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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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们的的确确感到进入了热带。在远方山坡之上,古老的圣安东尼奥城的灯光隐约可见,你会有一种这就是墨西哥的领土的感觉。路边的房屋各式各样,加油站寥寥几盏灯懒洋洋地亮着。狄恩兴奋地驾车驶入了圣安东尼奥。我们来到城里,到处都是墨西哥式的东倒西歪的小屋,没有酒窖,只在院子里放着几把结实的旧椅子。我们把车停在加油站,准备给车加点油。墨西哥人站在炽热的灯光下,头顶上方的灯泡上布满了飞虫。他们走进酒吧,拿过啤酒瓶,把钱扔给侍者。常有一家人一同来此处喝酒。这里酒吧遍布,树木低垂,空气中充满一股樟脑的味道。放荡的十几岁的墨西哥少女跟着小伙子四处游逛。“哈!”狄恩叫道,“快看,这些小妞!”各种音乐从四处飘送而来。斯但和我喝了几瓶啤酒,微微有些醉意;我们好象已经离开了美国,但实际上还在这里,在美国最疯狂的中心,高速汽车在这里横冲直撞。圣安东尼奥,啊哈!“现在,伙计,听我说——我们可以在圣安东尼奥停留几个小时,我们可以去找一家医院看看斯但的胳膊。索尔,你和我一起去转转这些街道——快看街对面的那些房子,你可以看到前面的房间,那些漂亮的女人正手捧爱情杂志躺在那里。
哈!来呀,我们走吧!“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向几个人询问附近最近的诊所在什么地方。商业中心附近,许多东西看上去十分时髦和充满美国味。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耀眼夺目,毒品商店遍布各处。黑暗中,汽车在城市里横冲直撞,仿佛这里不存在交通法规。我们把车停在一家医院门口,我陪斯但去看医生,狄恩留在车里。医院大厅里挤满了穷困的墨西哥妇女,有些人怀着孩子,有些人自己病了,有些人带着生病的孩子,这种情景真让人目不忍睹。我想起了可怜的特里,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斯但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有一个实习医生走过来看了看他肿痛的手臂。他们说他是受了某种感染,但是我们都没注意那个名称。他们又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这时,狄恩和我一起出去逛逛新墨西哥州圣安东尼奥城的大街小巷。空气是芬芳和温柔的——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最温柔的空气——微风习习的金秋里充满了神秘的气氛。突然,一个身穿白色印花绸衫的少女的影子在充满生气的黑夜里出现,狄恩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说。“噢,她真是美得让人不敢相信。”他轻声对我说,“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
快瞧!快瞧!一个疯狂的圣安东尼奥酒吧。“我们走了进去,许多小伙子正围坐在桌旁赌博,他们都是墨西哥人。狄恩和我要了可可,把几枚硬币投入自动唱机,听起了怀多尼。哈里斯、莱昂内尔。汉普顿和露茜。米兰达的歌,在音乐的伴奏下我们跳了起来。狄恩告诉我注意观察。
“喂,在听怀多尼唱他可爱的布丁时,用你的眼角看看那个小子,那个瘸了的小子,他正坐在桌旁喝酒哩。酒馆里的人都在嘲笑他,你看,他一定一生都是别人的笑柄。其他人虽然冷酷无情,但是他们爱他。”
这个瘸子是个畸形的侏儒,却有一张宽大而清秀的脸,他的脸实在太大了,上面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见了吗,索尔?一个圣安东尼奥的墨西哥人汤姆。斯纳克。世界上真有同样的故事,瞧,他们一直在欺侮他。哈哈哈哈,听他们在笑,你瞧,他总想获胜,他赌了四点。瞧!”我们看到他瞄准了庄家,赌注,但是他又输了,其他人都怪叫起来。“啊,伙计。”狄恩说,“现在再看。”他们抓住这个小伙子的颈背,闹着玩似地捶打着他,他尖叫着跑了出去,再没用他那张羞涩可爱的面孔回头望一眼。“啊,伙计,我真想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样的姑娘。噢,伙计,我真要在这空气中陶醉啦!”我们走了出去,漫步在黑暗对神秘的街头。无数的房屋掩映在青翠的树木中,我们可以看到房间里,走廊上,以及和男孩子一起躲在灌木丛中的姑娘。“我总算看到了这个疯狂的圣安东尼奥!想想墨西哥会怎么样吧!快走!快走!”我们回到医院,斯但正等在那里,他说感觉好多了。我们拥抱着他,告诉了他我们所做的一切。
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再走150英里就能到达精奇的边境,我们钻进汽车重新上路。我感到很兴奋,从狄累和安西诺到拉雷多的一路上我都在睡觉,直到凌晨两点我们的车停在饭馆门前我才醒了过来。“啊!”狄恩感叹他说道,“这就是得克萨斯的尽头,这就是美国的尽头,以后我们就一无所知了。”天气很热,我们都汗流浃背。没有露水,没有生息,只有成千上万的飞虫在灯光下四处飞舞,还有在闷热的夜里,附近的河水散发出的腥臭味。
那天早晨,拉雷多笼罩着不祥的气氛。各种出租汽车司机和边境居民都在四处寻找着好运,但能够找到的人并不多,想在现在的时代里靠运气发财已经太晚了。这里聚集着美国下层社会的糟粕,所有不三不四的人都会在这里出没,一些罪犯不得不四处潜伏以躲避人们的耳目;走私者在粘稠污浊的空气中盘算着;警察板着通红的面孔,汗水直淌;女招待衣冠邋遢,态度恶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使你感觉到整个墨西哥的存在,似乎从夜色中就可以嗅到墨西哥油煎玉米饼的味道。我们不知道真正的墨西哥到底是什么样,只是又一次来到了大海的身边。我们每人吃了一份快餐,却根本无法下咽,我把它包在餐巾里留着以后路上吃。我们有些急不可待了,我们的汽车穿过一座大桥,正式踏上墨西哥的土地。这时,外面的景色发生了变化。我们驱车来到边境检查站。我们的车开始在墨西哥的街道上行驶。我们好奇地东张西望,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这里同墨西哥州完全一样。现在是凌晨3点,许多戴着草帽,穿着白裤子的家伙正靠在一爿商店门前懒洋洋地打着盹。“快——瞧——那——些——家——伙”狄恩一字一句他说,“噢,”他压低了嗓门,“等一等,等一等。”几个墨西哥警官笑嘻嘻地走了出来,请求我们把行李拿出来。我们照办了,但是眼睛一直没有停止扫视街道,我们真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开车,迷失在这神奇的西班牙式的街道中,虽然这里只是拉雷多,但对我们来说,就象是到了圣城拉萨。“伙计,这些家伙整夜都站在这里。”狄恩轻声说。我们把证件递给警察,他们警告我们说不要喝自来水,于是我们就越过了边境。墨西哥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检查了一下我们的行李,他们一点儿也不象警察,做起事来有气无力,待人却很热情。狄恩一直盯着他们,这时他转过头来对我说:“瞧这个国家的警察居然这样,真让我难以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我象是在做梦。”接着,我们去兑换钞票。我们看见桌子上放着几堆比索,知道1美光可兑换大约8比索,我们把身上的钱换了一大半,兴高采烈地把口袋装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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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开始面对那些羞涩和好奇的墨西哥人了。在夜色中,也许墨西哥人正从他们的帽沿下偷偷地窥视我们。从通宵饭馆的大门后面飘出一阵阵的音乐和烟雾。“哈,”狄恩轻轻地出了口气。
“好了。”一个墨西哥警察笑着说,“你们这些小伙子检查完了,往前走吧。欢迎你们到墨西哥来,祝你们玩得愉快。注意好你们的钱,注意好你们的车。我是对你们每一个人说这些,我是雷德,大家都叫我雷德,有事情找雷德,祝你们吃得好。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你们在墨西哥生活不会太困难。”
“当然。”狄恩耸了耸肩,我们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过墨西哥的街道。我们把车停好,并肩走在昏黄沉闷的灯光下的西班牙式街道上。在夜幕中,老人们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就象东方的毒品贩子和僧人。没有一个人直接盯着我们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向左拐进一家烟雾腾腾的饭馆,里面一台美国30年代的自动唱机正播放着吉他音乐。臂戴袖套的墨西哥出租汽车司机和头戴草帽的墨西哥嬉皮士坐在凳子上,吃着玉米饼、豆饼和其他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我们买了三瓶冰冻啤酒——啤酒的名字叫塞伏查——每瓶大约30个墨西哥分币或10美分,又买了几包墨西哥香烟,每包6美分。我们尽情地玩着;对每个人微笑着,眼看这堆墨西哥钞票飞快地花掉。现在,整个美国就在我们身后。狄恩和我早就理解了生活中的一切,理解了在路上的生活,而在路的尽头,我们终于发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我们从来没有梦见过这么神奇的地方。“想想吧,这些家伙一晚上都待在这里。”狄恩低声说,“再想想我们面前这片巨大的陆地,连同连绵起伏的‘S’形山脉,这一切我们只有在电影上看到过,与我们国家一样的丛林和沙漠一直延伸到危地马拉,或者天知道的什么地方。啊!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去干什么?我们走吧!”我们走出饭馆,回到车上,越过里格兰得大桥,从这里可以望见美国的灯火。我们掉转车头背对着它奔驰而去。我们在沙漠中行驶着,50英里路上没有一盏灯,没有一辆车,直到黎明降临到墨西哥湾,我们才看清路两边幽灵般的仙人掌植物。“这是个多么荒凉的国家呀!”我叫了起来。狄恩和我完全被惊呆了,在拉雷多我们就已经一半陶醉了。斯但以前常去国外,现在平静地在后座上睡着了,狄恩和我拥有了面前整个的墨西哥。
“现在,索尔,我们就要离开身后的世界,进入一个新的未知的世界中了。几年来的甘苦换来的就是现在这个,所以我们太太平平地什么也不想只管这样一直向前真正理解这个世界。在我们以前,其他美国人都没这么干过,不是吗?我们正在进行着一场战争,带着新式武器在墨西哥纵横驰骋。”
“这条路,”我告诉他,“也是一些美国的亡命之徒以前越过边境通向蒙特雷的必经之路,所以,如果你在灰色的沙漠里眺望,就会看到鬼魂似的墓碑上刻着那些流浪汉的名字,你还会看到……”
“这才是世界。”狄恩打断我说,“我的天呀!”他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叫道,“这才是世界,如果有路,我们可以一直开到南美洲。想想吧,他妈的!”我们的汽车飞快地奔驰着。天渐渐亮了,我们可以看清沙漠中白色的沙子和远离路边的小屋。狄恩放慢了速度,仔细地瞧着。“都是些摇摇欲坠的小屋,伙计,你只能在死亡谷里才能找到,或许比那还要糟。这里怎么连人影也看不见?”从地图上看,前面我们将遇到的第一个小镇叫做沙宾纳斯,我们急切地期待着它的出现。“这里的路看上去同美国的路没有什么不同。”狄恩叫道,“只有一件怪事,如果你注意了的话,就是里程标是用公里计算的,它们所显示的都是与墨西哥城相距的距离。你知道,那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一座城市,一切都以它为中心。”
现在离那个大都市还有大约767英里,也就是还有1000多公里。“他妈的!我就要到了!”狄恩叫道。在极度兴奋中我闭了一会儿眼睛,听见狄恩一边拍方向盘,一边不停动嘀咕,“他妈的!”,“太够味啦!”,“哦,瞧这片土地!”和“好!”我们穿过沙漠,将近早上7点钟时赶到了沙宾纳斯。我们放慢速度,叫醒了后座上的斯但,坐在车上注视它。
大街上尘土飞扬,凹凸不平,两旁是又脏又破的土砖人行道,背着大包小包的乡下人在街上走着,光脚的妇女从黑洞洞的门口望着我们。新的一天开始了,街上挤满了从墨西哥农村赶来的步行的人们,长须飘逸的老人盯着我们。三个满脸胡须、衣冠不整的年轻人的出现,使这些平时看惯了衣冠楚楚的游客的人感到异样的兴味。我们以每小时10英里的速度开车蜗行着,一切都尽收眼中。一群姑娘在我们前面大摇大摆地走着,当我们经过她们身边时,她们中的一个说道:“你们要到哪儿,伙计?”
我惊讶地回头看了看狄恩:“你听见她说的话了吗?”
狄恩也吃了一惊,他一边继续开车一边说:“是的,我听见了。我当然他妈的听见了。
噢,天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今天早上我太激动了,这个世界太可爱了,我们总算走进了天堂。这里既不冷清,也不奢华,这里什么都不是。“
“嗨,我们回去把她们带上!”我说。
“好。”狄恩回答,把车速降到5英里。他有些不知所措,在这里可不能干那些在美国常干的事。“路上有成千上万他们的人!”他说,因此,他绕了一个弯,重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