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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女囚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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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跑出去之后,廖芳娇走到米兰的铺对面坐了下来。

廖芳娇说:“米兰,这监牢不是躺着睡着就能走到头的。这里也不允许谁装死装活的。我现在是组长,既然管着你了,你就得听我的。对于我你也可以满监房地打听打听,甚至到干部那打听打听,上至政委下至一般干部,没有不认识我的。话说到这里你自己想清楚,干部拿你没法治,我可不是干部。”

廖芳娇站起来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米兰,心里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母狗。”

春节很快要到了,整个监区进入了紧张的各项活动准备之中。操场上回荡着干部操练队列的洪亮之声和犯人整齐的踏步声。

各中队抽出来进行队列训练的干警,全都着装整齐,站在凛冽的风中,认真地喊着各种口令。大队领导也显出了高度的重视。因为再过两天,各级领导组成的检查小组,就要分片逐一对各大队的训练情况进行审查考评。考评办法是每两个大队为一组进行比赛,由考评小组进行评定。与其说是对犯人的考核,不如说是对整个大队干部的考核。因此,各队干警都非常重视。

好不容易到了比赛的日子,天又不凑巧,稀稀落落地下着冻雨。入监队的犯人刚把球场清扫干净,六大队参加比赛的犯人便进来了。她们进来之后很快形成几个大方块,然后原地休息等待。楼上的犯人见六大队的犯人已到,开了锅似的拥到楼梯外面看热闹,她们相互嚷着打手势,好让队伍里的熟人瞧见自己。

很快地各中队干部都进来整理自己的队伍。监房里有序地坐满了方块似的人群。参加比赛的与不参加比赛的人群分列两边,形成相互对垒的阵势。主席台设在没有参加比赛的人群这一边,也就在旗台的前面。

比赛是上午九时整举行的。主席台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男女干警,寒风中每个干警的神情,都显得更加冷峻。比赛开始以前,场里一阵骚动,人群里个个抬高脖子望着主席台上的领导。

30、有颜色的锅(2)

米兰从来没有见过此等阵容,更是禁不住心中的狂跳。米兰因身体虚弱未能选出来参加比赛,她只能坐在观众场这边。

正式比赛开始时郝政委言简意赅地讲了几句鼓励广大犯人安心改造,争取早日回家的话,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一列上场的偏偏是入监队。秦枫身着警服,腰里扎着军用宽皮带,戴着白色手套,比平日显得英姿挺拔多了。她小跑着进入场内,庄严地向郝政委行了个军礼,之后报告了参加队列比赛的人员情况。军人出身的郝政委听完秦枫汇报后,作出了操练的指示。郝政委旁边坐着教育科科长、狱政科科长,以及从男犯大队抽出来参加考评的领导。他们个个全神贯注非常认真。整个监区出奇得静,秦枫喊口令的声音在空中飞扬,很快就被寒风包裹住了。

米兰正提心吊胆地看着操练,有人从背后捅了她一下,回头看时乔萍萍站在队伍后面冲她招手。米兰向记录请了假走出人群,跟着乔萍萍走到墙角。乔萍萍问米兰知不知道她在一中队伙房,米兰摇摇头。乔萍萍还说米兰的事她都听说了,平时忙没时间来看米兰,今天瞅着比赛这个空跑过来看看米兰。

米兰的心里涌过一阵感激之情,乔萍萍从怀里摸出两个鸡蛋递给米兰。乔萍萍告诉米兰陈艺分到六大队去了,如果今天看见陈艺来参加比赛,一定叫米兰转封信给陈艺。米兰便觉得很为难,六大队来了那么多人,大家又都穿得一模一样,怎么去找陈艺呢?即使找着了,也不可能跑过去交给她一封信,自己被看管得这么严。正想着记录跑过来,叽叽咕咕地骂了一通,乔萍萍与记录对骂了几句便走了。记录气无处出,只好冲米兰发泄。

米兰本想跟记录对骂,转念一想就算自己骂赢了她,掉过头她到干部那里一告,自己还有说话的余地吗?经过这次死难,米兰也稍稍变聪明起来,她至少已经明白不能跟组长、记录等人蛮干硬顶,那简直就像是跟干部顶撞一样,也许后果还要严重些。米兰转怒为笑,这个笑对米兰来说只是肌肉动了动。

米兰说:“其实乔萍萍是好心,她叫我拿鸡蛋给你吃。”

米兰递给记录一个鸡蛋。记录接过鸡蛋看了看说:“我也不稀罕她的鸡蛋,下次请你不要和她 嗦。”

米兰和记录一人握一个鸡蛋坐回人群中。有了这样一次经验米兰觉得做人也并不是太难。她想起叶青的话,找依靠必须从身边开始,自己接近干部的机会太少了。这时米兰的心里似乎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场上的比赛还在进行,米兰的心情也随之振奋起来。米兰悄悄回头看记录,记录跟没看见她似的调开目光看比赛。场上操队列的是六大队的犯人。这时米兰看见了队列中的陈艺。陈艺比在看守所胖了些,脸也比那时黑了,一脸的疲惫和慵倦。米兰想我不如把信给记录,请她转给陈艺。米兰跑到记录身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记录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收起了纸条。

实际上米兰没有料到轻信人的后果。她没有想到记录拿了她的鸡蛋和纸条,就等于拿到了立功的证据。米兰被叫到谈话室,是夜里散了学习之后。这次谈话只有秦枫一个人,她把炉中的火弄得很旺。一边整理报纸一边和米兰说话。

米兰显得局促不安,她摸不准秦枫找自己谈话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秦枫对米兰近几天的情绪变化,作了表扬和肯定。秦干事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米兰的心不禁咚咚地跳起来。

秦枫在与米兰漫不经心的谈话中,充分表现出说话的随意性。她想使米兰完全放松,以至于无论谈到什么问题,都不会给米兰的心理形成新的障碍。秦枫问起米兰最近学监规的情况,米兰似乎明白了什么,脸变得绯红。

秦枫却冷静地说:“你怎么那么傻呢?学习是让你按照条规约束自己,你想过没有,本大队里各中队的犯人之间都要求不准往来,窜监窜组,更何况六大队的犯人呢?”

米兰深知自己的愚蠢,便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只把两只手相互捏着,并不抬起头来说话。秦枫又把话题转向了别处,她问起廖芳娇的情况,似乎也只是随便问问。米兰对廖芳娇虽不了解,却也能直觉地感到她的霸道,便如实说了。

秦枫平静地听着,看不出有丝毫不快的表情。米兰虽然有过几次接触干部的机会,但她从内心是抗拒交流的。而这次她却意外地说出了对干部任用的人的意见。她不知其中奥妙,所以也没有任何顾虑。

秦枫显然对米兰能与自己对话而释然,在她的改造记录中,米兰是个难以找到穴口的人,没想到意外的情况突然使米兰愿意开口说话了。秦枫是个善于抓住时机并利用时机的干警,自然又对米兰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同时也坦然地说起自己当初分配到这里的感受。

秦枫告诉米兰自己不是本地人,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工作很痛苦。渐渐地习惯了,面对许多的本来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还得去整理,而今也就无所谓了。米兰听了很受感动,她认为秦枫是一个非常有水平的干警,便有了很想说话的冲动。素来沉默惯了的米兰突然为自己的冲动不安起来,手心里出了许多汗。

然而这时秦枫却认为批评米兰时机已经成熟。她叹了口气表示结束前面的谈话,然后说:“乔萍萍给你的鸡蛋是从食堂的储藏室里偷的,你知道不知道?”

30、有颜色的锅(3)

米兰这时才恍然大悟,有了陷进泥坑的感觉。她认为秦枫找她谈来谈去,其根本实质是乔萍萍偷鸡蛋。她想是啊,乔萍萍为什么要偷鸡蛋给我呢?仅仅是为了让我送封信给陈艺吗?她可以找别人转呀?那么是乔萍萍存心害自己了,可能性太小,平白无故她害人又不利己,何必要绕这么多弯呢?想来想去米兰觉得其实事情也没有这么复杂。乔萍萍同情自己,而正好又要转信给陈艺,不如人情一块托在一起。

米兰说:“我能不能讲真话?”

秦枫温和地点点头,目光一直停在米兰的脸上。

米兰说:“我不知道乔萍萍偷鸡蛋。其实我和乔萍萍在看守所关系很不好。”

米兰吞吞吐吐,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清楚什么。秦枫最后告诉米兰如果在看守所与乔萍萍往来密切的话,到了监狱最好不要再往来,在监狱最要好的人,也是最容易坑害自己的人。米兰并不知道秦枫所指的是在看守所乔萍萍企图越狱之事,米兰为自己的愚蠢深感内疚。

米兰问:“乔萍萍会不会很惨?”

秦枫说:“那还得看乔萍萍的态度,目前她们中队的干部还不知道这事。”

米兰说:“秦干事,我能不能求你把这事处理了,不要告诉别的干部。”

米兰说得恳切,两个眼睛直望着秦枫。

秦枫道:“往后你谁的事都不要管。”

秦枫说完便叫米兰回监房去。后来米兰得知乔萍萍为这事专门写了检查,好在秦枫并没有对乔萍萍进行深究,也没有把此事转告别的干部。丁大一点事被米兰笨拙地弄得污七八糟,这事给了米兰一个小小的提醒。

31、抚平伤痛(1)

临近春节时天气有些好转,依然是很冷,却能看见天空的辽远和残雪覆盖下远山的轮廓。

队列比赛完了之后,监狱接着进行大型的文艺演出。年年如此就像是刻在时间上的刀痕那样。

所谓“大型”,就是整个劳改农场八个大队,三个男犯大队,五个女犯大队的犯人(以年轻为主)集中在一个大礼堂里观看演出。这是男、女犯人们最兴奋最希望到来的日子。他们把演出的这一天称为“我们的日子”。台上演出的是犯人,台下看演出的主要也是犯人。

第二天的演出,头晚他们就开始兴奋得难以入睡。他们希望第二天不要下雪不要下雨,好使自己的鞋在会场里显得干净点。可天公偏不作美,半夜里却下起了冻雨,雨不大但也不小,噼噼啪啪地打在屋檐上,使人不得安宁。气温已经降至零下好几度,天亮之后的冰冻三尺也是意料之中的。冰冻总比下雪好,路面起码是干净的。

集合的钟声响起之前,整装待发参加演出的犯人就先排队走了。那些急于想去看演出的犯人纷纷走到门外等着。集合时没有敲钟,各中队干警走进监房后,吩咐各组组长、监督岗到外面去抱稻草。待各中队排着队走出大铁门时,抱稻草的人已等在门口,每人一把稻草,从鞋底扎上来,这样行走在冰冻的路上时,就不至于会摔跤了。

当这支队伍不畏艰难歪歪扭扭地来到支队的大礼堂门外时,正好与迎面而来的另一支男犯演出队伍不期而遇。队伍同时出现了喧哗和骚乱。男犯队的干警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男人,他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谁也没听见,然后他把目光投向女犯带队的干警。他的意思是让女犯队伍停下来,男犯先走。可女干警却偏偏作出不明白的样子,形成两军对垒互不相让的阵势。

男干警气得脸通红,一边顿足一边摇头。眼见两支队伍,很快要在进大门的一条小道上短兵相接,他就骂骂咧咧,他认为这个时候,他们得先进去,带队的女干警应该主动叫她的人停下来让路。

礼堂内回响着《义勇军进行曲》,情急之中他大声地呵斥走在前面的女犯停下来。前面的女犯在他的呵斥中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继而反过头去看看自己的干部。她们知道这种战斗是与己无关的,她们喜欢这种冲突,接着又走了两步。男干警又吼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两倍,有浓重的火药味,前面的女犯终于不敢再往前走。带队的女干警用冷漠和沉默来表示接受。

于是这支长长的女犯队伍便停在了大门外的路边。

这时她们清楚地看见一支挺拔的男犯乐队,分列大门两边。礼堂内的《义勇军进行曲》刚刚一停,他们就开始吹奏“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这支曲子直吹得女犯人个个眼热心跳、手足无措。

偏偏在这时又来了六大队的女犯演出队伍,女犯打扮得花枝招展,耀眼炫目,当她们通过乐队中间时,乐队演奏几度中断。中断的原因是男犯们同时换气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们一边心不在焉地吹奏,一边目不暇接地寻找。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上,散发出的脂粉味通过鼻息,直接进入到每个人的内脏,然后进入血管,使他们面红耳赤血管胀大。

女犯演员在他们面前走得磕磕绊绊步履艰难妖艳绝伦,把一条并不长的路走得很长。于是男犯乐手们就把曲子吹得悠扬嘹亮弯曲盘旋辽阔无边。这使他们的演奏水平达到了极致。

礼堂很大,座位摆成了三排,最后面还横着一排,中间却隔着两人宽的走廊。男犯全都坐在靠左边的椅子上,女犯靠右和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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