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鉴赏-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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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话,你得租借另外一种播放器。我们是用Beta SP设备拍摄的。”
“什么设备?”
“一种与VHS1不同制式的设备。更专业。有点象16与35毫米胶片的区别。”
“更贵些?”
“那当然。”
“那么,只好这样了。”
“好吧,不过,审判结束后还给我好吗?我不想弄丢了。”
“没问题。”
我说自己会给麦克的文件做个新的主文档,并且把原始录像带寄给他;同时,我们约定了会面时间,好让他指导我如何陈述证词。
“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很难说。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比以前要多。谢谢你自愿帮助我们。”
“就算是尽公民义务吧。”
挂断电话后,我竭力想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让我对这个律师感到困惑?但我却说不清道不明。他并非不胜任。他确是在做着这项工作,可我感觉不到他是在全力以赴。不过,他是一名辩护律师,不可能对每个当事人都倾情辩护。尽管如此,只要能听到他说些伸张正义、揭露真相之类的话,我也会很赞赏的。我站起身来。也许,我只是在对他的自恋做出反应。
我换上运动装,走到外面福阿德那里。此刻阳光灿烂、微风拂面,这样的天气会让人蓦然生出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愿望。我手搭凉棚,看着福阿德从他的皮卡车上卸下施肥机。他瘦了——劳动时穿的那条帆布裤此时低低地滑到臀部——当然,话说回来,他也从来没怎么富态过;如今脸庞瘦削,那对黑眼珠就被衬托得很大很大了。
我的前夫将护理草坪视为一种竞技运动。我们结婚的4年里,巴里将成千上万的美元花在庭院景观设计、各种工具和草坪护理产品上,为的是让我们的草坪生长着北岸最碧绿、最茂密的草皮。刚刚进入四月,甚至地面还覆盖着白雪的时候,他就会要求福阿德精确地告诉他何时施肥,何时修剪灌木,何时除草等等。可以说,他患上了严重的“绿色攀比症”。
离婚以后,单凭我的收入无法继续雇佣福阿德了。有那么几年时间,绿草枯萎,杂草疯长,害虫横行;到后来,整个草坪犹如风沙侵蚀区。今年春季,福阿德隔几天就来打理一次,当然我也会协助他,结果还别说,真的是大有改观。“今天将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次施肥。”他注视着长满野草的草坪,颇为伤感地说道:“很抱歉,以前来得太少了。”
我俯身去拔一根马唐草,但一只有着黑色斑点的瓢虫正沿着茎干向上爬。瓢虫是益虫。我没有碰它,站起身来。“大自然母亲得谅解一下了。”
福阿德笑了笑,将一袋看起来像橙色沙子的东西倒进施肥机里。“‘信奉真主,积德行善,方得众多花园,河水穿行其间。’”
福阿德开办了一家园林景观服务公司和一个花园用品商店,尽管生意兴隆,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但其内心深处,依然是个谦恭、虔诚的穆斯林。他推着施肥机,撒出的肥料一行一行的,整齐而笔直。
绿草坪上覆盖了一层微小的橙色颗粒。他推着施肥机前行,我跟在他身后。
“你们这次去西弗吉尼亚还顺利吧?”
“吓死人了。”我就说了那段激流飘筏的经历。
他停下来,手还放在施肥机把手上。“你和蕾切尔没受伤吧?”
“受伤倒没有。不过,再也不想玩那种心跳的游戏了。”
“理解。”
我回想着那次徒步穿越树林,德雷柏咖啡店,还有阿卜杜勒的盘子。接着,我记起谁说过我看不到多少月桂了。“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什么事?”
“我所见到的唯一月桂,是雕刻在一块黄油上的图案。”2
* * *
1 VHS:家用录像系统。一种录像拍摄格式。
2 此处艾利记错了,黄油上的是杜鹃花图案,见到的月桂图案是在阿卜杜勒的盘子边缘;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记忆错误对于中年人来说比较常见,也就显得很真实。
第8章
芝加哥刑事法院1五楼的审判室天花板很高,大理石的墙壁,围绕证人席的桃花心木栏杆擦得锃亮,不同于下面几层楼的审判室那么狭窄(那里有厚厚的玻璃将旁听者与审判人员隔开,环境就像一个发放驾照的场所)。看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正义得到伸张之处。
审判是在星期一开始的。因为我即将出庭作证,所以不能出席庭审;但我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十一频道”,他也是制片人,认识另一家电视台在场采访的速写画家,请那位画家告诉了我具体情况。第一个证人是警方探员。在接受助理州检察官柯克?瑞安讯问后,他确认杀死受害人的子弹来自一只38口径左轮手枪,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那把枪。接下来是法医。他说明了受害人死亡的原因及方式,以及从受害人指甲里找到的一些碎屑,DNA测试结果表明与桑托罗的一致。
瑞安然后领着受害人的母亲陈述证词。玛丽的母亲于是眼泪汪汪地陈述了一番。她说,玛丽·乔是个听话孝顺而且有进取心的孩子。因为钢厂发生事故,玛丽的父亲终生残疾,她自己只得打两份工,但都只能挣到最低工资。玛丽·乔立志改变处境,读了夜校,希望将来在卢普区2做一名办公室簿记员。
“可现在,我可爱的孩子离开人世,我们的生活全都给毁了,”她泣不成声,并且很夸张地指着桑托罗说:“都因为他!”
布拉谢尔斯没有在盘诘中将她驳得体无完肤,而是旁敲侧击,淡然指出这么一个事实:即她和丈夫跟桑托罗多次见面,甚至曾邀请桑托罗到他们家吃饭。
接着检方指出,玛丽·乔遇害那天晚上,她和桑托罗都出现在了湖滨客栈。湖滨客栈是个不上档次但很安静的街区酒吧,离卡柳梅特公园不远,单身女子偶尔进去喝杯啤酒是不会受到骚扰的。酒吧侍者作证说,玛丽·乔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进来,要找桑托罗。他知道桑托罗是个码头工人,口袋有了现钱才来这里。那天晚上,桑托罗大约午夜时分才出现。侍者说,当时他显然已经喝了几杯,当玛丽·乔责备他迟到的时候,他反唇相讥。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侍者告诉他们,要吵架就到外面去。几个小时后,卡柳梅特公园内船舶下水处就发现了玛丽·乔的尸体;检察官特别提醒陪审团注意:尸体就在桑托罗的小车旁边。
检方的主要证人就是玛丽·乔的闺蜜,朗达·迪萨皮奥。她们同在一个学校上的学,加入的同一个天主教会,玛丽·乔还是朗达·迪萨皮奥婚礼上的女傧相。朗达体态丰盈,染一头金发,戴一身珠宝,口抹猩红的唇彩。她作证说,玛丽·乔一直在抱怨桑托罗不仅是个穷光蛋,而且没有志气。她还说,玛丽·乔觉得桑托罗不但言行粗鲁,而且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她很后悔自己竟然跟桑托罗搅在了一块儿;其实,就在遇害的那天晚上,她正打算跟桑托罗分手。
布拉谢尔斯立即表示反对,说她的证词纯属道听途说。法官对他的反对表示支持;但布拉谢尔斯煞有介事地申请延期开庭,立即遭到否决;不过,法官指示陪审团不予考虑这名证人的评论。
不予考虑?真像是闹市区出现了粉红色的大象,却呼吁人们一定不要大惊小怪一样。
瑞安结束了讯问,布拉谢尔斯走向证人席。他再次决定不在盘诘中攻击朗达,不过也确实指出朗达一些言辞前后不一之处,逼得朗达承认自己并不清楚桑托罗和玛丽如何相遇、也不清楚当晚他们为何争吵;布拉谢尔斯便为自己赢得了几分。速写画家还跟我说,朗达从证人席走下来时,还用纸巾揉擦双眼。
星期二,检方自动停止提供证据;这时的形势本来已经对被告方有利了。布拉谢尔斯却说,这正是陪审团喜欢的那种案子,容易让人根据情况推测出真相:男友喝得烂醉,跟踪怒气冲冲的女友;女友将他甩掉;男友勃然大怒,开枪打死女友。这样联系起来分析,案情很容易真相大白。
星期三早上,审判室座无虚席,除了各路记者、对庭审感兴趣者,还有不少麻木的看客。一想到自己穿了灰色职业装,我就很庆幸——尤其是我在审判室外见到布拉谢尔斯之后。
“除了我,还有谁作证?”我问。
他透过眼镜冲我皱了一下眉头。“供水区的一位副总裁将谈到橄榄公园的开放时间。”
原来,毗邻水过滤厂的橄榄公园属于供水区。这公园“9·11”以前还一直对公众开放。
我点点头。“很好。还有谁?”
“就这么的了。”他微微笑了一下。
我瞪大眼睛:“就我一个?”
“我找不到其他见到桑托罗的人。要是你早点找我们,也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就不能申请延期审理,好接着找下去?”
“法官不准。”
“水处理厂的夜班人员呢?也许有人见到桑托罗在附近走动。”
布拉谢尔斯摇摇头。
“啊,那麦克呢?我的摄像师呢?“
“他们的证词会跟你一样的。不管怎么说,是你挑的头嘛。”
“可瑞安会百般折磨我。”检察官柯克?瑞安绰号“铁锤”,就因为在盘诘证人时老练凶狠,犹如铁锤连续猛击。
“别担心,”布拉谢尔斯说道,神情很乐观。“我们有录像带嘛。”
我对司法系统也了解不少,知道如果一名律师告诉我不用担心,那么正是我应该担心的时候。
法官问布拉谢尔斯是否已准备好,后者点点头,随即声音清晰、大声说道:“请法庭允许我们召唤埃莉诺3?福尔曼。”
我走过去时,尽力不理会审判室里的骚动,可所有的眼睛都投向了我,包括桑托罗的。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个子不高,但宽宽的肩膀结实有力,原先的平头已经长成一团厚实的黑发;身穿廉价的棕色西装,坐在被告席里。
迈上通向陪审团的台阶时,我们的目光相遇了。起初,他目光呆滞而恍惚,令人奇怪;随即又闪现出一线希望。
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福尔曼小姐,感谢你今天来到这里,”我宣誓以后,布拉谢尔斯说道。“请告诉我们你的职业。”
“我是一名企业宣传片制片人。”我回答得非常简洁,不主动多说话,就像布拉谢尔斯叮嘱我的那样。
“企业宣传片制片人都做些什么?”
我本想说,“那该死的节目该干的我都干”——结果当然没那么说;我只是解释说,制片人的角色取决于导演、预算及其他一些情况,我通常负责所有的调研、各种后勤工作、写脚本,还要监督外景拍摄与后期制作。
布拉谢尔斯点点头。“让我们转向去年7月23日,玛丽·乔·博赛尼克那天夜晚遇害。那天晚上你在从事本行工作吗?”
“是的。”
“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和摄制组在哈里森…卡特抽水房,正准备为供水区拍摄一个场景。”
“抽水房?”
我告诉他是什么抽水房,位于什么地方。“拍摄什么内容?”
我概括地讲了那个情景再现的拍摄项目以及我们的计划。
讲到“大比尔和卡彭”时,听到几声窃笑。
等到安静下来时,布拉谢尔斯说道:“好。那天夜晚你们还没有开始在抽水房拍摄,对吧?”
“是的。”我告诉他,我们试验了相机增益,在橄榄公园拍了几个镜头,才前往抽水房。
“请告诉我,福尔曼小姐:你看看全场,有没有看到当时在橄榄公园里或是附近出现的任何人?”
我按布拉谢尔斯教给我的方式,指向桑托罗。人群里马上有人开始低语。
“请在审判记录中载明,该证人指认了我的当事人姜尼·桑托罗。好,福尔曼小姐,他当时在干什么?”
“他躺在街灯下的一条长凳上。看起来似乎在睡觉。”
“他当时睡着了吗?”
“刚开始没有。他确实挣扎着要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又倒在了凳子上;后来就一动不动了。”
“你怎么记得这些?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准确回忆起他所处的地方和他做的事情?”
“因为我有他当时情况的录像记录。”
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布拉谢尔斯笑得让人难以察觉。他停顿了一下,要好好利用这一刻。
“你什么时候意识到录像里那个人是我的当事人?”
“在新闻里看到他照片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他面熟,但过了几天才意识到在哪里见过他。我明白之后,立即给你去了电话。”
“那么,”布拉谢尔斯朝我的方向稳稳迈了一步。
“在你看来,我的当事人因为喝了几杯酒,当时行动不是那么灵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