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说百物语-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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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对了,那浑小子最后确实是说往井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井里要是被投了毒,真是十分难办,可他究竟投到了哪口井里,那毒又是怎样扩散的呢?”
“美曾我共有五个村庄,水源都是同一个,水脉在地下相连。”
“井的水源?”
“井的水源。”最上游的木山村的井被投了毒。
住在木山的人多数在山里干活儿。又右卫门应该就是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投了毒。
所以,首先饮下毒水的,是那些没有去山里干活的人。独居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们相继病倒,正是这个原因。并不是当初所设想的,体力较弱的人首先发病。
“而且,那可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山村,绝不会有人怀疑井水里被投了毒。首先他们就不会想到是中毒,以为是瘟疫。于是有人到下游避难。再往上走还是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同时,毒药也顺着地底的水流,一直往下游扩散。竹森、川田,各处的水井都充满了毒药。”
村民的移动和毒药的扩散几乎以相同的速度进行,这也促使了误解的形成。毒终于还是扩散到了花里和畑野。
“我想到了那个阶段,毒药应该已经被稀释很多了。不管是多么浓、多么烈的毒药,毒性也不可能保持那么长的时间。可再怎么样,还是不会有人想到喝的水里竟然有毒。就算有人喝水后死了,恐怕也只会被看作是身体状况不好而已。那时候,村里的环境已经十分糟糕,一旦身体有点毛病,就算本可以治好,恐怕也好不了。”
感觉也很不卫生。阿龙道。“要是我,肯定不在那种地方住。”
“村子已经被封锁了,就像攻城战时一样。没有医生,没有药,也没有食物。人接二连三地死去,尸体也没人收拾。雪上加霜的是,虽然已经被稀释了,但水里还是有毒。”
所以我说残酷啊。柳次道。“我还从没听过如此残酷的事呢。”
“是啊。”有一百多人死了,有多少是因为中毒而死已无从判断。肯定还有人因为食物中毒而死,或者是因饥饿、衰弱而死。或许那种情况的人更多。
可是,“为什么要投毒呢?”
“原因嘛……不知道。只知道投毒的应该是又右卫门。”
“可是,那小子那时候不还是个孩子吗?究竟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而且那样的剧毒,他究竟是从哪里……”
“那时候才十二岁而已。怎样搞到的毒药,为什么要放到井水里,一概不知。可是,除了又右卫门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可能的凶手。”
所以。“宽三郎杀了两个人,这或许是事实。可是,要求揭露宽三郎杀人暴行的人,搞不好还背着一百多条人命。这可如何是好?光揭露一方的罪行,惩罚他,然后就了事吗?于是……”
“所以就想了一石二鸟之计?亏你们想得出这样费事的伎俩。”柳次说着,站起了身。
“关于沟出的事情,你应该事先没跟又右卫门讲过吧。看到我跟阿龙的装扮时,那浑小子似乎并没注意到是假的呢。”
“我没告诉他。在我看来,他的要求,就好像那分了家的骨头和皮一样。把骨头和皮合到一起看,什么都发现不了。所以,我故意让又右卫门被吓个够呛。不这样的话,都已经隐瞒了十年的东西,现在更不可能坦白了。”
“我不是说了嘛,”阿龙提高了些声音,“管他坦白了还是什么的都不重要。我就是问你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我哪里知道。我接到的任务只是揭露过去发生在这片村庄里的罪恶行径,所以我也只做到这一步为止。那之后的事情,我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双方都在荼毗原坦白了自己的罪状之后。恶鬼宽三郎也爬上了墓冢。他将又右卫门……然后他自己,恶鬼本人也死了。
“后面的事,那个和尚会想办法处理吧。那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管是选择欺骗还是权宜之计,那个和尚应该十分擅于安抚民心。依我看,肯定是要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啦。”
宽三郎当时为何要杀又右卫门,林藏并不知道。因为他是自己恨的又兵卫的儿子吗?因为他杀害了一百余人吗?还是说,因为宽三郎本身就是个恶鬼呢?可是,恶鬼为什么要连自己也杀呢?是忏悔罪过,是对某些事情绝望了,还是说沉睡在墓冢里的死者让他选择了那条路呢?
“管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人这种东西,反正也猜不透。”林藏说完站了起来,仰望着夏日的天空。
豆狸
小雨之夜
有豆狸出
搔阴囊
求美食
【一】
该不会是豆狸吧?善吉说道。
“豆狸是……什么呢?”
是一种不大招人喜欢的狸子。善吉显得有些茫然。
狸?“喂,狸子会跑到大街上来吗?狐狸之类的动物大都栖息在荒山野岭呀。偶尔找不到吃食的确也会跑到人居住的地方来看看,不过,这里离山那么远,也没有树林。狸子那种东西……”
“东家,您是江户人吧。”善吉笑了。
“又来了。我确实出生在江户,但离开江户已有二十余年,在上方定居也八年多了。在你们看来,我的确是外地人,可我自己连死在这里的心都有啦。所以……”
您误会啦。善吉说道。“我们从来没拿东家当外人看。这么见外可不好啊。就因为您老这样,所以才常常被人家看作江户人吧?”
“还贫嘴。”与兵卫表情严肃地说道。
善吉咧开嘴大笑起来。“哎呀,说东家是江户人的,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跟您见面,认识您的人都不那么想。唉,不认识您的,或许多多少少容易误会。”
“为什么?”
说的话呗。善吉说。“东家,您说的话,跟上方这里说的话不是不一样嘛。”
确实。不管过去多少年,这江户话就是改不了。“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坂东来的人常说上方话难懂,可在我们看来就完全相反。我们常开玩笑说别人傻,所以就算听到别人说自己傻也觉得很平常,但我们不常说别人笨蛋,要是被人说成笨蛋,那可是会生气的,感觉就好像被骂了似的。”是因为这些吗,与兵卫想。“是我平时措辞不得体?”
“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次是您误会啦。提起豆狸,这边的人可是都知道。尤其是干酿酒这一行的,估计无人不知。”
“我干造酒坊已经八年了。”
“是。您替我们把买卖做得很好。”
“可我却不知道。”
“也是啊。也不是说非得知道不可。”善吉说。
“我不知道是没什么,不过大家都知道吗?”
“嗯,是吧。那东西说是狸子,但怎么说呢,在坂东那边叫黑……喝……”
“什么东西?是貉吗?”
“就是就是。”善吉一副心有灵犀的表情,一口气喝干了满满一盏酒。善吉是泡番(酿酒工序里的一个职务,专门负责在夜晚看守酒槽,将因发酵而产生的泡沫舀出。)。他十分爱酒,恨不得将自家酿的酒全都一个人喝干。
“貉子就是指狸子吧?”
“嗯……谁知道呢。以前好像听人说不大一样,但我也没对比过。不管是貉子还是狸子,都不是在大街上能见着的东西吧?这些动物都行动迅速,而且都是天黑了才出来。还真是没见过呢。”
到底只是叫法不同,还是种类也不同,与兵卫也不知道。或许只不过因为地域差异,同一种东西有了不同的称呼,又或许是外形相似实则属不同种类的动物。有些鱼不是也根据大小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名称吗?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标准就很难把握了。不过,多多少少肯定是有些混淆的。
“不管是狸还是貉,反正都长得差不多吧。”与兵卫说,“看不出区别。”
“是吗?不过,跟那些貉啊什么的不同,豆狸呢,是很小的。”
“小?”
一个豆字加一个狸字,那就是像豆子一般大的狸嘛。“反正,用到豆字,那就是很小的意思了。”
“是狸崽子?”
“不,不是。或许看上去挺像,但跟那个是两码事,虽然都很小。”
“是跟狸不同种类的另一种动物?就像狗也分柴犬和狆一样?”
也不知算不算是种类的区别。善吉盯着酒盏说道。“肯定是一种动物,听说差不多有小狗崽子一般大。”
“听说?”
“我也……没见过呀。”善吉道。
“闹了半天,你先前说谁都知道,其实自己却没见过?”
“知道和见过可不一样。”
“哦?”
“惠比寿(七福神之一。七福神是日本神话中主持人间福德的七位神,包括:惠比寿、大黑天、毗沙门天、弁财天、福禄寿,寿老人、布袋。弁财天是七福神中唯一一位女性神仙。)不也是大家都知道吗?我就没见过。东家您也一样吧?大黑天和弁天,我也没见过。弁财天我倒是想有机会一定见一见呢。”善吉笑着,再次倒酒。“这些福神,大家不是都知道吗?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那东西也是诸如神佛一类?”
“嗯,豆狸也跟那些差不多。所以,它跟现实中的狸子还是有些不一样。虽不是神佛,但也不能算是鬼怪。”
是那种会变化的怪物?
与兵卫一问,善吉立刻答道,会变会变。“是会变化的。不过,狸啊貂之类的不是也会变化吗?所以光说是会变化的怪物,自然也说不太清楚。硬要形容的话,嗯,怎么说呢……”善吉盯着四周的地面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哎,不是有一种很小的狐狸吗,叫什么来着?我之前还见过呢。就在路边,一个穿得像道士一样的老头子,将那东西一会儿从竹筒里拿出来,一会儿又放进去。”
“管狐?”
“就是那个!”善吉一拍大腿,说道,“东家真是什么都知道哇。”
“可豆狸我就不知道。”
“那也是没办法。还是说那管狐……”
“那应该算不得咱们平常说的兽类吧?”那是会附身的动物,就像护法或式神一样。“也不知道那些东西该怎么称呼,有附在人身上做坏事的,或者给人招财的,还有占卜未来的呢。不过,应该都是糊弄人的吧。反正你在外头看到的那些耍把戏的家伙,肯定是骗子。不过豆狸也是会附身的哟。”
“是吗?”
“也不是不管什么人都随便附身。如果对豆狸不敬,就会招来它,被它附身。估计您也知道,我在来这家酒坊之前,曾经在伊丹学过手艺。”伊丹是有名的产酒之地。“那里的一个夏居,忽然有一天失踪了。这下可糟了,哪里都找不到。”夏居是指酒坊里的杂工。“大家都以为他是干活干腻了逃跑了,可到第四天忽然又找着了。东家,您猜他一直在哪儿呢?”
“不知道。”
“告诉您吧,他在酒坊最深处一个很久没用的空桶里,半张着嘴,眼睛也没神,丢了魂似的,跟个傻子没两样。大伙实在没办法,就把他拉了出来。他头上有个包。”善吉说。
“包?是撞上哪里了吗?”
“不是那种包。他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
“嘿。我看应该是从毛孔钻进去的。要是从嘴巴或者鼻子钻进去,最后只能从屁股爬出来。那不是跟吃的东西一个样。哎,小孩不是爱钻到被子下面玩吗?它动的时候就跟那种感觉差不多。”
“你说那个包?”
“正是。”
那可真是奇异。“是在皮肤的内侧?”
“是不是皮肤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皮肤下面有个什么东西,还来回乱动。那可真是愁坏了众人。关于原因,大伙也想了很多。找来医生跟和尚,又是开药又是念经。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嘛。结果,最后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小子似乎在船场里吐过口水。”
“那可不对啊。”船场有很多榨浊酒用的酒槽。若是唾液进入酒槽,所有的酒就废了。
“他做得不对吧?那当然不对啦。反正,众人觉得那应该就是原因了。”
“你是说……鼓包的原因?”
“是啊。除了那个再想不到别的啦。于是,众人就开始一个劲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决不让他再做那种事,请放过他吧。’”
“慢着。”作为在酒坊里做事的人,那样的事情绝对做不得。这点道理,与兵卫比谁都明白。做了的人被骂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像善吉所说的这样,并非当事人的人……“向谁赔不是?”
“豆狸啊。”
“为什么要那样做?”
“东家,这豆狸就像是酒坊的守护神一样。人们都说,只要有豆狸在,就能酿出好酒来。”
“是……这样么?”
“嗯。要说是迷信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不过,就连滩那边的人都信这个呢。所以说,虽然不知道它究竟是动物还是别的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跟酒打交道的人来说,可得好生对待豆狸。所以,当时我们就说,要给豆狸建祠堂好好供奉。”结果包一下子就消啦。还有人说,包消掉的时候,有东西从夏居的指尖渗了出来,在地上堆了一摊,然后化成狸的形状钻了下去,我当时倒是没注意。反正这豆狸啊,不是一般的动物,跟在深山里成精的狐狸之类也不一样。”
“豆狸在酒坊里?”
如果要祭拜的话。善吉回答。“不过,说是祭拜,但那毕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