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性的证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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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愉快。
“嗬,令媛经常去他办公室吗?”
“她的大学就在办公室附近,智佐子,到这里来一下。”
听到母亲叫喊,女儿走进会客室,发现是已经认识的栋居,便向客人注目致礼。她是个活泼的当代姑娘,但父亲过世不久,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忧戚和哀伤。
母亲把栋居的提问重复了一遍,姑娘认真地回忆起来。
“你能想起什么来吗?”看她认真思索的样子,母亲问道。
“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我放学顺道去父亲那里,他破天荒给我沏了红茶,茶里还放了柠檬片。”
“柠檬?您父亲不是讨厌柠檬的吗?”
“所以我也感到很奇怪,当时我问了父亲,他欲答非答地说今天碰到了稀客,还连连说‘奇遇、奇遇’。”
“他说过稀客的名字吗?”栋居问。
“父亲说过后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就没有再问下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时后半学期的期终考试刚结束,是二月中旬。”二月中旬杨君里还没有访日呢。
“看到父亲喝着柠檬茶专心回想的样子,我就想这位久违重访的客人一定同柠檬有什么关系。”智佐子朝栋居扑闪着机敏的眸子。
“不是说您父亲见了柠檬会连想到尸体,看到柠檬茶就要拣出来扔掉的吗?”栋居说着,看看寡妇,又看看姑娘。
“不是说了吗,柠檬悲歌使他连想到死亡,他不愿意再提到战争中的那段经历。”
“可是那次为什么喝柠檬茶呢?”
“我认为父亲并非绝对讨厌柠檬。父亲成天钻在作品中,他大概看到柠檬悲歌后受到了启发,才写下了《深夜出殡》。他自己在作品中把柠檬和尸体联系起来,以后一看到柠檬当然要想到尸体啦!写《深夜出殡》之前他并没有说不喜欢柠檬呀。”
“《深夜出殡》的结尾,有一句手术刀,割活体,又剖柠檬,这句话同作品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在父亲的笔下,柠檬象征着死亡,通过用解剖活人的手术刀割柠檬这一情节,表达了医生难以忍受的心情。父亲常在一篇作品的结尾处写上那种象征性的俳句。”
“的确是象征性的俳句。”
将装饰在尸首边的柠檬同解剖活人的手术刀结合在一起,这种描写简直就是俳句的图解。栋居不是不知道作品末尾俳句的含义,但是他更注意柠檬。
古馆同久违的朋友奇遇后喝了柠檬茶,说不定早在写《深夜出殡》之前他就“品尝”这柠檬茶的“味儿”了。
在井崎夫妇和杨君里的眼中,柠檬代表了他们的孩子,调换婴儿时古馆也在场,他应该知道柠檬的含义。以象征一对夫妇和一个母亲同孩子的柠檬、以及活人解剖(可能是从其他少年队员中听到的)为素材,写出作品,这反映了古馆作为一个作家,具有非凡的创作能力。
现在可以作这样的推论:古馆“奇遇”稀客后喝的柠檬茶同《深夜出殡》中的柠檬不是一回事。
不过,看成是一回事也可以,古馆可以把作品中放在尸首边的柠檬同作品问世前就“品”过味的那种柠檬结合起来。至于作品前就“品”过味的柠檬又象征着什么,这似乎可以象智佐子所说的那样,要从父亲奇遇的那个同柠檬有关系的人身上寻找答案。
古馆喝柠檬茶的时候,杨君里还没有来日本。那么他奇遇的人会不会是井崎夫妇或者他们的“孩子”智惠子呢?但三十六年过去了,当年襁褓中的婴儿今天突然出现,古馆能认出来吗?这么说古馆遇到的是井崎夫妇。一块茶中的柠檬片又使栋居理出了线索。
假设古馆遇到的是井崎夫妇,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到古馆办公室那一带去呢?如果井崎夫妇住在那一带的话早就应该遇到古馆了。栋居想起了一件尚未弄清的事:
“您丈夫到外面的办公室写作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的?”
“哦,已经有四、五年了吧。一来嫌家里的书房小,二来当时在作家中风行走出自己家,在外面另找地方写作。他跟着也想学这个样,说一个男人需要有独自的空间。我看他大概想离开家属行动可以自由些吧。”
“那为什么要在目黑区找办公室呢?”
“原先我们的家就在那一带,后来那儿太拥挤了,才搬到这里来,”
古馆原先就住在目黑区,这说明井崎夫妇是从其他地方到目黑区来的,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仅仅是偶然路过吗?与此相比,杨君里的来访意图就很清楚:她从小说集中知道了古馆的地址,利用访日的机会前来寻找她想见的那个人。从古馆处打听到那人的下落后,杨君里就在五月三十日夜晚走访了那人。并且,古馆知道杨君里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地址。
杨君里要寻找的日本人只有一个,这就是在特设监狱中,为了活命而送给井崎夫妇的婴儿。婴儿小脸上的泪水早就干了,她已经三十六岁了,但在杨君里的记忆中,她仍然是拼命抓着自己乳方的婴儿。
作为一个老母亲,多么想见一见自己的亲女儿啊!哪怕看一眼也是好的。就这样,杨君里追寻着被战争割离的女儿,从中国来到了日本。
当杨君里向古馆打听“智惠子”消息的时候,古馆是能够作出答复的,这是因为早在二月下旬就同井崎夫妇“奇遇”过了。这么说,难道杨君里已经见到了“智惠子”?!见过面又会怎么样呢?
栋居十分兴奋,通过刚才的一番推理,又理出了新的线索。“智惠子”一定住在古馆办公室的附近。对了!以目黑区的中根为中心,在这一带查“智惠子”,这块地方范围不大,不会有许多智惠子的。栋居相信自己的思考是成熟的。然而调查结果使栋居十分扫兴,在中根及其周围地区查到十六名智惠子,同户籍一核对,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那位“智惠子”,而且调查结果也没有发现井崎良忠。看来古馆“奇遇”的这个同柠檬有关系的人不是“智惠子”和井崎,那么究竟是谁呢?
对了,还有一个人——亲手调换婴儿的薮下。是他把死婴连同放在死婴边上的柠檬一起交给了杨君里,而且他又是奧山谨二郎女儿的未婚夫。可以说他同柠檬的关系最大了。
但是战后薮下和古馆之间没有联系,薮下住的地方同古馆办公室的方向完全相反。他到古馆办公室附近去肯定是有什么事。不过薮下并不知道杨君里来日,也没有同杨君里碰过头。
古馆“奇遇”的如果是薮下,两人相见时一定会互告住址。杨君里找到古馆以后就有可能通过古馆再去走访薮下。如果杨君里找到了薮下的话,看来薮下没有必要继续对杨隐瞒当年的换婴真象。
薮下一直零零碎碎地提供着线索,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没讲出来。
当栋居向薮下了解此事时,薮下的回答很干脆,说不但二月份没去过目黑区中根一带,战后从来没有同古馆丰明会过一次面。听口气不象是说谎,而且似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杨君里死前为什么要到目黑区的某个地方去,这仍然是一个待解的谜,可是线索却又全部断了。
第十七章 魔鬼的抚恤费
第一节
当栋居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薮下医院的时候,正好同办公室里一位五十上下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对方慌忙避开视线,但栋居马上想起来,他就是栋居第一次来医院时见到的事务长——寺尾。栋居初访薮下时,是寺尾接待的。那次,当栋居故意吓唬对方说战争中薮下和奥山在中国建立了特殊关系时,寺尾曾明显露出惊慌的样子,这是否说明他知道薮下的经历呢?
薮下不是在战后隐瞒了“731”经历、同一切“731”人员断绝了来往吗?可是寺尾却显出惊慌的神色,这意味着什么呢?
栋居迅速思考着,果断回过身向寺尾望去。寺尾显然很不安,看得出来,他极力控制着慌乱的心情,但神态有些局促。
“寺尾先生,我想同您说几句话。”寺尾已经溜进里间了,栋居通过问讯的窗口喊他。寺尾无可奈何似地朝栋居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
“干什么呀?现在正忙呢。”
医院里病人确实很多,今天候诊室里病人已经站不下了。
“不会耽误您时间的。”栋居硬缠不放,吸引了病人的目光。寺尾勉勉强强把栋居让进一个小房间,这里可以避开病人好奇的目光。
“你要同我说什么话?”寺尾稍稍搭着架子问。“直说吧,你同731部队有关系吗?”没料到栋居抓住关键单刀直入,寺尾的架子立刻崩溃了。
“‘731’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呀。”寺尾拼命装糊涂,睑色却更加惶恐。
“您是‘731’队员吗?”
“您大概弄错人了吧…”
“我第一次来这儿访问你们院长时,你一听到我说‘大陆’,神色就反常,这说明您了解院长的经历,而且您自己也有去过大陆的体会。”
“根本没有这回事。”
“寺尾先生,731部队里曾扼杀过一个姑娘,叫寺尾某某,您或许就是她的亲属吧。”
寺尾稍稍镇定了些,被栋居这一问,顿时又蔫了。
“您、……您怎么会知道?!”寺尾还在顽抗似的反问,但客观上栋居的提问已经证实了。
“我只是从姓名上推测的。”
“不过,姐姐不是被扼杀的,而是病死的。”
“嗬,是您姐姐?”
“您说对了,我是‘731’少年队员的第二期学生。姐姐比我早一年进了731部队当女文职人员,我也因此成了‘731’的少年队员。不过,姐姐真是病死的。”
“您相信吗?”
“……”
“根据我的调查,您姐姐的遗体上有扼掐的痕迹,而且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真、真的?”寺尾大吃一惊。当时解剖您姐姐的技术员亲口告诉我的。您说是病故,那么,请问是什么病?”
“心脏病。”
“您姐姐心脏不好吗?”
“不,她在家乡读书时,学校举行马拉松比赛,她总是前几名。‘731’开运动会时她能参加许多项目,还得了不少奖品呢。”
“身体这么好的姐姐还会发心脏病?莫非心脏病就是不明不白死亡的代名词吧。您对自己姐姐突然死于心脏病难道一点也不怀疑吗?”
“怀疑了又能怎么样呢?上司说了,死于心脏病,只好接受下来,没有别的办法。”
“那么,您心里始终是怀疑的。”
“对,姐姐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死于心脏病呢?不过我想也不可能被杀。”
“这又是为什么呢?”
“在姐姐死亡的十天之前,有一个休息日,我同她见过面,我发现她精神不好,她那悒郁的样子,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她回答说活着没意思。我还以为姐姐在想家,拼命安慰她。所以,我想她会不会自殺。”
“自己不可能扼死自己。一般说来,扼到一半就会松手的。‘731’上层人物心里却有鬼,不愿让这种事公开,所以就隐瞒下来了。”
“但是,今天即使查出杀姐姐的凶手也无济于事了,早就过了时效。”
“至少要知道是谁,为了什么杀您姐姐。”
“还是算了吧,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把它挖出来也没有什么好处。”他早就忘圮了当年失去亲姐姐时的悲痛,象他这种浑身沾满世俗污垢的中年男子,往事已经不会引起他的伤感了。
“队员死的时候,都在火葬场慎重地火化,只有您姐姐的遗体,同马鲁他一样,扔进了焚烧炉。检查遗体时发现已经怀孕。当时‘731’里风纪伦乱,当官的勾引女文职人员;队员的妻子同更年轻的队员私通。”
“别说了,现在重提那些事又有什么意思?”寺尾背过脸去。
“我还想问一件事,您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院长不是说战后他同‘731’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上司曾经威胁我们,‘731’的经历一旦暴露,就要以战犯论处,我信以为真,复員后就躲在自己家乡。院长在‘731’时代对我十分照顾,部队撤回解散时,他曾叫我以后有机会进京的话,一定要去他家作客。并将他的住址告诉了我。”
“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在家乡呆了四年,生活太诘据,没办法,只好来找院长,靠他的帮助,在这里一直工作到今天。”
“进京前您干些什么?”
“帮农民种地。那是山间很狹小的土地,最多只能种些小豆和高原蔬菜。”
“这一段时间过的是农民的生活?”
“那里话,在那种偏僻的深山沟里做农民连自己也养不活。‘731’每个月却发给我工资。”
“工资?战后还发吗?”
“是的,四年中每月都发,数量大小是按物价指数变动的,少的时候七十日元,多的时候上千日元。”
“怎么发呢?”
“邮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