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福晋的前世今生-镜花水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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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摩挲她的脸颊,一下一下,毒蛇一样贴着肌肤,“你忘了以前,一时糊涂,这一次,我不与你计较。你若再胡闹,我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
“你杀了我……”陶莞趴倒在床上痛哭。
他把她往怀里一带,她手脚扑腾着挣扎。这举动叫他更加怒火中烧,抿着嘴哧啦一声撕开她的衣襟,露出半边雪白的膀子,和一片绯红的小衣。
他擒着她的手,探手去她背后解胸衣带子,陶莞起先还骂着踹着,后来就只剩下哭,最后变成一声声的哀求……
那么一两次以后,陶莞就开始变乖了,她不再开口说话,不再激怒他,而他似也满意。她搬回了修复如初的印月阁,日子又回复到了遇见魏清扬以前的样子,他几乎每日过去看她,或看一眼她就走,或饮一盏茶,或一留半日,两人相对无言,极少极少的时候也会留宿,她要乖顺的接受他的索求。
渐渐的她开始麻木,穿越后的第四年冬,嘉隆帝病危,前朝后宫的事让他忙碌的顾不上印月阁,她终于如愿以偿的一病不起,日夜昏沉。
她开始模模糊糊的看见槐花下笑意盎然的少年,看见爸妈亲人,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看见她小小的房间,她想,她终于快可以离开了。
挨挨缠缠过了年,正月初皇帝驾崩,满眼是萧条的白色。
她病情愈重,一日一日,风箱似的喘气。嘟噜趴在床边,异常安静的守着她。
她温柔的摸摸它的头,安详的闭上眼睛。苦难就快过去,只需等待救赎。
这一睡又是一夜的梦。
梦里零零碎碎的画面,一点点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过去,薛亭莞和端亲王的过去。
他们相识在江南水乡,姑苏城颇有名气的一家画坊。
画坊的主人姓薛名谦,亦学识渊博丹青画艺高超的一方大儒。其人志趣高洁,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遂隐于闹市之中,做些字画生意。因其眼光独道,画坊生意虽不算兴隆,来来往往的文人墨客却向来络绎不绝。
嘉隆三十九年端亲王常聿往湖州办差,途经苏州,慕名拜访。偶然得见一落款作绿莘的工笔《孔雀东南飞》,笔法凝练,画意容情,欲以重金求购。
薛老板却言此画不卖钱,卖字,公子欲买,请题一字,若合主人心意则卖,若不合,但请见谅。
常聿思索片刻,两番提笔顿笔,终未书一字,拱手告辞。
薛老板深深嗟叹,门后爱女薛亭莞打帘而出,但道:“三月之期已到,父亲收了吧,日后亭莞之事,但凭父亲做主。”
原薛亭莞年将十七,婚姻大事却全无着落,薛老板有心张罗,奈何女儿性情孤高,凡夫俗子皆不入眼,眼见得她一日大似一日,薛老板纵然爱女心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熬成老姑娘,遂一咬牙请了媒婆上门,欲订给前来求亲的王家。
父女二人因此大吵一场,其后达成协议,薛亭莞以画为媒,三月以内,若能有人题字买走,则以此人为夫婿,若无人买,则由薛谦做主婚嫁。
薛谦最后将她订给了王员外之子王祎,可惜不到半月,即传出王祎与戏子私通之事,薛谦愤而退婚,王家不许,因此闹上官府。
王家家大业大,买通县官反将薛谦诬入大牢。薛亭莞对簿公堂之日,恰逢端亲王回程,得知父女二人有难,遂暗留姑苏相助。
薛氏父女胜诉,衙门判定王家退婚,罚银百两。下人言乃端亲王相助,薛谦领女拜谢,始知端亲王乃当日到过画坊的贵公子。薛亭莞方知他当日明知答案却未落笔的缘由,不由心内酸楚难言。唯听端亲王与父亲高谈阔论,颇有相惜之意。
而姻缘巧合,有时躲也躲不过。第二日薛家画坊遭遇火宅,损毁数幅名画,薛谦心痛之下一病不起,端亲王前往探视,发现薛家家业尽数投诸画坊,画坊一毁,尽付东流。而薛谦一病,薛亭莞一个闺中小姐,早已独木难支,于是多番帮助。
一来二去,不觉已是情根深种,虽双双心知肚明,却无人言明。只在端亲王返京之际,开口求薛亭莞墨宝一幅。翌日,薛亭莞使人将《孔雀东南飞》送入他手中,并送一墨笺,问曰:“无‘一’有‘心’否?”
当日,端亲王亲往薛府求亲,不久,纳薛亭莞过门。其后返京,将之安排在京郊别院,直至她有孕在身,方迁回府中,给予庶福晋的名分。
而不久以后,薛亭莞小产失子,悲伤过度之际一命呜呼,由陶莞接管了她残破的身子。
她醒来之际,即听端亲王因太医断言她不能再生育之事打发雷霆。
陶莞冷冷的笑,不求一心,但求有心,愚蠢的女人!然后她听到了薛亭莞的声音,她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愚蠢的女人?莞莞,你以为你为何能梦见我的过去?”
为何?陶莞四下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有无边的黑暗与空灵的回响,“莞莞,不要寻找了,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陶莞捏紧了拳头,“我不是你。”
“不,你就是我。”那个声音依旧平和,却有着穿透心肺的力量。陶莞想要大喊不是,可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唯有听她一句一句穿透耳膜,直击心扉——
“莞莞,不要挣扎了,你就是我。你要替你死去的孩子报仇,是福晋指使夏氏害了它,佟佳氏房里的格格只是替罪羊,你要替他报仇,替我好好活下去,好好陪着王爷……”
见鬼!见鬼!她拼命的挣扎,呼吸都已吃力。
耳边有丫鬟的哭腔:“庶福晋快不行了,怎么办?快去禀报……”似乎是霁月。
追云却斥断了她:“你疯了!陛下登基大典,岂能这个时候过去报丧!”
“那……那怎么办……”
她渐渐的听不到她们的吵闹,只有薛亭莞的声音在继续:“莞莞,拜托你,活下去,替我陪着他……”
“不,我不是你!”她拼命的否定,“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清扬,我要回去……见鬼的端亲王,见鬼的孩子!”
“莞莞,不要再挣扎了,难道刚刚我的回忆,你没有感同身受?你是我的来世,你的使命就是替我活下去,替我报仇,替我陪着他……”
“不!”
作者有话要说: 都快结局了,你们还不收藏吗?收文啦~~~~~~~
☆、结局
登基大典礼成后新帝延庆宫赐宴,群臣共贺之际,主位之人却迟迟不见人影。太后皇后派人催了几次,却被告知皇上回了潜邸,群臣哗然,太后一瞥皇后,登时变了脸色,却不得不为任性的儿子费心遮掩。
印月阁主人已去,嘟噜趴在她身侧不肯离开,霁月追云两个侍女跪在床前痛哭,见着一身江崖海水十二章纹明黄龙袍夺门而入的人却是大大一惊。
登基大典一过他就赶回来了,甚至没来得及换换下吉服。
可他还是晚了,她的身体已经凉透,抱着她送给他的《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多么坚不可摧的爱情,生死亦不能将他们相隔。
一生,一心,一人。
他有妻,故提笔又止;她动心,故退求其次。完美的爱情总令人向往,而现实总是残酷。他不能一人,她亦没能一心。
“亭莞……”他颤着手抚过她冰冷的眉眼,心疼的像是被利刃生生剖开。
这是他早就料想的结局不是么?她一心求死,便让她如愿以偿,一死干净,好过他们彼此折磨。可因何她死了,他会这样心痛,痛得心碎成了千片万片?
他在她房里呆了整整三日,坐在床边看着她,不吃不喝不言不动。
直至太后命人强行破门而入,他脱下龙袍盖住她的身体,平静的站起来,看了眼皇后,移开视线,一字一句的吩咐:“着令内阁拟旨,薛氏晋位端妃,以皇贵妃礼治丧。”
“皇帝!”太后拍案大怒,“皇后未立,后妃未封,便将区区一个汉女晋作妃位,你把祖宗家法置于何地!”
“祖宗家法?”皇帝轻笑出声:“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扫了眼太后,撩袍而去。
“皇帝!”太后将龙头拐杖拄的震天响,儿子却已没了人影。
嘉隆四十六年四月十三,康平帝下诏取消后妃册封礼,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为后,侧福晋佟佳氏、瓜尔佳氏、夏氏为贵妃,淑妃、静妃,另封嫔、贵人、常在、答应不等。
而自册封礼后,皇帝便以为大行皇帝守孝的名义,足有一年没招幸过嫔妃。一年以后传出往乾清宫抬人,却是庄亲王送入宫中的薛氏族妹。
“听闻与已故的端妃颇为神似,皇上一早封了常在。”
常在,淑妃拨着茶叶沫子思量,对个平民女子来说,她是个特例,不过位分不算高,皇上看来还没有失了心智,看在端妃的情分上,宠爱些或许是有,倒不妨事,要紧的还是佟佳氏与六阿哥。
皇帝近来有些打压瓜尔佳氏的意思,显然先帝爷指定的事儿,他并不是十分满意,她不得不为儿子好好打算。
天地转,光阴迫,尤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孕育子嗣以后会让她迅速强大起来,从一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到满腹算计,似乎并不需多久。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谋划,父亲的势力即在一夕之间瓦解,紧接着即因纵容部下扰民之故被削爵流放,皇帝怒责瓜尔佳氏,亲戚族人个个明哲保身,无一人敢上前求情。
听闻消息时她心里一跳,堂堂一个护军都统,因为纵下扰民之故,说削爵就削爵,说流放就流放,何其荒唐!
他想办父亲必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父亲忠心耿耿,到底何故能让他下此狠手?
最大的靠山转眼之间土崩瓦解,她一瞬慌了神,瞧见皇后进来,立刻扑通跪地,拽着她的衣襟声泪俱下,“表姐,你救救我父亲,他犯了什么错,皇上要这样对他……”
皇后的表情却冷冷的,回眸一瞥,丫鬟即会意端了托盘上前,毒酒,匕首,白绫,整齐的放在托盘里,瓜尔佳氏有些怔,头顶皇后的声音很淡:“万岁爷有命,你任选一样吧。”
瓜尔佳氏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皇上要杀了我?”
皇后垂眸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冷声道:“妹妹,你使人谋害端妃之时,就该想到有此一日。”
“谋害?”瓜尔佳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尖利刺耳,“我几时谋害过她?我瓜尔佳氏究竟怎么得罪了皇上,他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还需我提醒你?”皇后面上勾起一抹冷冷的讥诮,“魏清扬劫持端妃的前因后果,你心里不清楚么?”
“你……”瓜尔佳氏愣了一瞬,颓然瘫倒在地,喃喃道:“我没有要害她,没有……”
“没有?”皇后细长的眉毛一挑,轻轻颔首,“你不认罪也罢,左右你两个陪嫁丫头已招供。”她微一回眸,淡然吩咐,“送淑妃上路吧。”
“你说什么?”淑妃猛地站起来,怒视皇后,几近疯狂,“什么招供?我做过什么要她们招供?”她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是你,是你害我!我只是要清扬带走她,是你将他们引去兰苑,想借机处死薛氏,不想清扬没中你的圈套,你便使人趁乱刺杀薛氏,嫁祸与我!难怪皇上待我忽然冷淡,都是你在害我!”她疯了似的扑向皇后,被两个太监压住拖回原地,嘴里不停的嘶喊,“我要见皇上!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皇后冷静的听她讲完,掸了掸衣角,瞥她一眼,仪态万方的步出门去。
转向乾清宫向皇帝复命,深深叩首,“表妹犯下如此罪过,皆奴才管教不利之过,恳请皇上恕罪。”
皇帝面窗而立,眉目冷峻,许久看方回眸看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淑妃的身死像是平静的湖水里骤然落下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巨响以后,不久便回复平静。
独皇后抱着啼哭不止的七阿哥,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可她没想到的是,纵然她机关算尽亦没算得过命数。
康平九年秋,文惠皇后染时疫,医治无效,病殁。
二十四年冬,端妃祭日之际,康平帝驾崩。六子即位,奉生母佟佳氏为皇太后,改元顺安。
史载,庄惠太后温婉贤淑,与人亲善,犹与太嫔薛氏关系最密,二人皆为康平帝所喜,圣宠多年不衰。而端妃薛氏的一笔,早在继位的六阿哥手中抹平,后人只知薛嫔,而不知端妃。
……
历史的轨迹无声蔓延,隆隆前行的火车上,陶莞慢慢睁开眼睛,枕边闪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
这陌生的熟悉,让她几乎不敢呼吸。
摸索着去拿枕下的手机,按亮屏幕,2015年7月21日凌晨四点,她反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