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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儿寡母-第4章

小说: 孤儿寡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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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下午都在做些什么。当时,我全身都在散发着猪粪的恶臭,但妈妈把手中的工具往地上一丢,扑上来,一把将我抱住,放声大哭。我当时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但我却看到妈妈哭得非常伤心,真是泪如雨下。妈妈极度痛苦,她断断续续地说:“好儿子,是妈让你们受苦了。”也许是妈妈的情绪感染了我,也许是我心中本来就充满了委屈。我那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排遣出来,我哭喊道:“妈,我什么活儿都能干,只要你别再让外人进咱们家门……”妈妈拼命地点头,此时,她难过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妈妈将她的脸紧紧贴在我的额头,她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无声地落向地面。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还小,不懂事,也是以前听后爸后妈的故事听多了,总是把那种人想得很坏。所以,每当有媒婆来我家时,我总是对她们横眉冷目、恨之入骨,而且这种担心与日俱增,最后竟然导致了我做噩梦。一天晚上我突然哭醒了,妈妈心疼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呜咽着说:“妈妈,我梦到你改嫁了!”那句话像匕首一样刺痛了妈妈的心,妈妈当时就哭出了声,她呜咽着安慰我道:“海海,你不用害怕,妈不会改嫁,妈还要带着你和江江好好地过日子呢!”

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悔不已,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自私啊!也许是因为我那一句话,也许是因为妈妈还深爱着爸爸,妈妈没有改嫁。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妈妈带着我和弟弟,艰难地生活着。她独自承担了所有的伤痛,带给我和弟弟的却是永远的幸福……

第三章

有谁体会过家道中落的感觉,又有谁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苦呢?

世事无常,生活往往在瞬间就被改变,从一个最富有的人变成一个最贫穷的人,从一个最幸福的人变成一个最不幸的人,巨大的落差会无比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的灵魂。

爸爸去世后我开始习惯于低着头走路,我会避开街上的人群,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宁。

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万象、世态炎凉,有的人给了我们莫大的关心,那份情谊让我终生难忘,有的人则用刀子去刺我们的伤口,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出名的无赖,他的真名大家都忘记了,只记得他的绰号“武大拿”,那是一个从小到大坏事做绝的家伙,他十八岁就因为盗窃被捕入狱,出来没几年又因抢劫二进牢房,用他的话说进监狱比回家都熟悉。

那是我最看不起的一种人,他竟然有事没事经常来我家,真是让我恶心到了极点。我问妈妈:“为什么不赶他走呢?”

妈妈无奈地说:“那个混蛋天不怕地不怕,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他。”我坚决反对妈妈改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妈妈一个妇道人家支撑我们这个家有多么艰难。也许正是妈妈的软弱可欺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一天,我放学回来,刚进家门,透过玻璃窗,发现他突然抓住了妈妈的手,妈妈使劲地反抗,反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我顿时暴怒起来,我甩下书包,冲进屋里,抓起厨房的菜刀拼命地照他头上砍去。那个无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那样凶狠,他跳起来夺路而逃。我正要往外追的时候被妈妈死死地拉住,那时,妈妈的脸上挂着屈辱的泪水,我的心都要碎了!

欺负三个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母子,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寡廉鲜耻的事情吗?

那个人成了我的一个梦魇,经常在我的睡梦中游荡,我恨不得杀了他,生怕他再来骚扰妈妈。

也许他领教了我的威力,再也不敢登我家门一步,好多天后,我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了他,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没有一点畏惧,我对他说:“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整死你的!”

我整天生活在恐惧当中,周围的每一个人在我看来都像穷凶极恶的野兽,对妈妈忽闪着贪婪的眼光。高大的父亲曾是我背后一座厚重的大山,却在瞬间轰然倒塌,我们现在是如此地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内心的野性被激发出来,开始用一种冷酷的目光扫视这个世界,我的脾气变得火暴,异常地崇尚武力,我经常会和别的小朋友打架,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甚至觉得那种肢体的疼痛更有利于麻醉我心灵上的创伤。

那不是一种坚强,而是一个丧失父爱的孩子无奈的抗争……

我家后院有一棵高大的杏树,那曾是我童年时的乐园。一到春天,杏花绽放,微风吹拂,满院子都是淡淡的芳香。到了盛夏,上面的杏熟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异常好看。有一些十六七岁的中学生放学前后经常来我家偷杏,如果他们只是摘一些吃也就罢了,可他们总是习惯于折下很大的树枝,扛在肩上,边走边吃。每次他们走后,树下都是残枝败叶、一片狼藉,树干上的伤口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们吼道:“别再祸害我们树了。”

那些人在树上哈哈大笑,看着我生气的样子似乎很好玩,当我再喊的时候,他们就用熟透的杏来砸我。我愤怒地冲过去要把他们从树上拽下来,可是刚爬到一半便被他们踹下来,然后,他们一群人把我压在地上,没头没脸地打着,我在下面拼命地挣扎,奋力地反抗。妈妈听到我的叫声,从屋子里跑出来,她想拉开那些孩子,可是却被他们打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和妈妈身上。他们发泄完毕,扬长而去,昂着头像战场上获胜的将军。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妈妈头发凌乱,上面粘满了泥土,眼睛里泛着泪花,充满了对儿子被打的怜爱。可我当时觉得她是那样的软弱,生活中惟一的靠山也消失了,我对妈妈是那样的失望。

爸爸去世后,妈妈收起了她所有的漂亮衣服,为了逃避村里无赖的纠缠,她身上永远都是灰色的格调。妈妈的衰老好像发生在一夜之间,让我看起来是如此地陌生,与我记忆中那个自信漂亮的妈妈简直是天壤之别。

妈妈没有稳定的工作,带着我和弟弟两个幼小的孩子,面对的是巨大的生活压力。家里没有任何积蓄,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而我们上学,几乎每天都要和妈妈伸手要钱。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三十多岁的农家妇女能有什么挣钱的手段呢?妈妈早就习惯了家庭主妇的生活,因为爸爸的存在使她从来没有为生活来源而发愁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像枷锁一样把妈妈套牢了,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尊严,从事着各种又脏又累的工作,甚至开始像一个乞丐似的上街捡破烂。

可那时,狭隘的虚荣心使我对妈妈充满敌意,甚至会因为有这样一个无能的母亲而感到羞耻。

我经常会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妈妈蜷缩在瑟瑟的秋风中,拾取别人丢弃的废报纸和旧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到身后的破口袋里,如视珍宝,整个人老态龙钟,每挪动一步都非常地吃力。如果四周没人,我会皱着眉头劝妈妈回家,如果是和别的小朋友在一起我会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或者干脆绕路而行。总之我不会主动和妈妈说一句话,当时的我无法容忍我的同学知道我有一个捡破烂的妈妈。

我曾想过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我们的生活,那种屈辱的生活每继续一天都会带给我无穷的伤害。那时,我多么渴望过上一种正常的生活啊。虽然我的年纪很小,但我已经非常清醒地认识到金钱对我们的重要。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金钱,只要我们有了钱,妈妈就再也不会满大街捡破烂了。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赚钱的途径呢?

也许,只有去偷吧。

我开始和两个同班的同学一起去村边铁厂里偷铁。那两个孩子家境一般,但在学校里面却总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直到我和他们混迹到一起,我才知道他们的钱来得有多么容易。

铁厂的一个角落堆满废铁,而里面的人似乎已经把这个角落给遗忘了。特别是到了中午,里面的人都午休,那是最为安全的时刻。我们三个从矮墙上爬进去,蹑手蹑脚地跑到铁堆旁,抱起铁块儿头也不抬就往回跑。开始偷东西,我觉得心惊胆战,但往返几次就觉得心平气和了。没有人关注这里,我们一个中午下来,偷的废铁最少也能卖上百元。当我们浑身疲惫地回到村里,大脑却都非常兴奋,虽然累,但我们每人都分到了好几十块钱啊。

我捏着口袋里的钱,舍不得花。那两个同伴却不然,他们拉着我跑到临街的熟食店,一个人掏钱买烧鸡,一个人花钱买啤酒。之后我们大摇大摆地返回村里,爬上村中心那座高高的水塔,跳到塔顶,把烧鸡撕碎,把啤酒打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塔顶有密密麻麻的护栏,我们酒足饭饱之后,便趴在护栏上,鸟瞰全村。秋风习习,带走了我们满嘴的酒气。

谁能想到,我们只是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呢?在那时,我还从未想过自己的前途。我虽然也知道偷东西不光彩,但那种刺激的生活还是无比强烈地吸引着我。我宁愿长时间徘徊在塔顶,也不愿回家。家里气氛沉闷、凄凉,只要一脚跨进院门就会带给我无限的伤感。

院里堆满妈妈捡来的各种垃圾,让我看了心烦意乱。在生活的重压下,妈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开始步履蹒跚。我看妈妈,有几分可怜,但更多的则是无奈和怨恨。我把偷铁的钱都攒起来,准备够一百块时再交给妈妈,然后再和妈妈谈判。我要告诉她,我能养活这个家,再也不让她去大街上捡破烂现眼了。

家里的生活很清苦,终日粗茶淡饭。妈妈和弟弟都毫无怨言,只是妈妈经常用充满愧疚的眼睛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她又怎能知道,我其实经常在外面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妈妈和弟弟渐渐消瘦下去,只有我一个人红光满面。

在我的记忆当中,弟弟一直都虎头虎脑。但那段日子,他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瘦小。每天放学,他都一个人回家,他总是低头走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从学校到家里,始终保持着那个木然的姿势。

有一天,我们又在水塔上大吃大喝。我无意间向下面看去,正好看到弟弟那孤单的身影。他穿着我剩下的衣服,在瑟瑟秋风中踽踽前行。衣服肥大,他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嚼在嘴里的肉再也没有滋味,而且,让我觉得是那样的难以下咽。

我趴在栏杆上,大声叫着弟弟:“江江——”

弟弟回头,见是我,兴奋地大喊:“大哥”,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这座水塔太高了,又圆又滑,只有突兀出来的简单的扶手,往上爬非常地危险。弟弟干瞪眼,上不来。最后,他仰着脸,眼巴巴地注视着我。

那只烧鸡已经被我们吃得乱七八糟,我挑了半天,总算撕下来一块儿较为完整的肉。我想把肉带下去,但那只装烧鸡的塑料袋子早就被风吹走了。我如果往下爬,两只手要抓扶手,就根本没办法带那块儿肉。我在上面急得团团转,最后急中生智,把肉咬在嘴里,小心翼翼地从水塔上爬了下来。

我们喝了很多酒,我早就觉得身体有点发飘。上面的伙伴对我吼道:“你不要命了?”我没说话,因为我嘴里衔着东西。弟弟在下面关切地叫喊着:“大哥,你要小心点!”

等我爬下来,把肉从嘴里摘下来,递给弟弟,弟弟一脸愕然。这样的美食,他也许想都没想过吧。那只烧鸡做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弟弟刚把它接到手里,口水就流了出来。我命令他道:“快吃。”他很听话,立即狼吞虎咽起来。看着弟弟贪吃的样子,我不禁感到阵阵难过。弟弟吃到高兴处,仰脸,看着我,咯咯直笑。这个孩子的笑声无比幼稚,无比纯真,但我听了,却是那样的辛酸。伴着他的笑声,我的眼泪不断地滴落。弟弟有些害怕,他伸出油腻的手指来帮我擦泪。他还问我:“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把将弟弟揽入怀里。

没多久,我便实现了自己的既定目标。当我趾高气扬地把一百块钱交给妈妈时,妈妈的表情极为诧异。在当时,一百块钱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啊。她没有接钱,而是结结巴巴地问:“这钱,这钱是哪儿来的?”

我以为妈妈是穷怕了,便很不屑地说:“哪儿来的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咱们有钱了,你就不用再去捡破烂了。”

妈妈听了我的抢白,非常尴尬,但还是继续追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到底是哪儿来的?不是你偷来的吧?”

我被妈妈问得极为不耐烦,便用很厌倦的口吻说:“就是偷来的。”

妈妈听了,目瞪口呆。转而,她愤怒地质问我:“你在哪儿偷的?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学好呢?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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