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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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夕坐在房间里，静静望着窗外。天一点点黑了，身边白色的影子走过，房间里阴冷一片。
她轻轻转头，侧脸对着千夕，声音仿佛是空气里的棉絮，摇荡着不肯落下。
你要我杀的人，我杀了。你要我对抗蛇妖，我做了。有一天，我都会讨回来。
千夕抬起头望着她，“我答应你的，不会忘记。”她眼里的阴郁千夕觉得很熟悉，像宗巽一样，悲哀并且执念。没有人可以接近，没有人能够挽救。千夕突然问她，“你的名字？”她愣了一愣，低声说，别人都叫我白鬼。“我是问你的名字。”千夕看着她的眼睛，她与千夕对视着，很久，她轻轻转过头，缓缓说，800年前，我叫巫楚。白鬼。巫子桐记得曾经听过这个鬼。那个阴冷而尖锐的气，不会错。比起千年成妖的腹妖，做鬼800年的她看来似乎容易对付。然而腹妖却从她面前逃走。巫子桐盯着宗家纪事，一盯半个小时。“妈，你在干嘛？”流青奇怪的走过来，看到宗家纪事上有关白鬼的记载只有一句话：白灵非鬼。巫子桐低声说了一句，“宗家的人脑袋都疯了吗？”巫家接管地府之门200年间，每一代新旧接替都要对一些特别注意的事情耳提面命，其中尤其对于锁于黄泉坡的恶鬼之中的，白鬼就在这其中十分注重的一个。
在巫家可谓无人不知。而就是这样一个鬼，在宗家绝非儿戏的古纪事上，竟然只有一句“白灵非鬼”！？房间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巫燏推门进来，“阿姨，悠野哥醒了！他……”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悠野已经出现在门口，脸色惨白，身形摇晃着有些蹒跚。“千夕呢？”巫子桐看向巫燏，她低下头，细声的像犯了错的小蚊子，“他坚持要见千夕……”“……也好。”巫子桐起身，“说不定悠野还可以劝劝她。”她在前面带领着，穿过楼梯，在房子的楼下还有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地下室，悠野疑惑的跟着，来到一个门前，门上有铁窗，而整间屋子的内壁根本就是一个大的铁笼，贴着符咒。
千夕在房间内独自坐着，看着窗外能见到的小小天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千夕关起来！？”巫子桐丝毫没有愧疚，她反对悠野说，“如果你能说服她让我们将附在她身上的白鬼收服，就可以放她出来。”悠野愣了愣，巫子桐用手指着铁窗内接着说，“这间屋子是一个结界，她在里面听不到我们说话。你可以仔细看，在屋里你可以看见她身边的阴气。你要我放她出来，带着这个气你以为她还能回普通生活吗。”是的，悠野看见了，在冷千夕的周身，笼罩着仿佛阴沉不散的黑灰雾气，冷冷的，像一个会把一切都吞噬贻尽的旋涡……“让我进去，我跟她说。”子桐稍稍犹豫，从颈上摘下一条挂着坠子的细链，交给悠野，“你带着，在屋里绝对不要离身。”她将房门打开，千夕这时才回头，悠野的脚一踏进房间就感到沉重冰冷的压抑，头晕得想吐。他来到千夕身边，蹲下来。千夕的视线一直跟着他，温柔却沉默。“千夕，把那个鬼收了吧。”千夕轻轻摇头，神情悲哀却淡漠。“我不能。我答应了她，让她留在阳界。”
“千夕，她是鬼！”“……可是，她从来没有伤害我。她救了你。无论她被人称为什么。”千夕的头再次转向窗外，神情漠然，不再开口。悠野了解她这样的神情，了解这个神情后面的坚决。“那我在这里陪你，你不出去，我也不走。”千夕的身体颤了一下，她的眼中流露着担忧。悠野的身体，经不起。可是他已经转头，对门外的人说，“我也留在这里。”白灵非鬼。不论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只要千夕在结界里一天，白鬼就没有威胁。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腹妖。腹妖还会出现，它在黄泉坡被锁了太久，绝对抵御不住美味的诱惑。悠野在宣布了死也不离开结界之后被巫子桐拎了出去，毫无抵抗能力。脸色都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还敢大言不惭。“不怕死是吧？”巫子桐冷冷的笑，悠野仿佛在她脸上看见了什么叫夜叉临世。
“不怕死就一起来，要吊腹妖出来还差个饵。”宗巳在那天半夜来到巫家。据说他的妈在晚上接了个电话，然后丢给他一包行李，再然后把他和行李一起丢出门，宗巳被宣布在收服腹妖之前他就是巫家的临时人口。自古如此，守门人的搭档一定要和守门人集中相处一段时间，要将宗家一些秘传的法术，如数教授新任守门人。这对宗巳没有影响，他只是换了张睡觉的床。但是对巫燏，哼哼，很有影响。每天天不亮就有一个外人站在床前，拿着锅子铲子噹噹敲着，“媳妇，操练了。”巫燏在两天后改掉了16年来的赖床。巫子桐当天就改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宗巳，你手艺不错呢。”兔子少年在油盐酱醋的繁忙中转身给了个阳光灿烂的笑脸，“真的啊？我小时候有一次迷路，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他告诉我我将来要给红桃女王当上门女婿的，所以我很早就在努力的学家务……”……又迷路啊？吃完了早饭子桐跟红桃少年的妈通电话，说，“你家孩子真奇怪。”对面轻轻叹气，“是啊，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了……”“……”……不是像你吗？“阿姨，”宗巳从门口探出头来，“我和巫燏去不入之山培训了。”“要去那里吗？”“是啊，一定要在那里才有成果哦。”好吧，好吧，去哪里都行，只要别一起迷路再让巫燏遇上个黑桃女皇什么的就成。
（四）某一种结局
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吧。还是永远无法忘记，再一个800年呢。浪费了800年，却还是没有办法见到你。
天空下起了大雨，白鬼还记得800年前的雨来得比现在更凶更大。有人按了门铃，巫子桐起身去开门。红叶打了把白色的伞站在大雨里，眼睛象一口很深的井，不起半点涟漪。
“怎么在这种天来了？”巫子桐把红叶让进屋里，“宗巳带小燏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带没带伞……”伞尖上滴滴嗒嗒落着雨水，红叶进了门，没有说话。只子桐回过身，“怎么了，有事？”
“嗯……子桐，放过白鬼。”“……”子桐与她对视，宗红叶从包里取出一个老旧的本子，“这是宗家的‘百鬼目’。”百鬼目其实只是一份名单，红叶翻倒800年前白鬼的那一页，在她的名字后面依稀的黑色毛笔字迹，是一个“过”字。就是没有特别情况可以放任不管。“其实可以提出条件，如果白鬼肯帮忙收了腹妖，就放过她。”“……有什么原因吗？”红叶摇摇头，“800年前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原因。”“就算你不知道，你丈夫也一定知道。”而且，如果真的不知道原因，她怎么会在这种大雨天匆匆赶来。可是红叶的眼睛依然古井无波，“别问了，子桐。宗家的人，不会有人说出这件事的原因。”800年。800年前某个家族的一支叛离了家族，放弃自己的姓氏改姓巫……800年前宗家与巫家首次结缘，并从此世代相交。800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但是一切都启于那个时候，而白鬼也从那时候载入了宗家的百鬼目，似乎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神秘了。巫家，宗家……过去的一切早已在白鬼的脑中混沌成一片，她只知道要找到他。留在阳界只为了找到他，为了再见到他……“噫——妈？你怎么也来了。”“……”红叶和子桐看着两个落汤鸡突然出现在家里……他们不用走大门的吗？还真是……水当当的美少年啊。“小燏？你脸色不好呢……别着凉啊。”巫燏随便点了点头，幽灵一样飘进屋里。……宗巳给她进行的什么特训啊？
“……红叶，那件事我会试着跟千夕谈。”下过雨之后天渐渐变晴，空气变得很干净。红叶轻声说这样的天阴气散开很适合收妖，巫子桐立刻拎着巫燏，宗巳和悠野上了山。千夕远远的跟着，为了不被腹妖发现白鬼的气。巫子桐将一颗珠子放在她掌心，“拿着，无妄珠。它会防止你身上的阴气引起地府之门的动荡。别担心，已经被黄泉的泥弄脏过，不会对白鬼有害。”
她走回去叮嘱了巫燏和宗巳几句，便只留下悠野一个人，都走开了。在布好了符阵之前巫子桐曾千叮万嘱，只要腹妖一出现，悠野马上逃离这里，不许回头。后来她明白她估错了一件事。一个冷千夕加一个巫燏，悠野怎么可能放着她们在这里拼命自己一个人逃走。
符阵是用来将悠野的气息无限远的传递，巫子桐料定腹妖就算逃走，也一定栖身在不入之山附近，悠野这个诱饵，腹妖绝对不会放过。雨后晴朗的天空慢慢变阴冷，在不入之山上方聚拢着阴沉的气。悠野曾经很多次跟巫燏一起面对亡魂，但这是第一次，因为之前的经历，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令人打颤的恐惧。他能够看到身体左侧的林子里一团阴黑的气团向这里逼近，腹妖那张冰冷恶心的脸浮在他脑中，几乎要两腿僵硬得拔不动脚……“悠野，快走！”巫子桐的声音突然惊醒了他，在明白过来之前，两腿已经拔开了拼命在跑，他身边，腹妖的脸孔呼啸而过，被另一团棕色的影子拦住。一直以来貘那种可爱的形象瞬间破坏，化成妖兽……巫子桐狠狠捏了一把没有被腹妖吓住反而被自己朝夕相处的小貘吓愣的巫燏，那才是貘本来的面目。巫燏反应过来，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一刹那就已经决定晚上再也不跟小貘一起睡。她手握住宗巳交给她的宗家的驱魔棒，利索的直攻腹妖的下腹，在对方未来得及还击之前另一张咒符打入它胸口……做的干脆利落，连刚学到的宗家的驱魔术都应用顺手。巫子桐愣愣看旁边偷闲的宗巳，“你倒是很会教，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巫燏有这种成果。”“嗄？我什么也没教她。”宗巳一脸天真。“那你们的特训究竟是什么？”“那个啊……我让她把宗家驱魔术的记录背熟了，然后进不入之山布下结界，将山里所有的恶灵引入结界和巫燏关在一起……”……好狠。这么阴毒的训练方法也想得出来，巫子桐看着这个有着一张纯真笑脸的恶魔，实在一句话也没有。宗巳从巫子桐的眼神中感到有点不妥，喏喏的问，“……有什么不对吗？难道驱魔术不是都这样学的吗？我爸以前都这么教我的……”原来还有个老恶魔。难得巫燏也活着回来了。当腹妖的蛇尾狠狠扫过，正中了巫燏的胸口，她被撞在树干上，胸口一闷，一口血吐出来。宗巳从口袋中抓出一把盐粒状的化魂晶体，向腹妖抛去。晶体触到腹妖的身体便滋滋的冒着白烟，烧灼着她，宗巳趁机奔到巫燏身边。“没事吧？”“没事。”巫燏抬起头时是金色的眼睛，用衣袖一擦嘴边的血。宗巳突然放了原本扶着她的手，“巫燏”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喂！你干嘛！？”“对不起，条件反射。”他才不要去扶小貘，一时间忘了那是巫燏的身体。“你也别随便乱用别人的身体。”“笨蛋，现在要不是我在这个身体里，巫燏早就倒下去了！”小貘是不介意继续跟腹妖斗下去，但是巫燏的身体恐怕要乱七八糟了。“看来现在得靠那个白鬼了。”白鬼的气自始至终都在四周包围着，腹妖辩不清这股气来的方向，才不敢轻易逃离。腹妖虽凶，却蛇性太重，情势不妙就跑。此时冷千夕让出了自己的身体，白鬼附身在她的身上，出现在腹妖面前。腹妖凶残的气息，和白鬼沉重而强大的气混在一起，胜负竟一眼便可以预料。
白鬼的气太沉重，那是在黄泉的地层苦苦炼出来的，沉重而悲哀。白灵非鬼。那句话一直在巫子桐脑中回旋不去，白鬼阴郁的眼神，太像一个人。巫子桐惊觉脑中浮现的竟是宗巽的面孔，他们的眼睛，同样阴郁悲哀，对白鬼的敌意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她避开白鬼和腹妖，来到宗巳和貘身边，“抓紧时机，白鬼附身在千夕身上，她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宗巳和小貘四目相对，巫燏还没有恢复意识，怎么办？“我来打开地府之门，你赶她进去。”眼下也只好这么办了，小貘打发了宗巳去拼命，他的死活是跟它无关。嗯……虽然从来没做过……也只好试试看了。在这个时候，巫子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