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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教父-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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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披的是黑大衣,戴的是黑帽子,帽檐拉得很低。他们没有料到考利昂老头子的反应那么机敏。他扔掉水果袋,像箭一样奔向停着的汽车。同时他大声疾呼。

“弗烈杜!弗烈杜!”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个人抽出枪,向他开火了。

第一颗子弹打中了考利昂老头子的背。他感到像是给铁锤猛击了一下,但他还是挣扎着向汽车走去。接着有两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屁股,把他打翻了,他倒在大街中央。那两个枪手紧跟着追了过来,但走得很小心,深怕踩上滚来滚去的水果。他们要彻底结果他。就在此刻,弗烈德里克。考利昂跳下汽车,赫然出现在现场。枪手向老头子又慌忙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他的胳膊,另一枪打中了他右腿的小腿。虽然这些伤都不在致命处,但流血很多,他身旁积成了一个个小血泊。不过,这时老头子早已失去了知觉。

弗烈特先是听到父亲的呼喊,叫他的小名,紧接着就听到了两声刺耳的枪响。他跳下车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枪都没有抽出来。那两个刺客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撂倒,但是刺客也着慌了。他们一来认为他是带着枪的,二来觉得耽搁的时间也太久了,就转过拐弯溜走了,留下弗烈特一个人在大街上守着还在流血的父亲。大马路上的人群都闪开了,躲进两边门廊或庭园里,还有的三五成群地挤作一团。

弗烈特还是没有拔出自己的枪。他呆若木鸡,低头凝视看父亲的身体:脸朝下躺在柏油马路上,此刻在他看来,是躺在发黑的血潮。弗烈特由精神休克发展为肉体休克了。人们探头探脑地又出来了;有个人看到要倒的弗烈特,就扶着他走过来,让他坐在人行道镶边石上。考利昂老头子周围聚集了一群人,当第一辆响着警报器的警车开过来的时候,这一圈人才散开。紧跟着警车后面的是《每日新闻》报的无线电广播车;车子还没有停稳,摄影记者就跳下来,“喀嚓喀嚓”地给还在流血的考利昂老头子拍摄快照。摄影记者便把注意力转到了弗烈特。考利昂身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哭了起来;他那倔强的丘比特型的脸上,高大的鼻子上,厚厚的嘴唇上,到处都沾满了鼻涕、眼泪,那副尊容真是个令人发笑的喜剧人物。侦探在人群中窜来窜去;随后又赶来了几辆警车。有一个侦探跪在弗烈特身旁,问这问那,但弗烈特受的震惊太大了,什么也回答不上来。侦探把手伸进弗烈特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个皮夹子。他把里面的身份证一看,就给他的同伴吹了个口哨。几秒钟后,弗烈特就被一群便衣人员围住,把看热闹的人隔开了。第一个侦探发现了弗烈特挎在肩上的套子里的枪,就收了起来。然后,他们把弗烈特抬起来,扔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汽车里。这辆车子开走了,《每日新闻》报的无线电广播车也跟在后面开走了。摄影记者还给现场的每个人和每件东西拍摄快照。

桑儿* 考利昂在父亲被刺后的半小时以内,连续接到了五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侦探约翰。斐力普斯打来的,他是考利昂家族受雇人员名单上的人,他乘的就是赶到现场的头一辆车。他在电话上对桑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听出我的声音吗?”

“能。”

桑儿回答说。

他刚醒来,是他老婆喊他来接电话的。

斐力普斯说话干脆,没有任何寒暄:“你父亲遇刺了,地点是他办公楼的大门外,是十五分钟前干的。他还活着,伤很重。他们把他送到法国医院去了。你二弟弗烈特被带到切尔寺警察管区去了,等他被释放之后,你最好给他找个医生看看。我马上就要到医院去,如果你老子还能说话,我就要问他一些情况。有情况,我随时向你报告。”

桑儿的妻子桑德拉看着她的丈夫由于激动,满脸涨得通红。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发愣。她压低声音说:“什么事?”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要她住嘴,同时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她,对着电话筒说:“你有把握他还活着吗?”

“有,我有把握,”那个侦探说,“流了很多血,但也许他实际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严重。”

“谢谢!”桑儿说,“明天早上八点回家来。你应得一千美元。”桑儿放下电话筒,强迫自己坐下来。他明白他最大的弱点就是爱动肝火,而这次若不冷静,后果不堪设想。首先,得把汤姆。黑根找到。他正要拿电话筒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是赌场负责人打来的,说老头子已经给打死了。桑儿问了几个问题,知道这个人并没有挨近被害者,认为他的情报不准确而没有理会。斐力普斯的是内部消息,比较准确。紧接着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每日新闻》报记者打来的。他一说明身份,桑儿。考利昂就把电话挂断了。

桑儿又拨黑根家里的电话,问黑根的老婆:“汤姆回家了吗?”她回答说:“还没有。”她接着又说,离他该回家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正等着他回家吃晚饭。

“他一回家,就叫他打电话给我,”桑儿说。

他拼命想象当时的情景。他断定,这是索洛佐发动的进攻。但是如果背后没有更强有力的人物在撑腰,索洛佐绝对不敢于掉老头子这样的人。电话铃第四次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非常柔和,非常文雅。

“你是桑迪诺。考利昂吗?”

“是。”

“我把汤姆* 黑根扣留起来了,”那个声音说。“大约三小时之后,他就会带着我们的建议给放出来。在你听到他的报告之前,切莫鲁莽行动。不然,你只能引起许多麻烦,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眼下大家都得头脑清醒才行。你那个暴性子是出名的,这次切莫发火。”

说话的声音微微带有捉弄的口吻。究竟是谁的声音,桑儿拿不稳,但听上去有点像索洛佐。于是,他装得有气无力、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就等等吧!”

他听到对方:“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他顺手把这次电话的确切时间记到桌布上。

他愁眉苦脸地坐在餐桌旁。妻子问道:“桑儿,怎么回事?”

“咱老子被人家用枪打了。”当他看到她的脸上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时,他粗声粗气他说:“别难过,他并没有死,今后也不会出别的什么问题。”

关于黑根的下落,他没有给他说。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了。

这是克莱门扎打来的,这个大胖子在电话里呼哧呼哧地像猪一样直喘气。

“听说你父亲的事了吗?”

“听说了,”桑儿说,“但他并没有死。”

双方停了好久才又说话。克莱门扎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然而又忧虑地说,“你有把握吗?我听说他已经死在大街上。”

“他还活着,”桑儿说。

他在听着,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克莱门扎声音里细小的变化。感情是真挚的,但这却是他善于当演员的一贯的绝招。

“你必须接受挑战,桑儿啊,”克莱门扎说,“你要我干什么?快吩咐吧。”

“到我爸爸家里来,”桑儿说,“把鲍里。嘎吐带出来。”

“就这些吗?”克莱门扎问,“要不要我派些人到医院去?”

“不要,我只要你同鲍里。嘎吐来就行了,”桑儿说。

双方又沉默了好久,克莱门扎渐渐领会到话中之话了。桑儿为了显得自然一些,故意问道:“鲍里究竟上哪去了?他究竟在干什么?”

电话里不再喘粗气了,克莱门扎警惕起来。“鲍里有病,他感冒了,所以一直待在家里。入冬以来他老是生病。”

桑儿也立即警觉起来。“近两个月来他有几次生病在家?”

“约莫三、四次,”,克莱门扎说。“我曾问过弗烈特,是否另找一个小伙子,但他不同意,说没有理由剔掉他,十年来一直平平稳稳,这也是你知道的。”

“知道,”桑儿说,“你来的时候,一定要把鲍里带上。我不管他病得怎么样。你明白吗?”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他就“啪”一下扔下电话筒。

妻子在小声地哭泣。他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说:“我们的人不管谁打电话来,告诉他用爸爸的特设电话找我;外人的电话,一律回答啥也不知道。要是汤姆老婆来电话,就说汤姆暂时不能回家,他有任务。”

他盘算了一会。“有两个人要来这儿暂住一下。”他看到她脸上惊恐的神色,不耐烦他说,“你别惊慌失措的,是我自己要他们在这儿住的。他们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万一有话要对我说,那就用爸爸的特设电话找我,但除非真有重要事,一般就甭给我打电话。还有,你甭惊慌。”说罢,他回头就走了。

夜幕已经降临,十二月的寒风像鞭子一样在林荫道上抽打着。桑儿毫无恐惧地向着黑暗走去。八栋房子的所有权都归考利昂老头子。在林荫道人口处两边的两栋房子是家兵家将及其家属居住的,几个明星和单身汉住在底层。其余六栋,同前面那两栋一起,形成一个半圆,其中一栋是汤姆。黑根及其家属居住的,一栋是考利昂老头子的家属居住的,最小最不显眼的一栋是老头子本人占用的。第三栋是老头子的退休了的老朋友免费居住的,但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君子协定:一旦老头子提出要求,他们随时搬出去。这条看来安安静静、和和平平的林荫道,实际上不啻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所有房子都配有泛光灯,把周围照得通明,谁要想混进来躲在这儿,那是不可能的。桑儿穿过大街,向他父亲的那栋房子走去。他用钥匙开门进去,大声喊叫:“妈,你在哪儿?”

他妈应声从厨房里出来,随着飘来了一股炸辣椒的气味。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桑儿就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坐下。

“我刚接到电话,”他说,“你别担心。爸爸受伤住进医院了。你换换衣服,准备一下,到医院去看看,我马上给你找汽车。行吗?”

桑儿点点头。他妈把头低了一会,然后回到厨房。桑儿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关上了上面还放着一锅辣椒的煤气炉,然后到楼上的卧室去了。他从锅里取了些辣椒,从桌子上的篮子里拿了些面包,把面包掰开,夹了些辣椒,热烫烫的橄榄油从他手指缝里一滴滴地掉下来。他走进楼角宽敞的大房间,这就是他父亲私人办公室。他从平时上锁的小盒子里拿起特设电话。这个电话是特别安装的,登记时用的是假名字,假地址。他首先给路加。布拉西打电话,但没有人接。接着他就打给住在布鲁克林区的紧急兵团司令,这人对老头子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他的名字叫忒希奥。桑儿把所发生的事情和他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他。他要忒希奥赶快召集五十名绝对可靠的武工队员,要他马上派人到医院去放哨,还得派人到这儿来执行任务。忒希奥问:“克莱门扎也被人家抓去了吗?”

桑儿回答:“我眼下不想用他的人。”

忒希奥马上就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桑儿,我现在要说的,你爸爸也会这样说。不要太草率,克莱门扎会背叛我们?这我不能相信。”

“谢谢你的关照,”桑儿说,“我也认为他不会背叛,但是我必须小心从事。明白吗?”

“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桑儿说,“我幺弟在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城念大学。在波士顿找几个我们认识的人去找找他,并把他护送到这里来,先隐蔽一下,一直到这阵风波过了再说。我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他会等着的。再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暴风雨中行舟,步步都很稳妥,小心。”

“好,”忒希奥说,“等我把事情安排一下就到你爸爸家里,好吗?我的人你都认识,是吗?”

“是,”桑儿说。

他挂上电话,走到嵌在墙里的小保险柜跟前,用钥匙打开,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本蓝皮封面的有索引的记录簿。他翻到“法”字部,找到了他想找的条目。这一条目的内容是:“雷。法瑞尔,五千美元,圣诞节前夕。”紧接着就是当事人的号码。桑儿拨通了电话号码,问道:“你是法瑞尔吗?”

那边接电话的人答道:“是。”

桑儿又说:“我是桑迪诺。考利昂。我想要你给我做一件小事,马上就做。我想查两个电话号码,把这两个电话号码近三个月来所打出的所有电话和接到的所有电话的全部内容给我送来。”说罢,他把鲍里。嘎吐和克莱门扎的电话号码报给了法瑞尔。接着他又说:“这很重要。请于半夜前送给我,你会得到一份额外的非常优厚的圣诞节礼物。”

在他坐下考虑问题之前,他又拨路加。布拉西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这使他有点伤脑筋,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路加听到这个消息,自己会跑来的。在一个小时之后,这栋房里就将挤满家兵家将,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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