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I-IV四卷全)-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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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这儿比我所想象还来得更危险。”
“空海——”逸势唤道。
空海紧闭嘴唇。
此时——
“空海先生。”白乐天唤道:“请你告诉我们吧。”
白乐天望着空海。
“既然我们都看到这样的东西了。你得告诉我们,我们究竟牵扯进何事了?”
“——”
“以前你说过,你和皇上周遭正在发生的怪事。”
“是的。”空海点点头。
“那时,你说了。总有一天,时机到了,就会说出来——”
“没错。”
“如今正是时候。”
“——”
“现在我们眼中所见的情景,便是与皇上有关的事件吧?”
“是。”
“连杨玉环的事、我们在马嵬驿遇见的怪事,以及这回到华清宫,统统都有关连吧?”
“是。”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
“现在就是你必须说出详情的时候了。”
“——”
“而且,我也必须听听你怎么说。”
“——”
“虽然不清楚你打算做什么,但今晚你预计进行的事,我会帮忙。即使听过你的说明,我也不会阻止你今晚要做的事。不管你说出什么,我都不打算从这儿逃走。所以,请你告诉我吧。”
白乐天说话声音愈来愈高亢。随着声调变高,他的心情也随之亢奋起来。
“你得把详情说出来。因为,这或许攸关我的性命。一看到这些,我就明白了。不,不单是我这条命。也或许关系到今天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白乐天说。
“是的。”
仿佛下定了决心,空海点了点头。
“乐天先生,诚如您所说,你有权利知道我所知道的事。”
空海转向白乐天,与他正面对望。
“如您所说,这是关系皇上生死之事,也是大唐王朝的秘密。此事说来话长,绝非三言两语所能交待,我只挑重点告诉你。”
“拜托你了。”
“不过,要说这事,这儿并非合适地点。让我们先到长汤外面吧。”
〔六〕
“关于这件事,老实说,除了你、乐天先生,还有一个人我也必须跟她说。”
走到长汤外面,空海说道。
“哪一位?”白乐天追问。
“胡玉楼的玉莲姐。”
空海回话时,逸势突然插话说道:“喂,空海,这样行吗?”
逸势所说的“行吗?”指的是大唐王朝的秘密就这样告诉别人是否妥当。
逸势的脸上仿佛写着——这不是秘密吗?“没关系。”空海毫不犹豫地说。
“就算今天在此向玉莲姐说出一切,也不会让事情产生任何变化。”
空海爽快地回答道。
“可,可是,空海,你说的虽然有理——”
逸势脸上流露出自己察觉不到的不满神色。
既是来自日本的留学生身份,却又牵扯上大唐王朝秘密——在某种意义上,正是逸势引以自豪之处。
来到长安之后,逸势开始变得畏缩,而让他支撑下去的那股意识,正是他自身正卷入旁人所不知道的重大秘密中。
正因为是秘密,才令逸势如此在意。
如今却要随意将此秘密公开——
“我无所谓。因为我是打定主意才来到这儿的。”
逸势焦虑地解释着。
逸势的内心深处,潜藏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念头。
空海望向逸势,微微一笑。
逸势垂下眼皮。
“喂,逸势。”空海说:“这有什么关系呢?”
空海拍了一下逸势的肩头。
“玉莲姐不是多嘴的人。况且此事关乎她的性命。既然邀她来到这儿,如果要她回去,至少也得给玉莲姐一个交代。”
“要让玉莲回去吗?”
“是的,我想,就这么办吧。”
“乐师、厨师也一道回去吗?”
“没错。”
“那——”
“也就是说,只有我们留下来。”空海说。
〔七〕
“有件事,我想对你说。”空海这样对玉莲开口。
“什么事?你想对我说什么呢?”玉莲一边喘气一边说。
因她一直在厨师、乐师之间,忙得团团转。
而且,空海呼唤玉莲,她似乎十分高兴。
“说出来之前,请你先看一下。”
“要我看什么?”
因空海的语调一反常态,听得出很认真,玉莲也一脸郑重其事。
“我要怎么做?”
“请跟我来。”
空海带着玉莲往长汤方向走去。
白乐天和逸势已等在那儿了。
〔八〕
走出长汤之后,玉莲脸色惨白。
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看来血色全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玉莲手抚胸口,似乎强忍恶心好一会儿。
自是理所当然。
连身为男子的空海等人,也想别过脸去的东西,玉莲突然见到,自是如此反应。
而且,臭味也实在太浓烈了。
“空海先生……”
玉莲抬头,望向空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打算向你说的事,跟这个有关。”
“我懂了。我可以听你说明,但这地方您就饶了我吧。就是给我一年薪俸,我也绝不再回到里面。”
“当然。”
空海用眼神示意前方的水池,说:“那儿有座可看见水池的楼阁。我们一道上那儿去吧。”
如空海所说,水池旁边立着一座小楼阁。
虽然青瓦屋檐长出杂草了,朱红梁柱也已褪色,但四人要在此交谈,空间倒颇宽敞。
“乐天先生也一起过去听我说明吧。”
“好,就在那儿听。”
白乐天也点了点头。
“我无法细说,但会将必要的事全部说出来。”
〔九〕
空海说到做到,全盘托出。
他巧妙地避开王叔文可疑之处,细说五十年前安史之乱的因缘,也谈及安倍仲麻吕——晁衡的信笺,及高力士的亲笔手书。
而且,如今永贞皇帝中咒的事,也毫不隐讳地说了出来。
偶尔,白乐天和玉莲也会短暂追问,但几乎都是空海一人独白,他们默默倾听。
“以上便是我今天所能说的。”
空海说毕,好一阵子,白乐天和玉莲都没开口。
大理石砌成的座椅,安置在壁边。
背倚壁面,安坐于此,四人便可近距离对望。
高度及腰的墙壁,其上仅以六根柱子支撑屋字。
自此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整片池水。
池面吹来阵阵微风,轻抚楼中四人的面颊。
“原来如此。”
最先开口的是白乐天。
白乐天喟然长叹:“空海,真是为难你了,竟然全部说给我们听。”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点头。
待白乐天短暂沉默后,玉莲开口:“空海先生,也就是说,向皇上施咒的那个督鲁治咒师,有可能也在此地?”
“是的。”空海点了点头。
“那,空海先生,为何今天要告诉我这件大事。”
“那是因为——”
玉莲打断空海的话,又说:“我懂了。您是否想劝我回去?”
“正是。”空海点了点头。
“空海先生、逸势先生及乐天先生,都打算留在这儿,是吧?”
“是的。”空海再度点头。
“空海先生认为,这儿处境十分危险?”
“是的。”
“可是,既然您带我们来到这儿,表示起初您也没料到这儿是那样危险的地方,是这样的吧?”
“正是。”空海又点了点头。
时至今日,督鲁治咒师的确杀害了好几条人命。
然而,那是对他的敌人痛下毒手。
或是,惩罚背叛他的人。
对于不相干的旁人,他倒还没动手过。
更清楚地说,如果督鲁治咒师有心杀害空海一行人,机会应该多得是。
然而,他却没有动作。
而且,要到此地一事,空海于多目之前就已公开说了。
督鲁治咒师早该有所察觉。
如果他不想让空海一行人前来,应该会在半途阻挠。或者将下咒场所移往他处。
反之,如果空海于事前知道督鲁治等人藏身华清宫,也应该采取行动,立即派入围剿,不让他们有机会逃走。
特意告知华清宫之行,在某种意义上,空海变成督鲁治咒师的同盟。而且,此举无非意在言外地表白:我们就要去华清官了,你们快逃吧。
至少,空海非敌人的印象,应该已传达给对方了。
前往华清宫,或许那儿连个人影也没有。就算督鲁洽咒师在,也不会突然采行危险的举措。
这是空海事先的看法。
如果连个人影也没有,就当是一场欢乐的夜宴。如果督鲁治咒师他们没逃离,还留在此地的话,也并非意味此行就有危险——空海是这样想的。
此外——空海内心也怀有一种微妙的自信。
那份自信就是——自己为他们所喜爱。
总觉得,自己为丹翁和白龙——督鲁治咒师所喜爱。
空海一直这么认为。
然而,在亲眼见到长汤景况的那一刻,空海突然感觉——或许一行人踏入远超过自己想象的危险场所了。
或许是自己把事情看得太轻松了?“这就是我事前的看法。”
空海对玉莲说明自己事前的心态。
“可是,空海先生三人,还打算留在这儿吧?”玉莲追问。
“是的。”
“那,我也要留下来。”
“——”
“如果处境确实很危险的话,我们可以考虑离去。但既然空海先生打算留下来,我也就奉陪到底了。”
玉莲脸上神色,又恢复了原状。
“我深信空海先生早先的判断。再说,任何人都知道,胡玉楼玉莲姐从来不曾在宴会中途逃跑的——”
第三十六章 宴之客
〔一〕
月亮出来了。
抬头看,明月已升至飞霜殿上的天空。
是一轮满月。
宛如宝玉的月亮,浮现在春天罕见的碧澄天际。
四把篝火在铁笼中烧得一片通红。
月影笼罩整座华清宫,明亮得即使没有灯火或篝火,也可看见鱼儿在池面上跳落。
石缝之间已冒出嫩绿春草的石板上,铺着来自胡国的绒毯。这些华丽的波斯绒毯,是空海向马哈缅都借来的。
总共有三块波斯绒毯。
这儿坐着四个人。
远渡重洋的倭国留学僧沙门空海。
同样来自倭国的儒生橘逸势。
官拜校书郎的诗人白居易乐天。
胡玉楼艺妓,绿眼碧眸的玉莲。
此四人,彼此对望围坐一圈。
乐师和厨师都到山下村落去了。
大猴、子英和赤,也随乐师和厨师等人下山。
任务完成之后,一行人还会折返原地。
美酒佳肴均已备妥。
巨大的瓷盘上盛着蒸煮炒炸的鸡、猪、牛肉、青菜,包括燕窝在内的各种山珍海味纷列杂陈在席间。还有,空海请托李老人找来的荔枝。
酒杯同样各随己意,听凭取用。
空海取用的,是来自波斯的琉璃杯。
逸势拿的是夜光杯。
白乐天则是玉杯。
乐师们还留下了若干乐器。
一把笙。
一把五弦月琴。
一把琵琶。
一组编钟。
玉莲忙着为大家斟酒、夹菜。偶尔还抱着月琴簌簌弹奏。
众人缓缓喝着酒。
几杯下肚之后,逸势双颊已微泛红晕。
“空海先生。”
白乐天右手握住玉杯,唤道。
“是。”
空海手拿琉璃杯,望向白乐天。
白乐天的脸上,摇晃着篝火燃烧的光影。
“本来是我邀您来这儿的,当时,完全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您觉得如何?”
“与您在这儿连夜对酌,真是愉快哪。”
白乐天嘴里含着酒,慢慢地品尝着。
“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白乐天问。
玉莲上前,为白乐天已空的酒杯斟满酒。
“不知道——”
空海仰首向天,用像是叹息的声音说道:“或许会发生。也或许不会发生。”
随后,视线又移回到白乐天身上。
“不,不管会不会发生,我都无所谓。”
“——”
“刚才,从您那儿听到了匪夷所思的怪事。”
“是的。”
“真没想到,会听到贵妃其实不曾死在马嵬驿,还在华清宫苏醒过来的事。没想到此地曾发生过这等事——”
“说来,玄宗和贵妃的一切事端,均始于此华清宫。”
“如果说,两人在华清宫度过最幸福惬意的日子,他们共同的日子也是在华清宫结束的。那么,在此举办宴会,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谓结束,是指五十年前的旧事吗?还是我们此时……”
“我也不知道。”白乐天静静地摇头。
“虽然我刚刚说过了,玄宗和贵妃两人最幸福惬意的日子,是在此地度过,不过……”
“不过什么?”
“贵妃果真拥有过这段幸福的时光吗?”
“你认为呢?”
“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
说到这里,白乐天像是在寻找适切的字眼而停下话来。
“你知道什么呢?”【wWw。3UWW。cOm】
“不,我不是说我知道什么,但我感觉,所谓执笔为文,真是件罪孽深重的事。”
“——”
“像贵妃——杨玉环这样的女性,她究竟过得幸不幸福?他人不得而知。连她本人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