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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间轴(时间三部曲之二-出书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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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分成南北方的两极。艾沙克向他借了罗盘,那是在地球上制造的厚重军用罗盘,杜瓦利博士还大方地让他留着。
  夜里独自在房里时,艾沙克把罗盘放到书桌上,让指针的红点对准代表「北方」的N,然后他闭起眼睛转动身体,再停下来。等头晕渐渐过去,眼睛依然闭着,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告诉他的事情,凭着直觉意识到自己在其中的位置,而找出一个方位,缓和一些内心的紧张。然后他伸出右手,张开眼睛看指的是哪个方向。他发现了许多事,但大部分都是不相关的。
  他连续三个晚上做这个实验。每个晚上他都发现自己几乎正确指向罗盘面上的西方,W。
  然后他又试了一次,然后再试,又试。
  在一年一度的流星雨来临前不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令人不安的发现告诉苏丽安·莫埃。
  流星雨在每年八月底出现,今年是在三十四日(新世界的月份也根据地球上的月份命名,不过每个月要比地球月份多个几天)。在赤道洲的东海岸,八月代表暖夏开始要结束了。船只载着最后一批渔获离开丰富的北边渔场,好在秋季暴风雨开始以前返回麦哲伦港。而在此处的沙漠,八月只不过代表夜晚将逐渐变得凉爽。艾沙克感觉沙漠的季节在夜里才体会得到:白天大半都一样,但在冬天,夜晚却能让人冷到刺骨的痛。
  慢慢地,艾沙克让苏丽安·莫埃成为他的朋友。倒不是说他们经常谈天,或是谈过任何特别重要的事。苏丽安几乎像艾沙克一贯地那么沉默寡言。不过她会陪他在山间散步,而她的灵活似乎超出她年纪所能做到的程度。她动作虽慢,但是爬山爬得和艾沙克一样好;在艾沙克坐下来的时候,她也能够动也不动地坐上一个小时,或更久。她从不会让他认为这么做只是尽责任或只是某种策略,也不会让他以为这不是她愿意与他共同乐在其中的事。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种快乐。
  苏丽安一定从没看过年度流星雨,因为她告诉艾沙克,她是几个月前才来到赤道洲的。艾沙克是个热爱流星雨的小孩,他建议她应该找个好地点观看。杜瓦利博士似乎并不完全赞同苏丽安·莫埃,不过在他那不安的许可下,三十四号晚上,艾沙克陪苏丽安来到山间那块平坦的石头上,他头一次在阳光下那蒸腾晃动的地平线上看到她出现时,就坐在那块石头上。
  当时是白天,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新世界的月亮比较小,走得也比地球的月亮快。苏丽安和艾沙克走到目的地时,月亮已经跨过天空那一头了。他俩都拿着提灯照路,也都穿着长靴厚袜保护自己,以免遭到「沙地鱼」之殃,它们时常会趁着这些花岗岩面仍冒着白天热气之际在上面取暖。艾沙克小心翼翼检视了这个地点,发现没有野生动物在,便盘腿坐在石头上。苏丽安没有抱怨,缓缓弯下身,也坐成相同姿势。她的面容安详,表情有着平静的期盼。沙漠比天空还要黑。他们把灯熄了,让黑暗将他们吞没。天空中繁星点点,没有人正式为这些星星命名,不过太空人倒是把它们编了号。天上的星星像昆虫般簇拥密布。每颗星星都是太阳,如艾沙克所知,它们有许多是将光线照射到人迹未至且未知地方,也许也照射在像这样的沙漠上。星星之间有东西存在,他知道。这些东西有巨大、缓慢的冰冷生命,在其中一世纪之久不过是远方的一瞬。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艾沙克说。
  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看不见老女人的脸,这使得谈话比较容易,减轻了他口中言词像砖块般的尴尬笨拙。
  「是吗?」
  「要研究我。」
  「不是。不是要研究你,艾沙克。说我要特别研究你,不如说我要研究天空。」
  和围场上其他人一样,她对假想智慧生物很有兴趣。他们把天空和地球重新安排了一番。
  「你是因为我而来的。」
  她昂头说:「这个嘛,没错。」
  于是他开始把自己的方向感告诉她。起初他说得断断续续,见她只是倾听、没问问题,他就愈说愈有信心。他试想她或许会想问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特别的本领的?他不记得了,就在今年,才几个月以前。最初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比方说,他喜欢在围场图书室工作,因为那里的桌子和他房里书桌对着同一方向,只不过图书室并没有窗户可以望出去。在餐厅中,他总是坐在最靠近门的餐桌侧边,即使其他座位没有别人。他还移动他的床,好睡得更舒服,而床头向着……向着哪里?
  但是他不能说。不管他走到哪里,等他站定,他总是会面对一个他喜欢的方向。这并不是一种强迫行为,只是一种温和的冲动,很容易就忽略了。他总是有一个很好的面对方向,和一个比较不那么好的面对方向。
  「那你现在面对的是好的方向吗?」苏丽安问。
  事实上是的。在她这么问前他并没有察觉,但是他在这块石头上,目光不在山区而是望着漆黑的内陆,这让他感到很舒适。
  「西方,」苏丽安说,「你喜欢面向西方。」
  「有一点偏北。」
  就这样,秘密说出口了。他没有别的什么要说了,他听到苏丽安在沉默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适应岩石的压力。他猜想,年纪这么大还要坐在坚实的岩石上,不知道是不是很痛苦或是很不舒服。就算是,她也没有任何表示。她仰头望着天空。
  「关于流星,你说的没错,」过了很久,她说,「好美呀!」
  流星雨开始了。
  艾沙克对流星雨十分着谜。杜瓦利博士告诉过他陨石的事,说它们其实根本不是星星,只是燃烧的石头碎块或是灰尘,是环绕着新世界太阳好几千年的古老彗星的残骸。但是这个解释却令艾沙克更加迷惑不解。他在这些瞬间消逝的光芒中感觉到许多事情:古代几何学的制定;早在这颗行星形成(或假想智慧生物建造它)之前就在运动的力量;在人的一生或几辈子,或甚至一个物种的一生中演进的旋律……点点火花从东向西飞过天顶,艾沙克内心倾听着夜的呢喃。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苏丽安突然站起来,回头朝山间望去。「你看,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像是发光的雨,仿佛一场暴风雨穿过分水岭的高高隘口而下。有时候暴风雨会这样,但这片光亮没有闪电,而且弥漫天际、持续不断地降下。她说:「这样正常吗?」
  「不正常。」艾沙克说。
  一点也不正常。
  「那么或许我们应该回去了。」
  艾沙克不安地点头。他并不怕这逐渐逼近的,噢,就算是「暴风雨」吧,如果它是的话。只是它带有一种他无法向苏丽安解释的意义,与生活在遥远西边「空区」鲁布艾尔卡里下方的静默东西有某种关系,他的私人罗盘就对准着这里。他们快步走回围场,不算是奔跑,因为艾沙克不确定像苏丽安这样看起来很虚弱的人能不能跑步。一会儿,原本东边看得见的山顶,就被这奇特的、雾茫茫的光波遮住了。等到他们走到大门,流星雨已经完全被这新奇的现象掩住了。一种像是灰尘的东西开始从空中落下,艾沙克的提灯照亮的范围愈来愈小。艾沙克认为这些落下的东西可能是雪,他在影带中看过雪;不过苏丽安说不是,这根本不是雪,比较像是灰尘。味道很臭,有股硫磺味。
  就像是死掉的星星坠落,艾沙克心想。
  芮布卡太太等在围场大门边,一把将艾沙克拉进去,力道之大,让艾沙克感到疼痛。他投给她一个讶异而带点指责的目光。芮布卡太太从来没有伤过他,没有一个大人伤害过他。她不管他的表情,只像要霸住似地拥着他,对他说她一直害怕他会迷失在这阵……这阵……
  她竟找不出话来说。
  交谊厅里,杜瓦利博士听着从赤道洲东岸大城麦哲伦港传来的广播。大人都聚集在一起,杜瓦利博士说,讯号传过山区时是以浮空器转接,因此断断续续,不过他得知麦哲伦港也有同样的现象,有一种像是灰尘的东西铺天盖地落下,目前还没有解释原因。城里有些人开始惊慌,接下来,广播或者说是转接讯号的浮空器,就完全故障了。
  艾沙克在芮布卡太太催促下回房,其他大人则继续谈话。他没有睡,丝毫也不想睡。他坐在窗边,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深邃的灰色,那是上方的灯光流泻到这片落尘所形成的。他倾听着这片寂静,寂静似乎在对他说话。这是一阵充满涵义的寂静。
  
第二章

  丽丝·亚当斯在八月三十四日下午,驾车前往那小小的乡间机场。内心既感到失落,也感到自由。
  她甚至无法向自己解释这种感觉。也许是天气的关系吧,她想。赤道洲沿岸的八月底,以往总是热,经常还会热得让人受不了。但是今天的海风轻柔,天空是「新世界」的靛蓝色,这颜色要比地球上那混沌的粉彩天空深得多,也真切得多。不过这好天气已经连着几星期了,所以虽然不错,却也没那么了不起。自由,她心想,没错,绝对自由。离婚判决才刚出炉,结束了一段婚姻,取消了一件不智之举……等一下即将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导致婚姻告终的原因之一。但还不止这个,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和过去断绝的未来,是一个深为之所苦的问题,而她即将要去寻找答案。
  即将面对的还有迷失。她几乎完全迷了路,这条路之前她只走过几次。她在麦哲伦港租了一间公寓。港市南边海岸地形平坦,是一片冲积平原,上面有农场和轻工业。平原大部分仍然是荒野,有点像是起伏的大草原,上头长满了柔软的青草,片片草地像海浪一样拍击着海岸山脉的山顶。没多久,她开始看到小飞机起起落落。阿隆吉机场,她就是要去那里。那些都是小型的螺旋桨飞机和丛林飞机,因为阿隆吉机场的跑道不够长,无法让大型飞机起降。降落在那里的飞机,不是富人的嗜好就是穷人的生计。如果你想租座机棚、参加旅行团深入冰河隘口,或是赶着去骨溪或库伯利克墓,你就会来到阿隆吉机场。而如果你够机灵的话,你会在做这些事之前先和特克·芬雷谈一谈,他靠飞特惠包机维生。
  丽丝曾经搭过他的飞机。不过今天她来这里不是要雇飞行员。特克的名字会出现,是和她身上棕色信封里的照片有关。此刻信封就塞在车上置物箱里。
  她把车停在阿隆吉机场的碎石空地上,下了车,站在那里听着午后高温中昆虫的嗡嗡叫声。然后她从后门进入,走进那又大又深、有铁皮屋顶的库房。库房看起来像是牛舍改装而成的,作为阿隆吉机场的旅客航厦。特克的包机业务在迈克尔·阿隆吉的同意下,就在这幢建筑的一角营运。迈克尔是机场老板,抽取特克一部分利润做为报偿。这是以前谈天时,特克告诉她的。
  这里没有安检关卡。特克·芬雷的办公室位于建筑最北边,因为是三面隔间,所以她只要走进去,清清喉咙就代替敲门了。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填写文件,从纸页最上方的蓝色标志看来,像是联合国临时政府的文件。他用墨水签了最后一次名,然后抬头看。「丽丝!」
  他的浅笑非常真诚、亲切。没有责难,没有「为什么你不回我电话」的意味。她说:「呃,你在忙吗?」
  「我看起来忙吗?」
  「反正看起来是有工作要做就是。」她相当肯定他会很乐意丢下任何不紧要的事,就为了见她一面。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绕过桌子走来,诚恳地给了她一个绅士拥抱。
  在如此近距离闻到他的气息,她一时间有些慌乱。特克三十五岁,比丽丝大八岁,高她三十厘米。她强作镇定。「都是文书工作,」他说,「给我一个可以不去理会它的借口吧。拜托。」
  「这个嘛……」
  「至少告诉我你是办正事还是旅游。」
  「办正事。」
  他点了点头。「好,没问题。你说个目的地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正事,不是你的正事。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吃晚饭时候谈吧?我请客好吗?」
  「我很乐意去吃晚饭,可是由我请。很难想像我能为你的书帮上什么忙。」
  她很高兴他还记得书的事,虽然根本没有这本书。一架飞机滑行到几米外的机棚前,隆隆的声响穿过特克办公室的薄墙,就像穿过一扇开着的门。丽丝看着特克桌上的陶杯,杯里的咖啡想必放了好几个钟头,那声响将油亮的液面震出一圈圈同心圆。飞机的怒吼声消逝后,她说:「其实你可以帮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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