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原密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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渲橐话悖尥赣痢L焐捕偈卑盗讼吕矗孟裉袈渖搅艘谎芪Ф际呛隰q魆的。扎仓身上出现了明显的寒意,他不由得抖了抖肩,裹了裹袈裟。可能是扎仓的动作有些大,菩提树梢上的一群麻雀受惊地扑棱棱飞起,胡乱地在空中相撞,抖落枯叶数片,无力地飘落在扎仓脚前。
扎仓躬下身子一一捡起枯叶,将它们揣好,然后木然地沿着碎石路向前行走,连石子磕到了脚踝都全然不知。
身后的铁链声依旧……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中的太阳变成了黑色,只留下一个金色的光环,天空变成了靛青色。密宗学院周围响起了一阵牛的哞叫声,声音听起来极其哀怨凄厉,却又让人辨听不出方向。空中那些原本“唧唧喳喳”的麻雀儿此时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牛的叫唤中了邪,竟一个个狠命地俯冲,一头撞在了大殿的墙角上。后面的麻雀竟争相效仿,撞击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响,溅起古砖中的灰尘漫天飞舞,使原本就暗淡的古墙显得更为阴暗。雀儿们往升极乐的地方留下一个个圆圆的血迹斑痕,看上去犹如一颗颗未串联在一起的念珠。
“啪、啪!”麻雀们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尸体裹着尘土泥浆摔在了扎仓脚前,让他触目惊心。无论他怎么躲闪,麻雀们都像长了眼睛一样,总是准确地摔在他的脚前,不离不弃。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血腥味的吸引,成群的蝙蝠鬼哭着从寺殿顶棚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疯狂地飞舞着,它们那睡眼惺忪的眼睛里满是邪恶的光,就着淡淡的光亮,它们背上那罪恶的条纹使空中布满了一张张阴森可恐的鬼脸。
扎仓注视着空中,盼望着太阳重新露出笑脸的一刻,可是太阳的周围却阴云密布,到后来云层遮住了日光,已经看不到日食是否结束了!这种天象极为罕见。
突如其来的暗夜总是令人窒息,好在不久空气中就传来一股土潮味,虽然它并不好闻。扎仓抽了抽鼻子,忽然一道闪电在不远的天际划过,随后是一声清脆的雷鸣,天神犹如接到命令,立刻撕开天幕,欲把天河之水狂泻到人间。随即一道道闪电接踵而来,划破漆黑的夜幕,一阵阵沉闷的雷声轰鸣,推波助澜,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扎仓眼睁睁地看着一阵狂风吹开了不远处大经堂的门,随即大经堂里响起了一阵阵清晰的跌宕破裂之声。
那扇沉重的木门被狂风猛地推开,随即雨水被风卷进了大殿,呼啸而过。大经堂里的青油灯忽明忽暗,火焰扑朔迷离,看着腿下的毯子被暴雨打湿,跪经的喇嘛们纷纷起身,咒骂着歹毒的天气,顶起长袍的下摆在头上冲出门外各自散去。扎仓看到,那好多长袍半遮的身影在狂风暴雨中,在那殿与殿、廊与廊间甬长的黑暗中狂奔。僧人们跑近了,却来不及躲闪,用脚踩碎了地上的麻雀,任凭鸟儿的内脏污染了毡靴,任凭睁着眼睛的鸟儿被雨水冲刷,连句罪过都来不及说就连蹦带跳地散去了。
扎仓活佛长叹一声,全然不顾雨水的肆虐,继续沿着碎石小道而走,踩着积水进入大金瓦殿。殿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上了年龄的喇嘛留下来打扫卫生。
灰尘味、汗膻味、酥油味、书潮味,还有檀香味、喇嘛身上的体液味,统统混杂在一起朝扎仓的鼻孔扑过来。这种独特的气息和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这种味道不停地侵蚀着扎仓的肌肤和灵魂,令他颤动。他抬头望了望,大殿空阔、寂静,佛像安静地坐着,接受他的注目。扎仓心想,这里的佛此时有可能就和自己一样,在这些浑浊、迷离、神秘幽深的气味中穿行。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时候自己竟成了佛的一部分,能安静地坐在这里,闻喜欢的味道,听喜欢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会成了佛的呼吸和心跳,每当有这种感觉,他总是忍不住要问自己,如果佛真的有心跳和呼吸,它会为了什么而急促?可眼下这种感觉正逐渐离自己远去,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扎仓觉得自己不会成为佛,因为他是来和佛诀别的,真正想成为佛的人不会想到死,他没有死的权利。
一想到此,扎仓活佛心头便有一股颤动,他强忍着泪光,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让泪水溢出眼眶。他没有打扰打扫卫生的喇嘛,定了定神后转身悄悄地退出了大金瓦殿,返回密宗学院。
第十一章 无罪的罪人
回到密宗学院,上了木楼来到住处关好门后,扎仓脱下靴子整齐地摆好,将靴子的脚尖统一朝外摆放,然后光脚踏在毯子上。他的脚上满是冻疮和血口子。
扎仓从小炕旁的门柜里取出五十四个小铜碗,逐个装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灯芯,又从银瓶里逐个倒出青油点上了五十四盏油灯,随后将左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取下,折了三圈后整齐地摆放在案头左侧。
油灯的光借着门缝里的空气流动歪歪斜斜地照射在扎仓活佛案头的那串念珠之上,那串念珠借着温润的光势发出晶莹璀璨的光芒。
这是一串特殊的念珠,每一颗念珠都呈现扁圆形,但又不是非常的圆,大小不尽然相同,色泽上也有区别,有些是黑褐色且看上去无比粗糙,而有些却是杂色,质地光滑圆润,杂色中以黑白相杂居多。而且每个念珠上都有特殊的纹路,看上去犹如血管。这不是一串普通的念珠,而是货真价实的人骨念珠,一共有五十三颗,却留有一个空位,使得用来串连的念绳空出来一截,使整串念珠显得有些稀拉。
扎仓活佛对着油灯后面的文殊佛像做着祷告,他大声地将自己内心的苦诉了出来:“佛祖,吾即将归于你的怀抱,请聆听我的肺腑。吾毕生勤恳,钻研佛法不敢懈怠。然终不能成正果。用尽毕生经历修持善心,竟不能如愿。这手里的人骨念珠特别能让我感觉到生死无常的迅速,令我时时不敢怠慢佛法。可修持得再好的阿卡,他的身体也终将要衰败终至死亡。弟子制作的人骨念珠可只差一颗就能圆满,我竟不能如愿!甚憾!甚憾!”
扎仓活佛声泪俱下,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单薄的影子被青油灯拉长了。
“五十三颗,再有一颗我就能完成次第,修成正果,往升极乐,可时世造化为何这般待我?我七岁就入寺陪伴佛祖,十四岁就显、密双修,我半生行善,无积业孽,可为何只给我五十五岁阳寿?哪怕再多一年也好,让我能完成心愿,可终究不能啊!终究不能啊!我将于明日圆寂。何世才能再积法缘?就差了一颗,就差一颗啊!是不是我不该救那些可怜的艺人,是不是我救了他们的灵魂你便惩罚了我!”扎仓悲痛欲绝,喃喃自语间头部竟撞到了右边的松木门箱上,门箱扣子一滑,哗啦啦落下许多白森森的骷髅头,砸在了扎仓的身上、头上。
扎仓悲戚地坐起身子,将滚落的人头骨一一拾起,他痛苦地抚摩着一个个眉心空落的骷髅头,久久才说出话来:“藏戏艺人们,扎仓无缘无才,让你们受委屈了!扎仓埋没了你们的无上光芒,侮辱了你们的灵魂,现在我就一一为你们超度,愿你们往生极乐,请勿怪罪于我,扎仓尽力了!”
说完,扎仓举起一个个头骨,念一遍遍经文,对着它们诉说着自己的相思之苦,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头骨重新码好在门箱里,随即吹灭一只只油灯,就这样往返重复,等五十三颗头骨重新码放整齐后,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案头亮着的油灯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盏。扎仓奋笔疾书留下了一封信,嘱咐弟子火化塔葬这些头骨,然后动手用封条将门箱横竖封好,在封条上盖上了自己的金印,别上了那封手书。
一切准备妥当后,扎仓整理了袈裟,镇定地盘腿而坐,他从容地咬断了左手食指,用右手持着断指在一段洁白的哈达上写下了一行血字,之后,他把断指扔到了用来接血的一个银盘子里,用一大片黑布将自己罩起来等待黑山羊的到来。因为他不敢正面对着佛像自杀死去,也不敢正面看迎接罪孽灵魂的黑山羊前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断指伤口上的血在不断地滴答流淌着,扎仓盘坐岿然不动。
修炼密宗的人一般都要有很高的智慧和定力,要通过手做契印、口诵真言、心诚观想的三种秘境,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有许多高僧一旦修持成功,身前在体外就可以显现出莲花光焰,圆寂后,心、舌、眼睛不会腐朽,火化时还会出现若黄金般闪耀的舍利子。扎仓不期望自己的遗体将来能烧出舍利子,只希望自己的心、舌、眼睛不会腐朽,好在来世能用心去学习,用舌去诵经,用眼去看世界。
大约一个时辰后,扎仓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其身下的盆子里已经接了整整一盆子血,他开始有些意识恍惚了,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可以毫不费力地站起来,他甚至觉得周围有人影在不断地走动。
一个半时辰之后,扎仓看到罩着自己的黑布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感觉它越来越紧,好像有巨大的外力在扯动,让它勒紧自己,紧到自己呼吸困难,胸口沉闷。
渐渐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双双手,开始隔着黑布揉捏推拉扎仓的身体,扎仓的身体受不住外力在摇摆不定。那种感觉是活灵活现的,是真实的!扎仓起初只感觉到一双大手在捏他,后来竟发现有多双手在用劲,他能清楚地感到那些手有大有小,指甲有长有短,用力有轻有猛。他还能听到自己身旁有人走动的声音,“噔、噔”的脚步声虽然微弱却清晰异常,是那种藏戏艺人特有的毡靴踏着松木地板走动的声音。
这些声音从门箱里走出来,不停地围着他。后来这脚步声越来越密,密集到声音杂乱无章,扎仓吃惊得想张嘴,可无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再后来楼下也传来了声音,还是脚步声,有很多人开始上楼来了,远近各处都能听到“噔噔”声,扎仓感觉身体猛地揪成了一团,他想动一动身子,却施展不开。
等各种脚步声缓下来后,扎仓隐约又听到有一股铁链拖拉的声音,那“哗啦啦”的响声从楼梯下面清晰传来,每上一个台阶都要磕碰一下,发出更加沉闷的磕碰声,前后很有节奏。扎仓身体周围的脚步声此时又迅速响起且变得连贯而急促,好像这些毡靴的主人们都在整齐划一地排队以便给某个即将进门的东西让路。
扎仓想到了那个跟了自己多日的黑衣、黑唇之人,那是冥使,平日里以人的形象示人,捕捉灵魂时则以黑山羊的可恐形象出现。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了,“噔、噔、噔、噔”的声音逐渐朝扎仓靠近,这时扎仓听清楚了,那是四个蹄子的动物发出的脚步声,清脆且前后交替有规律。是黑山羊来了,扎仓被激灵了一下,意识反而比之前更加清醒,他努力将眼球挤到鼻子前,等待着黑山羊用嘴扯开黑布,瞪大眼睛撕扯自己的一刻。罪人的灵魂被黑山羊撕扯之后就变得不再完整了,这是冥界对罪人的第一道惩罚。
扎仓在想,黑布被扯走后,他会先看到黑山羊的眼睛还是嘴?还是那一副湿漉漉的牙齿?
“噔、噔”的声音在持续接近,逼得越来越近,扎仓听得非常清晰,他能感觉到身体旁边的那些毡靴已经停止了动作,正在悄悄向旁边散开,四个蹄子的声音“嘎吱”一声径直来到了扎仓面前停住了。扎仓看到自己眼前的黑布在一下下的晃动,感觉脸上有一股股的热流扑来,不用说,这是黑山羊剧烈的鼻息所致。
扎仓感觉到眼前的黑布变得潮湿不堪,严重影响了自己的通气性,潮湿的黑布紧贴着他的鼻子,令他什么也呼吸不到了,胸口有剧烈的憋痛感传来,眼球似乎已经脱离了眼眶飞了出去。他想伸手去追,却怎么也伸不出去,身子已经彻底不听使唤了。
黑山羊就那么站着,不前进也不后退。扎仓久久不见黑布被扯开,一直兜着的心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对黑山羊会有什么样的进一步动作产生了不安和渴望,他渴望立即被怪兽带走,好让自己能顺利地呼吸一口空气。
此时周围的毡靴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些声响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命令,竟陆续走了出去,下了楼梯,消失得无痕。
扎仓努力地仰了一下脑袋,随着裹身黑布下摆的起伏,他从身下的血盆子里看到了一个折射过来的诡异的倒影,那是自己正前方一个黑色山羊的头部,那黑沉沉的一只大山羊头喷着气,正用前蹄子在地上磕着。
紧接着,扎仓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的脚步声还猛烈,等这些脚步声上楼后,扎仓透过黑布能看到来人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着光芒,尤其最前面的一个人身上的光芒更耀眼一些,他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热量在渐渐逼近,逐渐逼近,热量逼走了自己身体上的冰冷,使他感觉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