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美]杰夫里·迪弗-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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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想见见卡朋特。”斯特林说。
“是,安德鲁。”
他走后,萨克斯问:“员工?有没有哪个员工违反过纪律?”
斯特林说:“我们对员工都做了大量的背景调查。我不允许雇用任何被定过罪的人,除了交通违章之外。而背景情况调查是我们的专长之一。不过,即使某个员工想进入innerCircle,他也无法窃取数据。马克,给她说说数据坞。”
“好的,安德鲁。”他对萨克斯说,“我们有混凝土浇筑的防火墙。”
“我不是做技术的。”萨克斯说。
惠特科姆笑了,“不,不,这个技术含量很低。是真正的混凝土。我们收到数据后,就把它们分门别类,储存在独立的物理空间。你听我讲了SSD的运作方式后,会理解得更透彻些。我们开公司的前提是数据是我们的主要资产。如果有人复制了innerCircle,我们不出一个星期就破产了。所以头号任务是‘保护我们的资产’,就如我们在这儿说的。嗯,所有这些数据是从哪儿来的呢?有数以千计的来源:信用卡公司、银行、政府档案处、零售店、线上公司、法庭书记员、机动车辆部门、医院、保险公司等。我们把每一个创建数据的事件视为一次报价交易。这个交易可能是拨打免费电话号码、车辆注册、健康保险索赔、提起诉讼、分娩、结婚、购物、退货、投诉,等等。在你们那一行,交易可能是强奸、盗窃、谋杀或是任何犯罪行为。此外,还有案件档案的开辩词、选择陪审员、审判、定罪。”
惠特科姆继续说:“任何时候与交易相关的数据进入SSD,先要进入‘纳入中心’接受评估。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有数据掩蔽策略,把人名分离开,用代码代替。”
“社保号码?”
斯特林的脸上掠过一丝激动的神色,“啊,不。这些代码是几年前只是为政府固定资产报废的账目清算而创建的,得到认同完全是侥幸成功。这些代码不精确,容易被窃取或购买,很危险,就像是在家里放了一支上膛的枪却没锁起来一样。我们的代码是一个16位的数字。98%的美国成人有SSD代码。现在,在北美的任何地方,凡是有出生登记的孩子都会自动得到一个代码。”
“为什么是16位?”普拉斯基问。
“给了我们扩展的空间。”斯特林说,“我们从来不必担心数字不够用。我们能设置百万的三次方那么多的代码。就算地球上没有了居住空间,SSD也不会没有数字可用。代码让我们的系统更加安全,而且处理数据时比用姓名或社保卡号要快得多。另外,使用代码消除了人的要素,从方程式中除去了偏见。从心理上讲,我们甚至见都没见过阿道夫、布兰妮、沙奎拉、迪耶戈,只是因为他们的名字,就对他们有了看法。数字消除了这种偏见,而且提高了效率。请接着讲,马克。”
“好的,安德鲁。一旦姓名和代码交换后,‘纳入中心’就评估交易,确定它应该归到哪一类,然后发送到三个独立地方之一或者更多,也就是我们的数据坞。数据坞A储存个人生活方式的数据;数据坞B是金融方面的,包括收入史、银行业务、信用报告和保险。数据坞C是公共和政府的编档和记录。”
“然后是净化数据。”斯特林又接过话头说,“清除杂质,使之保持一致。例如,在有些表格上你的性别是‘F’,其他表格上是‘女’。有时是1或者0。必须前后一致。
“我们还清除噪音,就是不纯的数据。可能是错误的,可能是细枝末节太多,也可能是详情太少。噪音就是污染,污染必须被清除。”他坚定地说——又一阵情绪的波动,“净化后的数据就呆在我们的某个数据坞里,直到客户需要一位算命者。”
“这话怎么讲?”普拉斯基问。
斯特林解释道:“在20世纪70年代,计算机数据软件能对公司以往的业绩做出分析。在90年代,数据能显示出任何时段的业绩,用处更大了。如今我们能预测消费者将要做什么,引导我们的客户加以利用。”
萨克斯说:“那么你就不仅仅是在预测未来,而是在试着改变未来了。”
“正是。不过,除此之外,去找算命的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的眼神平静,似乎觉得很好笑。但是萨克斯回想起昨天在布鲁克林和联邦探员发生的冲突,却感到不安。522所做的似乎就是他所描述的:预测了他们之间的交火。
斯特林对惠特科姆做了个手势,对方接着说:“好的,于是不含姓名、只有代码的数据进入了在不同的安全区、不同的楼层上的三个独立的数据坞。在公共记录数据坞里的员工无法访问生活方式数据坞里的数据。而且在任何数据坞里的任何人都无法访问‘纳入中心’的信息,也无法把姓名和地址16位代码联系起来。”
斯特林说:“这就是汤姆刚才说的,黑客必须把所有的数据坞一个个破坏掉才行。”
奥戴补充说:“而且,我们每天24小时每周7天进行监控。如果有人试图闯入数据坞,我们立刻就会知晓。这些人当场就会被解雇,也可能被捕。另外,数据坞的电脑没有端口,无法下载任何信息。而且,就算你成功地侵入了服务器,连接了一个设备,你也拿不出来。人人都要被搜查,包括每个员工、高层管理人员、保安、消防管理员和楼层管理员在内。甚至包括安德鲁。我们在数据坞和‘纳入中心’的每个入口和出口处都设有金属和密致材料探测器,连应急门都不例外。”
惠特科姆接口道:“还要通过一个磁场发生器,它能清除你所带的任何媒介,如iPod、电话或硬盘驱动器上的所有数字数据。不,从数据坞出来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携带1Kb的信息。”
萨克斯说:“那么无论是外界的黑客还是内部的员工,想从这些数据坞窃取数据,几乎都是不可能了。”
斯特林点点头:“数据是我们唯一的资产,我们对它们严加保护。”
“其他可能的情况呢?受雇于某个客户的人?”
“正如汤姆所言,按照这个人的犯罪手段,他必须能访问innerCircle档案中受害者和获罪被捕者的每一份档案。”
“对。”
斯特林像教授一样抬起手说:“但是客户不能访问这些档案,再说他们也不需要。innerCircle里面是原始数据,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需要的是我们对数据的分析。客户登录Watchtower——那是我们的专利数据管理系统——和其他程序如Xpectation或FORT。这些程序自己搜索innerCircle,找到相关数据,使之变得可以使用。只要你想一想挖掘这个类比,就明白Watchtower筛选了成吨的泥土和岩石,才找到天然的金块。”
她回应道:“可是如果客户买了很多邮件发送清单,那么,这些清单就能提供关于受害人之一的足够信息去犯罪,对吗?”她对着之前给斯特林看过的证据列表点点头,“比如,罪犯能得到买过那种牌子的剃须膏、避孕套、布基胶带和跑鞋等等的所有人的名单。”
斯特林扬扬眉,“唔。那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不过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好吧。我去拿一份曾经购买过有受害人姓名的数据的客户名单。嗯,三个月?不,可能是六个月。”
“这应该可以。”她从公文包里翻出受害人和替罪羊的名单,递给他。她的包里远没有斯特林的办公桌那么井井有条。
“我们的客户协议让我们有权分享关于他们的信息。法律上没什么问题,但是整理一下要花几个小时。”
“谢谢。好的,关于员工的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他们不准在数据坞下载,他们能在自己的办公室下载档案吗?”
他点点头,似乎对她的问题很满意,尽管它暗示着某个SSD员工可能是凶手。“大多数员工都不能。还是刚才的老话,我们必须保护数据。但是少数几个人拥有所谓的无限制访问权限。”
惠特科姆微微一笑,“呃,不过,注意说话的对象,安德鲁。”
“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就要探讨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
惠特科姆对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说:“问题是,有无限制访问权限的员工都是这里的高层人员。他们在公司里工作了很多年。我们就像一家人。我们一起开派对,我们有灵感静修营。”
斯特林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然后说:“我们必须进行追踪,马克。我想把它根除掉,不计任何代价。我需要答案。”
“谁有无限制访问权限?”萨克斯问。
斯特林耸耸肩,“我是授权的。我们的销售主管和技术操作主管。人力资源主管能整理一份档案,我想,但是我确信他从来没弄过。还有马克的上司——合规管理部的主管。”他把名单给了她。
萨克斯看了一眼惠特科姆,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访问。”
奥戴也不能。
“你的两名助手呢?”萨克斯问斯特林。她是指杰里米和马丁。
“不能……好,至于故障维修员——那些技术人员——布线员不能汇编档案,但是我们有两个服务经理可以。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他把这两个人的名字也给了她。
萨克斯看了一遍名单,“要知道他们是不是无辜的,有个很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们知道凶手星期天下午在哪里。如果他们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他们就脱离了干系。让我和他们面谈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立刻就谈。”
“好的。”斯特林说。他表示赞成她的建议:解决他的“难题”的简单“方法”。这时,她意识到:今天早上每次他看着她的时候,都是直视她的眼睛。不像萨克斯遇到的很多男人,如果不是大多数男人,斯特林一次也没有上下打量她的身体,也没有一点调情的意味。她不禁对他的房事感到疑惑。她问:“我能亲自去看看数据坞里的安全设施吗?”
“当然可以。只是把你的寻呼机、手机和PDA放到外面,还有U盘。否则所有的数据都会被清除,而且你离开时会被搜查。”
“好的。”
斯特林对奥戴点了点头,对方走进大厅,回来时带了一名神情严肃的保安。就是把他们从楼下宏伟的大厅带到这里来的那个保安。
斯特林打印了一份通行证,签了名,然后递给了保安,他带着她出来进了大厅。
萨克斯很高兴斯特林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她的隐秘动机是想亲自看看那些数据坞。这样不仅能让更多人知道这次调查(希望他们能上钩),而且还能就安全措施询问一下保安,以证实奥戴、斯特林和惠特科姆所说的话。
但是对方几乎一言不发,像是被父母告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孩子。
穿过门道,走上走廊,下了楼梯,又下了楼梯。很快她就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的肌肉发颤。这些地方越来越局促、狭窄和阴暗。她的幽闭恐惧症又开始犯了。尽管“灰岩”里所有的窗户都很小,可是快走进数据坞时,就没有窗户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用。
她看了一眼他的名牌,“我说,约翰?”
“什么事,女士?”
“这些窗户是怎么回事?要么很小,要么干脆就没有。”
“安德鲁担心有人会试图从外面拍照,比如密码和企业计划之类。”
“真的吗?有人会那么干吗?”
“我不知道。有时会吩咐我们检查,扫描附近的观测台和公司对面建筑物上的窗户。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可疑的情况。但是安德鲁不让我们间断。”
数据坞很诡异,全都有颜色代码。个人生活方式的是蓝色,金融的是红色,政府的是绿色。空间非常大,但是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幽闭恐惧症。天花板很低,室内光线昏暗,一排排的电脑之间留有狭窄的过道。空气中有持续不断的搅拌声,像低沉的狺狺声。空调疯狂地运转着,但是电脑的数量那么多,耗费的电量那么大,空气依然沉闷,令人窒息。
至于电脑,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它们有着巨大的白色外壳,奇怪的是,电脑不是用数字或字母编号的,而是用贴花纸绘出像蜘蛛侠、蝙蝠侠、班尼、哔哔鸟和米奇这样的卡通形象。
“海绵宝宝?”她对着其中一台点点头。
约翰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是安德鲁想到的另一层安全措施。我们公司有人时刻在网上寻找谈论SSD和innerCircle的人。如果有人提到了公司名和一个卡通名字,比如大笨狼怀尔或超人,那就表明这个人有点过于关注电脑本身了。名字出现的频率远比只是给电脑编号高。”
“聪明。”她说。心想斯特林喜欢把人编号,给电脑起名字,真是个讽刺。
他们走进了“纳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