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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势中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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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小平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啥子要求、打算,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办的,决不吝啬。”
  “我想,想先到可以看的地方看看……”曾克谨慎地选择词句。
  “可以看的地方?”敏锐的邓小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还有啥子不可以看的地方吗?”
  “政委,我的‘抢救’结论还有保留问题,我不要求什么都看。”
  刘邓同时哈哈大笑。刘伯承说:“我们是官僚主义。请来的贵客心头还带着枷锁,得先给她松绑。”
  从那一天起,曾克感到自己就像一粒种子落进了沃土里。
  ……
  正是农家人做晚饭的时候,赵家楼满村子炊烟袅袅,风箱的“呱嗒”声此起彼落。
  曾克犹豫了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刘司令员,交给您,吧,请您转给党委考虑。”
  刘伯承吃惊地接过来,问:“这是啥子嘛?”
  “我的申请。批准我继续随部队南征吧!”曾克说着,话音已经呜咽:“请不要把我送回邯郸去,不要剥夺我参加战略反攻的权利!……我对这次进军大别山人员条件的决定有意见。非战斗部队的女同志一律不参加,医护、文工团的可酌情考虑。难道我们搞新闻、搞文学的不是战士,不可以酌情考虑吗?”
  刘伯承说:“战士是不用眼泪求战的。咱们一块儿去政治部,把你的请求告诉张副政委,我们一同研究解决。”
  政治部设在一个农家小院。屋里已点上了小油灯,张际春正在伏案批阅文件。刘伯承说:“际春同志啊,记者同志来向你请战了!”
  张际春站起,笑着对曾克说:“宣传部、记者团的领导都反映了你的要求。我们正准备研究,你又把司令员给搬来了。”
  刘伯承替曾克解围:“不是她搬司令员,是司令员纵容她找你当面解决问题哟。”
  曾克说:“张副政委,我已经连着两天决心来找你。我是女同志,但更是战士,请求不要剥夺我革命的权利,我……”
  张际春点点头:“我们可不是赵大爷,哪能剥夺你革命的权利呢?新闻、文学工作是革命的一条战线,记者、作家是当然的战士嘛。组织上考虑你已经做妈妈了,身体又单薄。恐怕去大别山顶不住……”
  “我保证不让部队背包袱!”
  刘伯承出面求情:“际春同志,能不能特殊处理一下?”
  张际春接通了邓小平的电话。
  邓小平回答:“同意特殊处理,列人战斗员编制。”
  曾克破涕为笑,举手敬礼,正准备告辞,门外一声“报告”记者团团长齐语来了。
  “秀才滚滚,。离不开本本。”刘伯承指着齐语腋下夹着的书说,“那么厚几大本,是啥子书啊?”
  “报告司令员,这是《约翰·克利斯朵夫》邓政委借去看的,刚还我。”
  刘伯承接过书,翻开封面,看到扉页上写着——献给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
  “好书啊!”刘伯承感慨道,“这都是世界共有的精神财富,应该多多地向部队推荐。土地还家啦,战士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不要四肢越吃越壮,头脑越变越小。我们面前的任务艰巨得很,精神食粮也要跟上。可以把一些优秀的世界名著搞成缩写本,或者选择一些章节,刊登出来。”
  齐语说:“您指示我们把《恐惧与无畏》选章节向部队推荐,效果非常好。”
  曾克说:“我一直跟3纵活动,他们几乎把《恐惧与无畏》当成教科书了。”
  “一部文学作品有时能起到教科书起不到的作用,因为它具有感染力,很容易打动人。”张际春拿起桌上的稿子,递给齐语:“我看了,不错,可以发稿。”
  刘伯承说:“你们记者团写了不少好文章。抗战时,咱们有个新闻记者,为着抢快,不负责任,战斗还没结束,就臆造了战斗场面和英雄人物,写了稿子给报社,弄得一期报纸作废,此人得了个‘客里空’的丑名。”‘
  张际春说:“我们记者团可不能出‘客里空’噢!”
  刘伯承手里捧着《约翰·克利斯朵夫》,不时翻动着,爱不释手的样子,说:“知识分子要工农化,工农分子也要知识化,而且两家都要实际化。你们都知遣英国的大剧作家削伯纳,他才华过人,只是相貌丑了点。美国著名的舞蹈家邓肯生得很美,很仰慕肖伯纳的才智。她给削伯纳写信说:假如我和你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有你那样的脑子和我这样的身体,那将会多么幸运啊!肖伯纳回信说:这个孩子的运气也不一定那么好,他可能有我这样的身体和你那样的脑子……”
  屋子里的人大笑。
  远远的雷声在空中沉闷地滚过来。
  屋内顷刻静下来。
  “又要下雨了。”
  张际春不由自主地把脸扭向黑漆漆的窗外。
  鲁西南 黄河大堤 赵家楼 1947年8月6日
  吉普车在风雨中艰难地行驶,车轮溅起泥浆,一甩数民高。
  车内,邓小平手里搓着一支烟,沉思着。
  车开上大路,但见一群群百姓扶老携幼,挑担推车,在泥泞中跋涉。
  车停了,邓小平跳下来。
  “老乡,你们这是去哪儿?”
  “俺是跑黄水呀!同志。”
  “不是没有决口吗?”
  “你这个同志,等决了口就晚啦!听说国民党在上边要炸堤了,雨水又这么大,再不走,黄水下来往哪跑?”
  邓小平上了车,直奔黄河大堤。
  大堤上黑压压尽是人,穿军装的军人,光脊梁的民工。堤上堆砌着充填沙土的麻袋、草包。
  盈槽的黄水翻滚着泥沙、泡沫,浩浩森森,汹涌澎湃。
  野战军军政处处长杨国宇一身泥水,行动极敏捷,像一个快速旋转的泥球,洪亮而富有乐感的川腔随着他的身影流动。
  “磨蹭啥子嘛!5连,快到上面去!……你这位同志,这哪里是抢险,分明是搭鸡棚棚嘛!重新加固!
  “杨大人。”邓小平没有开玩笑的心境,只是平时喊惯了,脱口而出。
  “邓政委!”杨国宇用手抹抹脸上的雨水,焦急地说:“水要是再往上涨,可就……”
  “知道了,我再派些部队来!”
  “还有麻袋,草包!”
  邓小平“嗯”了一声,走下黄河大堤。
  刘伯承住的院子里也积满了水,青砖搭起一线“砖桥”。
  邓小平走到门口,看到一块立着的大青砖上刻着度数,积水在一点一点往上涨。
  屋子里已经漫进了水,尽是稀稀的泥浆。邓小平走进去,没有见人,正欲转身出门,看到桌子上刘伯承的墨迹——“忧心如焚”。
  邓小平站下,沉默地面对这四个字。
  为大将者,焉有不察天候、地理,而度情势者。这不安静的黄河,这日益增加的围兵,严重威胁着十几万大军;一旦洪水与围敌双重而至,整个战略转折将有可能失败,造成千古遗恨……。马上走!马上走?伤员没有转运,炮弹、物资没有补充,没有经费,没有冬装,没有休整,没有……什么也没有,而面对的又将是没有后方的作战。
  忧心如焚!
  这种心情勾起了邓小平的记忆。
  那是1945年8月,邓小平和刘伯承也经历了这种“忧心如焚”的时刻。
  日本人刚投降,蒋介石在重兵进犯上党的同时,三次电邀毛泽东,图谋在军事压力下迫使中共订城下之盟。
  毛泽东寄希望于刘邓指挥的上党战役。
  8月28日毛泽东飞重庆。8月24日刘邓还在延安。
  如果从延安沿秘密交通线回到晋冀鲁豫前线,行程需要一个月。
  上党战役越是打得好,重庆谈判桌上的筹码就越有分量,毛泽东的重庆之行就越安全。可是,一步怎能迈过千山万水?
  忧心如焚!天气也是这么热,这么燥。
  在太行前线的李达也十分焦急,连电催促刘邓速回太行山组织指挥大兵团作战。
  令人无法置信:最终使刘邓迅速回到太行前线的却是一架美国飞机。抗战刚结束,美军驻延安观察组还没有撤走,飞机就是他们的。与刘邓同机离开延安转赴各根据地的还有林彪、陈毅、薄一波、陈赓、肖劲光、李天佑、邓华、陈锡联、陈再道、宋时轮、邓克明、王近山、膝代远、江华、张际春、黄华、陈斐琴等。
  当然,这些美国人不知道乘坐他们飞机的是些什么人,他们还以为一群“土八路”想开开洋荤呢。
  五个小时后,刘邓的全班指挥人马到达太行前线。上党大胜。蒋介石签订《双十协定》。刘邓创作了“解放战争序曲”这一杰作。
  在时间和空间上所赢得的东西,对于军事行动是多么重要啊!
  眼下,再不会有美国的飞机把部队运往大别山了。
  邓小平拂袖,出门钻人雨中。
  野战军司令部设在一座地主的院落里,房屋高而宽大。李达面前七部电话机,拿起这个,响起那个。
  李达从抗日战争开始就一直襄助刘邓,不离左右。刘伯承历来主张司令部要精干,他的“袖珍司令部”是出了名的,四位主管干部没配一个秘书。大大小小的战役从战前计划到战斗组织实施、战后总结部署,都由李达亲自动手、动腿、动嘴。在野战军司令部各级干部中,李达是休息最少的一个。他谦诚执著,多年来又耳儒目染刘伯承“心细如发”、“周全慎密”的作风,所以事必躬亲,部队每到一处就带着军政处处长杨国宇检查群众纪律,甚至连部队的临时厕所挖的地方对不对、掩埋得好不好都要过问。
  过黄河以来,部队在战斗间隙还休整过一两天,李达却像上了套一般连轴转;拿下羊山,部队休整了,他反倒更忙。往后方转送的,从后方调运的,车、马、人、物、吃、喝、拉、撒、住,哪一样想不周全都会出问题。最费精力的是南下大别山的战略展开构想。作为野战军的参谋长不能“上了轿才缠脚”,他需要在兵马未动之前,给统帅部提供一份完备的战略蓝图。
  李达被超负重荷压得头发一把一把掉,眼圈烂了般的殷红。他没有烟酒嗜好,实在难以支持了,就嚼一口大葱,喝一口醋,厚厚的嘴唇吧嗒一阵子,说不出什么道理,那疲惫到了极度、僵硬得失去韧力的神经在辛辣和酸涩的刺激中渐渐又恢复了弹。
  早上,刘伯承让卫士长“押”着李达去睡觉。刘伯承前脚刚走,他又偷偷溜回司令部。未料,刘伯承转了几圈又回来,一眼瞅见抱着电话机的李达,实在是火了:“啷个搞的嘛!这个时候,你要是病倒了,不是要我的命吗?”
  李达憨笑着摆摆手,对着话筒喊:“不行!赶快把那里的电话线架通!随时报告水情。不行,20分钟必须架通……”
  刘伯承无可奈何。
  邓小平匆匆走进来。
  刘伯承忙问:“堤上情况怎么样?”
  “不好。”邓小平转过身又对李达说,“险情不减,再拉两个团;上去,多备一些麻袋、草包。”
  情报处处长柴成文走进来报告:“现在又有桂系两个师往这里调,加上从陕北、山东调来的五个师和原有的东、南、西三面围敌,一共是13个师,30个旅,35万人。从所得情报看,敌可在两天内完成合击之势。”
  刘伯承沉思。
  李达说:“11纵报告,今天进入梁山以西、郓城以北。各部队都在想办法迷惑敌人——用石灰粉在主要道路的交叉口撒上问北的标志;在能通过部队的徒涉场、渡口,用高粱杆搓成向北的箭头;有的部队还沿途不住地打空枪。敌人不知所措,真的以为我们要北渡黄河。从徐州、开封调来的敌军尾追他们向北去了。”
  “好!”刘伯承站起来,“让他们动作再大些,一定要造出主力北渡黄河的声势,吸引敌人越多越好!”
  邓小平:“必要时,可使一部渡河,彻底消除敌人的犹豫、访惶!”
  李达:“11纵新组建不久,我想让冀鲁豫军区配合他们向黄河佯动,牵制敌人。”
  刘伯承:“很好,就这么办。”
  李达匆匆离去。
  邓小平点着一支烟。
  刘伯承摘下眼镜擦拭。
  走?留?
  10万大军面临抉择。
  战场局势不测如阴阳,难料如鬼神,贵在临期应变。大帅用兵若良医疗病,病万变,药亦万变。
  刘伯承:“邓政委,我们马上开个会。”
  邓小平:“打破常规,除各纵队领导,把司、政、后机关各部处的同志都请来!柴成文,通知他们,速到!”
  会议气氛热烈、活跃。
  天气闷热,陈再道解开衣扣,撩起衣襟扇风:“我的意见是再打它一两仗再走。虽然连续作战,部队疲劳,但我们是胜利。师,士气旺盛;而且现在华东野战军的五个纵队已经到达郓城巨野地区,我们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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