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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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摇摇头。“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为什么表现出像是爱我的样子?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但是你刚才说过你爱你的父亲。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要是你不信任我达到了这样的地步,以致你不能把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告诉我,那你为什么要娶我哪?你怎么可以去讨一个你不信任的老婆呢?你父亲就信任你母亲。这,我知道。”
“对,”迈克尔说,“但是,他信任她,却并不意味着他把一切都告诉她。你要知道,他是有理由信任她的,这倒不是单纯因为他们结为夫妇,她是他老婆,而是因为她在生孩子还不那么安全的时候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当他遭到枪击后,她护理他,保卫他。她信仰他,四十年如一口,一向把他当作她第一忠诚的对象。等你把这一切都做到之后,那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实际上是不愿意听的事情。”
“咱俩也一定得住在林荫道吗?”恺问。
迈克尔点点头说:“咱俩要单独占一幢楼房,房子也不会那么坏。我父母不会干扰咱们的私生活,但是在一切条件具备之前,我还得住林荫道。”
“因为住在林荫道以外的地方对你是危险的,”恺说。
她从认识迈克尔以来,这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他生气了。这是一种冷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愤怒,一种没有通过挥拳瞪眼或呵斥嚎叫而表现出来的愤怒。这种愤怒是一种仿佛死亡一样的冷气,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恺觉得,要是她决定不同他结婚的后,那么驱使她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关键就是这种冷气。
“问题就是电影和报纸上所宣扬的乌七八糟的那一套,”迈克尔说,“你对我父亲和整个考利昂家族形成了错误的成见。我想作最后一次解释,这是真正的最后的解释:我父亲是一个很讲究实际的人,他竭力设法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想为自己有朝一日可能用得着的三朋囚友提供方便;他不接受这个社会的清规戒律,因为这些清规戒律捆住他的手脚,迫使他那样一个魄力超群、性格非凡的人去过那种同他不相适应的生活。你必须理解的一点是他队为他自己是同总统、首相、最高法院的法官以及州长等这样的伟人是一样的,他拒绝按照别人所写下来的清规戒律去生活。但是,因为社会本身不能真正保护那些没有能力的社会成员,所以他首先使自己具有一定的力量,然后进入这个社会,同时,他是按照一套伦理原则办事的,而他认为那套伦理原则大大优越于社会的法律结构。”
恺用怀疑的神态打量着他。
“但是,那也很荒唐,”她说,“要是每个人都那样想,那可怎么办哪?社会怎么能够维持下去呢?那我们都将退回穴居的原始时代去。迈克尔,你本人也并不相信你所说的,对吗?”
迈克尔对她呲牙咧嘴地笑了。“我告诉你的只是我父亲的原则。我要你理解的是,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或者说,至少在他自己创造的社会里,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他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坏,他并不是一个手持机枪胡乱扫射的暴徒。他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不过方式有点独特罢了。”
“那你相信什么哪?”恺平静地问。
迈克尔耸了耸肩。
“我相信我的家庭,”他说。“我相信你和咱俩建立起来的家庭。我并不相信社会能够保护咱们。我无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那些达官责人的手里,那些达官贵人唯一的本事就是设法哄骗一群人来给他们投票。但是,这只是我目前的态度。我父亲已经来不及了,他过去所做的事情,今天不冒很大的风险就再也不可能办到了。咱们欢喜也罢,不欢喜也罢,考利昂家族将来不得不加入那个乌烟瘴气的社会。但是,当考利昂家族加入社会时,我希望自己先具备充分力量之后再加入。我希望,我的孩子在开始分享人类社会的总命运之前,我能够尽量把他们培养成为可以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的人。”
“但是,你当年曾志愿参军保卫自己的国家,你还当上了战斗英雄,”恺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改变了观点呢?”
迈克尔说:“社会把我们整得实在没有容身之地。但是,也许我只是一个地道的老式保守分子。我关心自己,我个人。历届政府实在没有为人民做多少事情,这是问题的结果而不是问题本身。我所能够说的也就是:我不能不帮帮我爸爸,我不能不站在他的一边。而你目前必须对站在我这一边的问题作出决定。”说罢,他朝她微笑了。“我觉得,结婚是一种坏主意。”
恺“啪”地把床拍了一下。“结婚是怎么回事我不懂,但是我身边没有男人已经熬过两年了。我可不会把你轻易放走了,快到这儿来。”
当他们俩一道上了床的时候,灯熄了,她小声对他说:“你相信我打从你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同男人睡过觉吗?”
“我相信你,”迈克尔说。
“那,你哪?”她用更加小的声音说。
“我同别的女人睡过觉,”迈克尔说。
他感到她蓦地一下有点僵硬了。“但是最近六个月以来没有。”
这也是真的。自从阿波罗妮娅死后,恺是与他睡觉的第一个女人。
第二十六节
一套布置得花花绿绿的房间,可以把旅馆后院的花园一览无遗。新移植的一棵棵棕榈树给一串又一串的橘色灯光照得通亮。两个很大的游泳池在沙漠地带的垦光下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远处地平线上全是沙石山,环绕着给霓虹灯照得璀璨夺目的山城韦加斯。约翰呢。方檀把那金碧辉煌、五光十色的刺绣窗帘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来参加房间里的活动。
房间里有四个人,一个赌场老板,一个发纸牌的人,一个预备替换发纸牌的人,还有一个身体单薄的夜总会服装的鸡尾酒久侍,他们正在准备进行赌博。尼诺。华伦提躺在那套房间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他注视着赌场里的人在摆烁木桌子,马蹄形桌子的四周还放了六把有软垫的椅子。
“这玩艺儿好极了,这玩艺儿好极了,”他用还不算十分醉的含糊的声音说:“约翰呢,过来,跟我一道同这些小杂种玩玩赌博。我现在走红运了,咱们会赢的,会把他们的油煎馅饼也赢过来的。”
约翰呢坐在长沙发对面的矮凳子上。
“你知道,我是不会赌博的,”他说,“你这会儿感到怎么样,尼诺?”
尼诺。华伦提对他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好极了,每到半夜就有女郎来陪我睡觉,然后吃夜宵,最后又回到栋木桌子跟前来。我让整个赌场的人总共输了五万美元。”
“我知道,”约翰呢。方檀说,“你一命呜呼之后,打算把那笔财产留给谁呢?”
尼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约翰呢,你到底是怎样捞到了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名的?你整天光吃干粮也不出外活动活动。约翰呢呀,本市的游客都比你更会寻开心呢!”
约翰呢说:“对呀。把你扶到那栋木桌子跟前去?”
尼诺挣扎着在沙发上坐直,双脚牢牢地踏着地毯。
“我自己能走,”他说。
酒杯从他手上落到了地板上。他站了起来,步子十分稳健地到了栋木桌子跟前。发纸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赌场老板站在发牌人的背后注视着。那个预备替换发纸牌的入坐在离赌桌很远的一把椅子上。鸡尾酒女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她选择位置的角度刚好便于看到尼诺。华伦提的一举一动。
尼诺用手指敲打着赌桌。“快拿筹码来!”他嚷道。
赌场老板从衣袋里掏出一沓借款条,填好一张,连同一支小钢笔一起摆在尼诺面前。
“请签字,华伦提先生,”他说,“一开始通常都是五千美元。”尼诺在借款条的下边歪歪斜斜地签了名,赌场老板把借款条收起来,装进自己的衣袋。然后对发纸牌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发筹码了。
发纸牌人用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巧的手指从自己面前专门放筹码的格状架子上拿起了一沓沓黑黄两色、每张一百美元的筹码,不到五秒钟工夫,尼诺面前就摆好了五沓同样高的筹码。
赌桌上有六个比纸牌略大一点的方格,这些方格好像蚀刻似的印在绿色桌布上。每个方格的位置同每个赌徒的座位刚好对准。尼诺往三个方格里放赌注,所谓赌注就是一张一张的筹码,这就是说他要连续玩三盘,每盘一百美元。他拒绝三盘合起来算,原因是发纸牌的人已经多得六点,拿了一张“胀死”牌,结果发牌的也真的胀死了。尼诺把自己的筹码用手扒回来了,回头对约翰呢。方檀说:“今天晚上旗开得胜,哈哈,约翰呢,你看怎么样?”
约翰呢笑了。对于像尼诺这样的赌徒来说,在进行赌博时签署单据也是绝无仅有的。对于赌红了眼的人来说,一句话就行了,也许人家是怕他喝醉了,会把应该支出的忘得精光。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尼诺把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
尼诺一直在赢。第三盘过后,他向那个鸡尾酒女侍翘起一个手指。她随即到专门放酒的柜台跟前,用玻璃杯给他端来了黑麦威士忌。尼诺用右手接过酒,然后又换到左手,这样他就可以用右手搂着女侍了。
“坐在我跟前,亲爱的,玩几盘吧,给我带来好运气吧!”
女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但是约翰呢早看出她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拉客能手,而不是一个有个性魅力的姑娘,虽然她拼命想显出迷人的样子。她对尼诺笑得合不拢嘴。但舌头却伸得长长的,想把那一堆黄色筹码敌进去。约翰呢在寻思:她究竟为什么就不应该得到一些筹码呢?他感到遗憾的是,尼诺花钱换来的只是几张筹码,而并不是什么更好的东西。
尼诺让女侍替他打了几盘之后就给了她一张筹码,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让她离开了赌桌。约翰呢向她做了个手势,要她给他端一杯酒。酒端来了,她递酒时的那副媚态活像是在最富戏剧性的影片里扮演最富于戏剧性的情节。她把身上全部迷人的魅力一股脑儿都倾注在大名鼎鼎的约翰呢。方檀身上了。她的眼睛闪烁着温情的光芒,宛如求爱似的。她走起路来屁股扭呀扭的,那种步态实在是最富于色情的罕见的步态。她的嘴微微地张开着,简直就像性欲冲动的母老虎,但是她的那副媚态却是故意的矫揉造作。约翰呢。方檀在想:啊,基督啊,同那些女郎是一路货色。这是那些想同他睡觉的女人所采取的最普通的手法。这种手法仅仅在他喝醉了的时候才灵验。他对这个女郎咧嘴笑了(他的咧嘴笑是很有名气的),接着说:“谢谢你,小宝贝。”
女郎端详着他,嘴唇微微咧开,流露出了“谢谢你”的笑意。她的眼睛雾蒙蒙的,她那穿着玻璃丝袜的长腿从上面逐渐细下去,她上半截身子稍稍向后仰着,因而全身绷得很紧。她身体内部也似乎形成一种异常巨大的张力。她那对乳房似乎更鼓了起来,简直要把她那薄薄的紧身外衣顶破似的。接着,她的全身轻轻一抖动,随着这一抖动,她身上散发出来了一阵性感气味。她这一切表现给人的印象是因为约翰呢。方檀对她微笑了一下,并说了一声“谢谢你,小宝贝”,她就立即陷于性欲亢奋的冲动之中了。她表演得妙极了。约翰呢以前根本没有看到过如此美妙的表演。但是他认定全是骗人的把戏。经验一直都证明:凡做出这种表演的女郎,总是令人讨厌的。
他注视着她回去坐在原来的椅子上,然后他慢慢地品着她端来的酒。他不愿意再看到那种小把戏了,今天晚上他没有那样的情绪。
过了一个小时,尼诺。华伦提想走了。他先是向前一倾,又摇摇晃晃地朝后一仰,然后猛地往前一冲,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但是,赌场老板和预备替换发纸牌的人看到他摇晃就连忙过来一把抓住他,这样他才没有栽倒。他们把他扶起来,抬着他穿过掀开内帘的门,进了卧室。
约翰呢一直在旁边注视着,那个鸡尾酒女侍帮着另外两个人给尼诺脱衣服,把他推进被窝里去。赌场老板数了数尼诺的筹码,井在那沓借款里作了记录,然后用发牌人的筹码把赌桌占住。约翰呢对赌场老板说:“这次晕倒要多久才能好?”
赌场老板耸了耸肩:“今天晚上发作得很早。他头一次发作时,我们请驻旅社医生来,不知医生用什么方法把他治好了,还给他讲了一套养身之道。然后,尼诺告诉我们说,今后他晕倒了也不必请医生,只要把他放到床上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就好了。我们也就是这样办的。他运气倒挺好,今天晚上又赢了,赢了差不多三千美元。”
约翰呢。方檀说:“好吧,那咱们今天晚上就把驻旅社医生请到这里来吧,同意吗?”
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裘里斯。西加尔就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