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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歧路灯-第35章

小说: 歧路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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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要本城的东西。衣服要苏杭的,头面要北京的。用的银子,或是开销房钱,或算支使账目,临时清算罢。”孟嵩龄道:“太太说话明白。但大相公恭喜大事,俺们也就该添箱恭贺,何必说到房钱支账。如今宋二爷现往天津去,这头面就着落宋二爷。景相公后日起身下杭州,这各色衣饰就托给景相公。只怕办哩不如太太的意。俺回到铺里,替太太开个单儿,领太太的教。心爱的再添上些,不爱的去了。”王氏道:“就是这个意思。”话已说完,大家与绍闻作揖谢扰而去。到铺子内开了单子,王氏添了几件,转与一班客人。
  迟了两三个月,苏州箱子到了。恰好宋绍祈自京中回来,首饰俱全。众客商同到绸缎铺,按前日王氏添改的单子,逐一点明,同来宅下交纳。果然璀灿夺目,烂漫烘云,王氏喜之不胜。又连各色小事件,扣算只费二千金。这也是他们大商真心诚意置买,本来不被人瞒,今日又不瞒人,所以省的很。绍闻致谢,异日又摆酒酬劳,不在话下。
  这王氏既有彩币,便打算启媒,请娄潜斋、程嵩淑。投了请启,打扫碧草轩,悬挂彩红。恰好王春宇也从郑州回来,做了陪客。至日早下速帖,巳牌时,大宾俱到。此时娄潜斋已成进士。到了碧草轩上,王春宇行了常礼,谭绍闻也行了常礼。
  到午刻上座时节,娄潜斋,程嵩淑俱是专席正座。绍闻行启媒大礼,起叩四拜。娄、程受了两拜,辞了。王春宇在东席斜陪,绍闻在西席斜陪。二人胸中有话,但大宾筵上,断无说旁话之理。不过问了王春宇江湖异闻几句话儿,席终而去。遂订了孔宅纳币之期。
  孔耘轩久已自冠县回来,料理闺爱出阁的事体。至纳币之日,两位媒宾,王春宇以舅代父,共是三位。这些告先、呈币的仪节,不必琐述。
  及至亲迎之日,王氏尽力铺排,谭绍闻也极力料理。王中为是少主人大事,更无不尽心之理。若要逐一细陈,也未免有赘,不过是极其华丽、极其热闹而已。这东楼此时就是阿娇新屋。新人进了东楼,送客赴了喜宴,日夕各自轿马而归。单说东楼之下,红烛高烧,流苏垂帐,玉人含羞背坐,新郎合卺礼成。真正把王氏喜的心曲中无可形容。正是:欲知父母欢欣处,佳偶双双好合时。
  到了次日,街坊邻舍,以及铺户房客送礼晋贺,绍闻应接不暇,王隆吉代为周旋。又过了一日,夏逢若、侯冠玉到,盛希侨差人送的礼来。绍闻略打了一个照面,也是王隆吉周旋。
  又一日,娄潜斋差儿子娄朴,程嵩淑差侄儿程积来,张类村与苏霖臣是亲来。此时隆吉已归。这两位前辈、两个后进,绍闻亲自迎接,加意款待。后边的客,地藏庵范姑子及宋稳婆、薛媒婆,整闹了一天。春宇妇人曹氏,帮姐姐照客,住够三天才去。
  闲话撇过。内中单讲冰梅抱着所生小厮,起名兴官儿,赵大儿也抱着所生小女儿,起名全姑,每日只在新人房中系恋着。
  任凭厨下尽忙,只是靠着两个爨妇摆布。王氏看在眼里,心中恐怕新人知晓兴官儿来历,或是害羞,或是生妒,惹出不快。
  就故意寻些事儿叫冰梅、赵大儿做。及至做完,又一头钻进东楼去。这王氏急的没法儿,背地里让道:“你两个单管在东楼下恋着,万一多嘴多舌,露出话来,人家一个年轻娃子,知他性情怎样的?久而久之,慢慢知晓便罢。冰梅你要少去。”这冰梅原是一团孩气,爱恋新人,听的主母让,也就忍住些不敢多去。赵大儿依然如故,王氏也就不去管他。
  却说新人孔氏,名叫慧娘。于归之后,般般如意,也就极其欣喜。这冰梅、赵大儿两个,慧娘只当家人媳妇看待。到晚来夫妻闲话,绍闻把冰梅兴官儿话露了口角,这慧娘便把冰梅另样看起来了。冰梅到楼下,慧娘就叫坐了。见无人时,便与兴官儿枣栗玩耍。只是害羞,不好意思抱过来。后来渐渐厮熟,这兴官儿偏要扑孔慧娘,慧娘忍不住抱在怀里,由不的见亲。
  冰梅再要抱时,这兴官儿偏不去。恰好王氏进楼见了,慧娘抱着兴官儿急忙立起来。王氏说道:“看污了衣裳。”慧娘道:“不妨事。”王氏向冰梅说道:“还不抱过去?”冰梅来抱,这兴官儿一发嘻嘻哈哈搂住慧娘脖子再不肯去。大家齐笑起来。
  王氏这一场喜,较之新娶时真正又加了十分。
  孔宅送稹螅轮保芪欧蚋静⒁杩渍菁牢淘滥浮:罄纯诅诰唇又杜⑼短胄吕缮昃础U庖磺幸膊槐厝纳唷5ニ悼谆勰锇肽旰笞阅锛一乩矗耐捣斓男∶倍⑿⌒胄斯俣┐鳌1斯俣谀棠谈白靼虢匦∫径嫠!�
  把王氏笑的眼儿都没缝儿,忍不住拉到怀里叫乖乖,叫亲亲。
  冰梅更觉欢喜,口中难以形容。赵大儿说道:“大婶子,俺这小妮子就没人理论?明日也给俺缝一顶粗帽子戴戴。”孔慧娘道:“明日就缝罢。”赵大儿也喜欢的没法儿。
  看官试想,谭绍闻弱冠之岁,虽说椿萱不全,现有北堂可事;兴官虽非嫡出,聪俊丰泽,将来亦可成令器;妻贤妾娇,皆出人生望外。若肯念自己门第,继先世书香,收心从师长读起书来,着得力的家人王中料理起家计,亦可谓享人间极乐之福。若是再胡弄起来,这便是福薄灾生了。正是:
  世间真乐只寻常,真乐原来在一堂;
  舍此偏寻分外乐,定然剜肉做成疮。

第二十九回 皮匠炫色攫利 王氏舍金护儿
  却说孔慧娘到了谭家半年之间,婆媳欢娱,夫妻和谐,冰梅兴官儿日游太和之宇,厨妇仆厮亦喜少主母之贤。王氏方想起夫君在世,看见这女娃儿便一眼看真,拿定主意要与孔耘轩结姻,真正眼色高强,心中好不悦服。争乃今日停柩客厅,不能见了。喜极而悲,背地也掉下几点伤心泪。这也算王氏一生的明白想头。
  忽一日孔耘轩备礼盒来望女儿,翁婿在碧草轩闲话。孔耘轩口角未免微劝读书,以绍先泽之意。绍闻灵人,不用细说,便躬身道:“岳父见教极是,愚婿自当谨遵。”又说些冠县衙门事体。绍闻引耘轩到家看了女儿,嘱了些勤俭恭敬的话儿。
  午后,耘轩起身,坐车而回。
  绍闻送至胡同口回来,只见一个年少妇人,娇容乔样,叫道:“大叔,我央你看看当票儿。”绍闻猛然想起,定是高皮匠的老婆。因说道:“什么当票儿?”那女人道:“到院里坐。我取出来大叔瞧。”
  绍闻未免有嫌疑之心,不肯进去。那女人笑道:“左右是大叔的房子,大叔就不看看那屋里戏箱,不怕俺偷了?”绍闻进院子,坐在一只小凳上。说:“拿票儿我看。”妇人便在身旁取了两张小票儿。绍闻看了,乃是嘉靖二十年正月的。妇人说:“算算利钱。”绍闻道:“一年零五个月了。”起身就走。
  妇人道:“大叔不看看戏箱?每日大天白日里老鼠乱跑,门又锁着,没奈何他。大叔也该看看,怕咬坏了什么。俺家男人今日上朱仙镇焵裁刀去了,说明日才回来。要捎老鼠药治哩。”
  绍闻道:“我不曾带钥匙来,我取去。”一面出来,到家寻了钥匙,又上胡同口来。妇人早在门首,引进去,开南屋门。看那戏箱上尘土之中,端的鼠迹纵横。绍闻道:“箱子他咬不破,不妨事。”锁了门要走。妇人道:“俺住的屋子漏的要紧,大叔看看,好叫匠人收拾。”绍闻跟的看屋漏,偏偏走扇门儿,自会掩关。竟是“‘箱’在尔室”,不能“不愧于屋漏”矣。
  妇人因向绍闻道:“我实对你说,俺家男人不是好人,专门拿我骗人。几番问你走动不曾,我以实说,与大叔不曾见面。前日看大叔娶亲,才见了大叔,因萌自荐之心。大叔往后保重,千万休犯了他的圈套。他已是骗过了两番人,得过了二百两,都输干净。我一定把势法看稳当,才敢叫大叔。大家看颜色行事。你走罢。”绍闻一溜烟走开。
  原来这妇人说的是实话。趁丈夫不知,便自随了子都之心。
  谁料这绍闻正当血气未定之日,际利害罔恤之年,每日胡同口有几回来往,已被皮匠看在眼里。回家盘问老婆,女人抵死不认,却也无奈。
  这一日午错,皮匠正在院里墙阴乘凉,门缝影影绰绰有人过去。听嗽音是谭绍闻,出胡同口去了。约莫回来时,皮匠高声对妇人道:“我明日四更天便要出城,上朱仙镇取裁刀,还捎几张皮子。”绍闻便立住了脚。只听得妇人笑着说道:“大老爷知道你使裁刀要紧,四更天就与你闪城门哩。”皮匠道:“你不知道。如今京都有大人上湖广承天府锺祥县公干,也怕伏天难走,四更便要起程,巳牌便住了。你不信,明日四更天大炮响时我就起身,随着出南门。天明就要到镇上,还误不了赶集哩。”绍闻—一听在肚里,喜之不胜。
  是夜晚间,绍闻不住的起来走动。孔慧娘问其缘故,绍闻道:“天热,多喝了冷茶水,一发作泻起来。好不闷人。我去院里坐着,省的关门合户惊动你。”慧娘虽聪敏,也就不疑,一任丈夫便宜。未到四更,绍闻只听得震天大炮响了三声,依稀还听得鼓乐之意,便上后门。门缝里往东一张,只听皮匠家门儿响了一声,皮匠出来说:“我把门朝外搭了罢。”月色如昼,只看见皮匠慌慌张张走了,像是怕大人出城,依旧锁城门意思。绍闻遂将自己后门开了,径向皮匠家来。开了外边搭儿,进门搭上里搭儿。直入其室,悄悄说道:“你休怕,我是里头院里大叔。”媟亵之语,何必细陈。
  少顷,只听得皮匠叫门道:“你怎的又朝里搭了?我走的慌,忘了钱褡裢,到镇上盘缠什么哩?”只这一声,直把谭绍闻的魂吓跑到爪洼国里,千里不返;惊掉在东洋海里,万丈难寻。身上乱颤,口中无言。妇人道:“你家里有现成银子没有?”绍闻道:“有!有!有!”女人道:“你放心。我与他开门去。”那妇人开了门,道:“怎的把褡裢忘了?”皮匠道:“走的慌。敲着火寻一寻。”妇人道:“不过在那篓子上,你摸的去罢。”岂知皮匠胸有成竹,早把火刀、火石,摸在手中,一敲就着。把灯点上,只见谭绍闻蹲在墙角里,搐成一团儿。皮匠道:“那是谁?”妇人直答道:“谭大叔。”皮匠道:“你说不曾见面么?”一面说,一面早把绍闻衣服抢在怀中。
  说道:“谭大叔呀!我们离乡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主人。你既读孔孟之书,必达周公之礼,为什么欺负作践俺?我去喊乡保打更的去!”妇人道:“你快休恁样没良心!你在南阳府骗了一家子,你得的一百两银子哩?李老爷打你二十板,疮痂还不曾好,你今日又干这事。若是到官,我就把你前案供出。管保谭大叔没事,把你解回原籍。”皮匠道:“你倒会厉害。依你说这事该怎么清白?”扫人道:“左右叫谭大叔给你几两银子,有啥不清白?”皮匠道:“我还要杀人哩!”妇人道:“你罢么!”绍闻战战兢说道:“高大哥!你若把我超生了,我送一百两银子来。”皮匠道:“一百两赏我哩,且不说多少。放走了你,你不送来,我向你讨账吗?我一定是要喊哩!”绍闻急口道:“我若不送来,天诛地灭,不算个人养的!”皮匠摇头道:“不行,不行。”妇人道:“你不叫他走,谁给你银子?”皮匠道:“我生法儿叫他家来人。”妇人道:“黑天半夜轰一屋子人,我嚣的慌。”皮匠不由分说把房门向外搭了,径至谭宅后门进去。一片狗咬,皮匠倒害怕,又退回来。壮了一壮胆,猛的喊了一声道:“谭大叔出恭,倒栽茅坑里啦!”
  抽身跑回,到自己院里坐下,浑身也颤了起来。
  却说王氏梦中,听的有人喊儿子掉在茅坑里。穿衣不迭,开开楼门,问道:“福儿在屋里么?”慧娘也起来应道:“他肚里水泻,出外边便宜去了。”王氏到后门,只见后门开着,月明如昼,半夜人影儿也没有。心中怕将起来。只因爱儿念切,也顾不的叫人,自己竟来寻找。到了皮匠门口,皮匠说:“大叔在俺家里。”王氏即进院去,说:“他怎的到这里?”皮匠开了房门,王氏进去,看见儿子赤身蹲在墙角里,不觉失声道:“哎哟!”皮匠道:“低着些声音儿。”王氏方才小声问绍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绍闻俯首无言。那妇人竟与王氏搬个座儿,说道:“奶奶坐下说话。”皮匠道:“俺在你老人家马脚底下住,大叔做下这一号无才之事。我待说声张起来,俺这皮肉本不值钱,争乃干系着大叔。我待说忍了,心里委实气的慌。你老人家再思再想,俺离乡的人,好难呀!”王氏道:“你大哥,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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