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客-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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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刻的哑剧中,这位可怜的小伙子所赢得的,就是从后卫变成了前锋。
到达棱堡后,四位朋友转过身。
三百多位各路军早已聚集在营寨门口,在一支独立分队中,他们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比西涅先生,还有那位龙骑兵,那位瑞士雇佣兵,以及第四位参与打赌的人。
阿托斯脱下帽,挑在剑刃上,在空中摇晃着。
所有在场的人向他致敬,随后向他们发出一阵欢呼的礼遇。
此后,他们四个人消失在棱堡中,格里默早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第四十七章 火枪手的集会
正如阿托斯所料,棱堡内只躺着十二三具尸体,法国人和拉罗舍尔人各占其半。
“各位,”阿托斯说;当格里默前去安排餐桌时,他担任起车次出征的指挥,“咱们开始收集枪枝弹药,而且我们可以边干边谈。这些先生们,”他指着尸体又说道,“他们是不会听见我们说话的。”
“待我们搜查后,确证他们的袋子里一无所有,”波托斯说,“我们总可以将他们扔进壕沟吧。”
“对,”阿拉米斯说,“但那是格里默的差事。”
“啊!要是那样,”达达尼昂说,“那就让格里默去搜,再由他把尸体扔到墙外去。”
“要把这些尸体保管好,”阿托斯说,“他们会为我们服务的。”
“这些死人也能为我们服务?”波托斯问,“哎呀,你疯了,亲爱的朋友。”
“不要轻率地下断论,福音书和红衣主教都是这么说的,”
阿托斯回答说;“有多少支火枪,先生们?”
“十二支,”阿拉米斯答道。
“有多少颗子弹?”
一百来发。”
“咱们正好需要这么多!装枪吧!”
四位朋友都动手装起枪来。当他们装完最后一支枪时,格里默示意早餐已经备好。
阿托斯总是以手势作答,表示事情办得不错,并指给格里默一座锥形建筑物,格里默明白他该到那儿去站岗。但为了减少警戒的无聊,阿托斯允许他带一块面包,两块排骨和一瓶葡萄酒。
“现在,大家用餐,”阿托斯说。
四位朋友一起坐到地上,像土耳其人或成衣匠那样,一个个盘着双腿。
“啊!”达达尼昂说,“既然你现在不再担心有人听见,我希望你马上给我们讲讲你的秘密吧,阿托斯。”
“但愿我能给各位同时带来快乐和光荣,先生们,”阿托斯说,“我让你们作了一次美好的旅行;这儿摆上一席最饶有风味的早餐,那儿有五百人瞅着,透过碉堡的枪眼,你们会看见他们。这些人不是把我们当成疯子,就是当成英雄,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两类颇为相似的傻瓜。”
“可是那个秘密呢?”达达尼昂问。
“那秘密吗,”阿托斯说,“就是昨天晚上我看见了米拉迪。”
达达尼昂正举杯到嘴边,但一听到米拉迪这个名字,他的手厉害地抖了起来,他不得不将酒杯放回地上,以免洒掉杯中物。
“你看见你妻……”
“请嘴下留情!”阿托斯打断说,“你忘记啦,亲爱的?这两位朋友不像你,他们对我家事的秘密都不了解;我是看见了米拉迪。”
“在哪里?”达达尼昂问。
“距这儿大约两法里,在红鸽舍客栈。”
“要是这样,我就完蛋了。”达达尼昂说。
“不,还不完全是这样,”阿托斯又说,“因为这时刻,她大概已经离开法国海岸了。”
达达尼昂松了一口气。
“可是说到底,”波托斯问道,“那个米拉迪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迷人的女人,”阿托斯一边尝尝酒面上的泡沫一边说,“混蛋店老板!”他突然嚷起来,“他给我们昂儒酒充香槟,以为我们好蒙骗!是的,”他又继续说,“一个迷人的妖女呀,她对我们的朋友达达尼昂曾经有过情,不知达达尼昂怎样让她丢丑了,她又竭力向达达尼昂报起仇来,一个月前,她想派人用火枪干掉他,一个星期前,她又想法设法要毒死他,而昨天,她又向红衣主教提出要他的头。”
“怎么!她向红衣主教提出要我的头?”达达尼昂吓得满脸苍白地叫起来。
“这事不假,”波托斯说,“就像福音书上说的一样;我曾亲耳听过。”
“我也听说过,”阿拉米斯说。
“这么说,”达达尼昂垂头丧气地说,“再长久斗下去也徒劳,还不如我自己朝脑袋开一枪一了百了呢!”
“不到最后决不干这种蠢事,”阿托斯说“因为把事做绝了是无法补救的。”
“有了这样的仇敌,”达达尼昂说,“我是永远逃不掉的。先是那个我不认识的默恩人;其次是被我刺过三剑的瓦尔德;再其次是被我戳穿秘密的米拉迪;最后还有红衣主教,是我让他的复仇搁浅了。”
“好啦!”阿托斯说,“他们全加起来就四个人,而我们也是四个人,正好一对一。注意!如果我们相信格里默向我们打的手势,我们马上就要同大批人马干仗了。有什么事,格里默?鉴于局势严峻,我允许你说话,朋友,但请你简明扼要。你看到什么啦?”
“一批队伍。”
“有多少人?”
“二十个人。”
“都是什么人?”
“十六个工兵,四名步兵。”
“离这儿有多远?”
“五百步。”
“好,我们还有时间吃完这只鸡,为你健康干一杯,达达尼昂!”
“祝你健康!”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也齐声道。
“那我就领了,祝我健康!虽然我不相信你们的祝愿对我能有什么用。”
“怎么这样说!”阿托斯说,“穆罕默德信徒说得好,天主是伟大的,未来掌握在他手里。”
说完,阿托斯一口干完杯中酒,将空杯放在身旁,懒洋洋地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支枪,走到碉堡的一个枪眼前。
波托斯、阿拉米斯和达达尼昂照例行事。格里默则受命跟在四个朋友身后等着装子弹。
霎时过后,他们看到那队人马出现了,正沿着堡垒和城市之间弯弯曲曲的交通沟壕走过来。
“乖乖!”阿托斯说,“二十来个人又拿镐,又拿镢头又扛锹来对付我们,费这么大劲值得吗!格里默只要打个手势让他们滚开,我相信他们会让我们太平的。”
“我表示怀疑,”达达尼昂仔细观察一下说,“因为他们雄纠纠地朝这边走来了。而且除了工兵还有四名步兵和一名班长,他们全都带着火枪的。”
“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们,”阿托斯说。
“唉!”阿拉米斯说,“坦率地讲,我真厌恶向这些城里的可怜虫开枪。”
“好蹩脚的教士,”波托斯说,“竟可怜起异教徒!”
“说实话,”阿托斯说,“阿拉米斯讲的有道理,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你要干什么蠢事?”达达尼昂厉声道,“你去也是让自己白挨枪子,亲爱的。”
可是阿托斯对此忠告置若罔闻,他一手提枪,一手拿着帽子,登上了围墙的缺口。
“先生们,”阿托斯对士兵和工兵们一边礼貌地致意一边喊话道;对方对他的出现感到异常惊讶,一个个在距棱堡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先生们,我的几位朋友和我本人,正在棱堡中用早餐。因此各位十分明理,没有什么比用早餐受到打扰更令人不快;所以,如果诸位来这里确有公干,我们有请诸位等我们用完早餐,或者稍晚些再来亦可,除非你们突然良心发现,有意脱离叛党,过来和我们为法兰西国王的健康举杯共饮。”
“当心,阿托斯!”达达尼昂叫道,“难道你没有看见他们向你瞄准吗?”
“看见了,看见了,”阿托斯回答说,“他们都是瞄不准的小市民,绝对不会打中我。”
果然,俯仰间,四支枪同时拉响了,撞扁的铅弹落在他四周,但没有一颗打中他。
几乎与此同时,这边四支枪也向对方发出了回击,他们比挑衅者打得准,三个士兵颓然倒地,一个工兵负伤挂彩。
“格里默,再拿支枪!”阿托斯坚守着缺口命令道。
格里默立刻执行。另三位朋友也各自装着枪;第一阵齐射过后,紧接着发出第二次齐射,敌方班长和两位工兵毙命倒地,剩下的队伍落荒而逃。
“嘿,诸位,主动出击,”阿托斯说。
四位朋友冲出工事,一直深入到战场,搜集了敌兵的四支火枪和班长的指挥短矛;他们相信,逃跑了的士兵非得跑到城边才会停下,于是便带着战利品打道回堡。
“格里默,把枪支重新装好子弹,”阿托斯命令说,“诸位,我们接着用早餐,继续我们的谈话。当时我们谈到什么地方啦?”
“我记得,”达达尼昂说;他对米拉迪要走的路线极在意。
“她要去英国,”阿托斯说。
“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亲自暗杀或派人暗杀白金汉。”
达达尼昂发出一声感叹,感叹中夹着惊讶和愤怒。
“多么卑劣!”他大叫道。
“哦!至于这件事,”阿托斯说,“我请你相信,我毫不担心。格里默,”他继而说道,“你把枪已经装好,现在请将班长的指挥短矛拿来,系上一块餐巾,竖在棱堡顶上,好让拉罗舍尔的那些叛逆者瞧瞧,他们是在和国王勇敢而忠诚的战士交锋。”
格里默悉听咐吩。片刻过后,一面白旗在四位朋友的上空迎风招展;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向悬挂的白旗表示致意;营地半数人都在凭栏观看。
“怎么!”达达尼昂接着说,“米拉迪亲自动手或派人去杀白金汉,你对此毫不担心;可是公爵是我们的朋友呀。”
“公爵是英国人,公爵要打的是我们,她要把公爵怎么样随她的便,我对待他就像这只空酒瓶。”
阿托斯说着将他手里的酒瓶一滴不剩地倒在自己的酒杯里,随后将空酒瓶甩出离他十五、六步远的地方。
“等一等,”达达尼昂说,“我不能就这样放弃白金汉;他曾送给我们不少匹好马呀。”
“尤其又送了非常漂亮的马鞍子,”波托斯补充说;这时他正把自己马鞍的饰带系在大氅上。
“再说,”阿拉米斯接话说,“上帝要的是皈依,并不是非要罪人去死。”
“阿门,”阿托斯说,“倘若你们对这事感兴趣,我们以后再谈;而在当时我最关心的,而且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理解我的举动的,达达尼昂,就是要把那个女人强行让红衣主教签字的空白证书弄到手;否则她有了那玩意儿,就可以不受制裁地将你,或许连我们一起干掉的。”
“这么说,那个女人难道是个妖魔?”波托斯说着将他的盘子递给正在切鸡的阿拉米斯。
“那份空白证书,”达达尼昂疑问道,“那份空白证书还在她手里?”
“不,已经到了我的手里;我不说没有费劲就弄到了手,因为那样说我就吹牛了。”
“亲爱的阿托斯,”达达尼昂说,“我真数不清你救了我多少次命了。”
“当时你就是为了要找那个女人才离开我们的?”阿拉米斯问。
“正是。”
“现在你拿着红衣主教那份公文吗?”达达尼昂又问。
“在我这儿,”阿托斯说。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那片珍贵的纸。
达达尼昂伸出难以掩饰的发抖的手打开它念道:
兹奉本人之命,为了国家的利益,本公文持有者履行了他履行的公事。
黎塞留一六二七年十二月三日
“的确不假,”阿拉米斯说,“这是一份符合手续的赦罪公文。”
“必须撕掉这份公文,”达达尼昂叫道,他似乎在读着他的死亡判断书。
“正相反,”阿托斯说,“应当珍贵地保存好,那怕有人在它上面堆满金币,我也不会给他的。”
“那米拉迪现在会怎么样?”年轻人问。
“现在吗?”阿托斯漫不经心地说,“她可能要给红衣主教写信,说有个该死的火枪手,名叫阿托斯,抢走了她的安全通行证;就在这同一封信中,她一定会唆使红衣主教不仅除掉我阿托斯,还要同时除掉他的两个朋友波托斯和阿拉米斯。红衣主教一定又想到,这些人就是总要挡他道的那些人;于是在某一天,他会先派人把达达尼昂抓起来,然后为了不使达达尼昂一个人闷的慌,再把我们关进巴士底去陪伴他。”
“啊哈!”波托斯说,“我觉得你在开什么不吉利的玩笑吧,亲爱的。”
“我不是开玩笑,”阿托斯回答说。
“你要知道,”波托斯说,“干掉那个该死的米拉迪,不会比干掉那些胡格诺派可怜鬼的罪过轻,这些人除了和我们一样唱圣诗,再没有犯过别的罪,只是他们用法文唱圣诗,而我们是用拉丁文唱圣诗罢了。”
“教士对此是这么认为的吗?”阿托斯不紧不慢地问。
“我要说我同意波托斯的意见,”阿拉米斯说。
“还有我!”达达尼昂说。
“幸好米拉迪离得远,”波托斯表态说,“因为,我坦率地说,她要是在这儿,我会感到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