下大事定矣!”
周恩来:“黄河是蒋介石的‘外壕’,陇海路是他的‘铁丝网’,长江是他的‘内壕’。蒋介石总想把我们赶过‘外壕’,而我们已经过了‘铁丝网’,打进他的‘内壕’了。”
毛泽东:“所以,我们要重新算一笔帐,不是五年、10年而是三年甚至两年之内消灭蒋介石。还要修改一个口号,不是战略反攻,而是战略进攻。进攻,是没有界线的。”
这段时间是蒋介石最难过的日子,捉襟见肘,疲于应付。“美龄号”专机东飞西走,南北往来,载着蒋介石四处巡视、部署。
蒋介石说:“匪军近来大喊大叫改变战略。配合这种喧闹,各地匪军频频调动转移,加紧袭扰。不明真相者受其迷惑,以为匪军真的改变了战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战争中处于劣势的一方,想变被动为主动就能取得主动,想不打战略防御就能转为战略反攻,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战争胜负说到底还是要取决于战力。论战力,我们比匪军要强大得多!他们如此鼓噪,目的很简单,就是企图扰乱我重点进攻战略。刘伯承邓小平过河是为了这个目的,各战场到处乱窜也是这个目的,就是害怕我们的重点进攻!”
国统区的刊物《观察》对时局的观察比蒋介石的观察要清醒,它连续载文评述:
整个战场看来颇为有趣。不是拉锯而是推磨,从黄
河到长江广大的土地上成了一大转盘。当陈毅华东野战
军与国军在山东打得不可开交时,刘伯承渡过黄河来解
救陈毅,使陈毅的部队一部转入胶东,一部随了刘伯承
南突。
刘伯承南突时,国军追击部队还没有转过方向来,
陈赓又在豫西过了河,减轻了追击部队对刘伯承的压
力。中共选择了一个想吃掉榆林的机会,同时可以吸引。
胡宗南部的北来。关中及潼关外陇海线的防御力量自然
要薄弱一点,于是晋南的共军陈赓部得以渡过黄河天
险,而出现于豫酉,和刘伯承遥相呼应。……看来共军
的桴鼓陕北,似乎是晋南强渡的准备。
陈赓是在陕北桴鼓时从晋南渡河的,当胡(宗南)
部准备增援豫西时,彭(德怀)贺(龙)王(震)又在
陕北闹起来。东西两战场由于这样的一步一步的推磨兜
圈,已经变成一个大战场,形成了“中原多事之秋”,共
军各部的配合是相当成功的。
战局是整个的,声东击西,打北图南,每一根毫
发,也会牵动整个的头部。
由此看来,无论蒋介石承认与否,战争态势已经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发生了根本的扭转。也就是说,随着刘邓、陈粟、陈谢三路大军呈“品”字形问鼎于北起黄河、南到长江、东自津浦、西至汉水的广大地区,八方风雨将汇集在三山(大别山、泰山、伏牛山)四水(江、河、淮、汉)之间。
中原大势已经底定。
中国的历史将从此发生重大的转折。
第11章 雄性桂冠
河南光山 王大湾 1947年9月27日
天气沉闷,大别山深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低垂而厚重的浓云翻滚着,挤压着,渐渐堆积成一片,像一坨坨厚铅往下沉,似乎已经压到了本来就很低矮的祠堂屋脊上。
空气被压缩了,显得愈发凝滞,仿佛其中也含厂金属的成份,使人每呼吸一口便增加一分沉重。
20多位纵队和旅的指挥员挤坐在这间不大的祠堂里,人与人靠得很近,却谁和谁也不讲话,会抽烟的门头抽烟,不会抽烟的也裹在烟海里,全没了往昔的热闹气氛。平时,他们各自独挡一面,能凑到一起的时候不多;偶尔聚在一起,不是这个摸一下那个的头,道声:“还活着?”就是那个拍一下这个的肩,惊讶:“你没死?”然后开一阵荤的、素的玩笑。而今天却大相径庭。
陈再道憋得难受,敞开领口还觉得透不过气。他走到窗前站下,又急忙整理军装,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来了。”
很快,刘伯承和邓小平走进屋,脸上的神情与背后的阴云呈同一色调。
20多位旅以上干部齐刷刷站起,守着门边的几个人迎上,敬过礼,习惯地伸出双手。
邓小平还礼的手在空中一摆:“仗没打好,不握手了。”
他径直走到桌前,请刘伯承坐下,然后用灼人的目光扫视会场,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个不握手会议。为什么不握手,我想在座的心里都清楚。”
祠堂里鸦雀无声,本来就沉重的气氛陡增了几分严峻。
进入大别山将近一个月了,随着大部队的迅速展开,难以想象的困难接踵而至。
“米越吃越大,路越走越小。”这句流行在部队中的话十分形象地概括了初进大别山的第一个不适应。
来自“四战之地”的战士们大多数是吃惯了小米、山药蛋的燕赵儿女,南方的大米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当年的第19旅山炮营副营长雷晋州现已离休在郑州,回忆起那段生活,老人说:
“提起大别山,先想到一个字——饿。大米那东西呀真不叫粮食,三碗饭吃下去,两个屁一放,肚子就空了;接着百爪搔心,眼睛发蓝,从嗓子眼儿往外伸小手。几天下来,一个营的北方大汉都变成了‘南蛮子’,小脸儿蜡黄蜡黄……这还是有吃的时候。
“开始有吃的也不会吃,一袋子稻谷倒进大锅,怎么煮也煮不烂。行军打仗不能耽搁,管它熟不熟烂不烂,连壳带米吃下去算了。可你算了它不算,走到路上折腾你,让你肚疼拉稀。不管白天夜晚行军,那队伍可就热闹了,到处‘噼噼扑扑’,屁股门儿像关不住的水龙头,走几步蹿一泡。好汉架不住三泡稀,那队伍没法儿带了,一天一夜走不了几里路。别说人架不住这个,从北方带来驮炮的大骡子吃了这种带壳稻谷也绞肠拉肚,一匹接一匹地死掉了。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有吃的,更多的时候是饿肚子。大别山的老百姓看见队伍就跑,我们背着钢洋买不到粮食。穷苦人家自己都揭不开锅。我们就打土豪,看哪家房子大、围墙高就打哪家。有一次,在地主家翻到粮垛,还没等我们动手,地主家的闺女拎起马桶,哗地一声把粪便泼在粮食上……
“粮食都吃不上,油和盐就更不用说了。缺油少盐,不少战士得了夜盲症,一路走一路跌跟头,摔得鼻青脸肿。有一个连队打土豪,翻出一桶桐油,以为这下开荤了,结果全连中毒,集体上吐下泻。再加上初到南方,水土不服,病号越来越多,又没后方安置,部队别说打仗,行军都很困难。”
谈起行军之难,离休在南京的原昆明军区副政委、当年的第3纵队第8旅副旅长史景班说:
“在晋冀鲁豫大平原作战,汽车、大炮、马车浩浩荡荡,并着排地开。到了大别山,进山是羊肠小道,出山走田埂小路,车炮全扔掉了还解决不了行军问题。南方的秋天雨不停,田埂上像抹了油,一步三滑,三步一跤,连跌跤的姿式都‘正规化’了,全都是趾溜一下,两腿劈开,骑在田埂上。这叫‘骑马跤’。许多人的屁股肿了。
“行军问路,老乡说10里地,部队走了一夜也没走到。再打听,原来那是直线距离,山道弯弯,上坡下岗、实际40里都不止。地图上标着一个村子,定在那里宿营,到了一看,只有三两户人家,别说一支大部队,一个班也住不下。南方的山区就是这样,三家一个村,五家一个疃,除了集镇,难得有北方那样大的村庄。部队累了一天,晚上只好露宿在野地里,不论刮风下雨。
“最要命的是南方的毒蛇,藏在路边草丛树棵里看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哧棱一下子蹿起,一口就能致人死地,叫人整天提心吊胆。
“从北方带来的布鞋经不住水泡,没几天就穿帮儿烂透了,只好穿草鞋。北方人没穿过草鞋,脚上磨得又是脓又是血,晚上睡觉粘在一起,脱都脱不下来,硬拽,草鞋就变成了‘皮鞋’,撕下一层血哧呼啦的皮肉。
“有一次,我们为牵制敌人连续18天急行军,就是这么泥里水里血里走出来的。整整18大啊!能够跟上队伍、不开小差的人,就是了不起的英雄!”
史景班老人讲到这里,眼睛湿润了。
大米。小路。草鞋。一部艰苦卓绝的悲壮史诗。
部队如此,机关也不例外。有一天野司断粮,到下午3点了,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李达的午饭还没有着落。警卫员狠狠心,从衣兜里掏出五颗珍藏的北方小枣,献给首长们。刘、邓、张、李四个人七只眼瞪着五颗小枣,推来让去,最后平分,每人一颗权作午餐,剩下一颗非让警卫员吃了不可。警卫员拗不过,当着首长的面把枣含在嘴里,出门又吐到手中,用衣袖擦干放进口袋。那是他过黄河时,未婚妻送他的,是个念物。
行军走路跌跤子也上下一律平等。一天夜行军,刘伯承骑在马上,警卫员走着走着听到一声响,回头看,吓坏了——刘伯承和马都不见了。赶紧摸黑跑下山沟,边哭边喊,只见马摔坏了,刘伯承却坐在厚厚的腐叶枯枝上,没伤着筋骨,还笑着安慰警卫员:“不慌,不慌。莫得事情嘛。你要是有红枣,我还能吃几颗哩。”后来没有马骑了,刘伯承照样摔了不少“骑马跤”。50多岁的人了,谁看见都心疼。
南方蚊子多,部队没有蚊帐,不少人打摆子,发高烧,又没有药治,就那么硬挺着,听任疾病的折磨。第1纵队第1旅第2团3营9连连长王崇乐是豫北清丰县人,跟着部队过黄河进大别山,后来又渡长江一直进入西藏,走完了刘邓大军的全部征程,最后叶落归根白发苍苍回到河南故里。笔者采访他的时候,他抽着“黄金叶”香烟,说:
“年轻时我精瘦精瘦,从来没得过病,不知道药是啥滋味儿。可进了大别山,我却没逃过去,让个小蚊子折腾惨了,发起烧来满嘴火泡,闹起冷来钻进草垛能把草垛哆味塌。
“团政委李彬告诉我这是打摆子,让我吃‘百草丸’。我就吃了,结果浑身发热,一打嗝一股膻味儿,气得我直骂娘。一打听,人家告诉我:啥白草丸?那是羊屎蛋儿!还说羊吃白草,百草都是药,这偏方啥病都治。我越听越想越恶心,发誓病死也不吃了。
“后来打下李家集,弄到点奎宁,我才侥幸活下来。可病死的人也不是个小数目。你算算,进大别山时我们有整整一个营的清丰人,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