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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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薄?”宋娴有些激动的握住囚室的木栏,禁不住脱口而出:“宋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又和你无仇,你为何杀她?还有老王爷,你竟然谋杀身生父亲,还欲嫁祸于二殿下,你简直丧心病狂!”
“天下江山之事岂能以恩怨辨之?”李容锦一副甚是不以为然的态度道。
宋娴急于揭穿他虚伪的面皮:“什么天下?什么江山?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谋害无辜的性命,天下若是落在你的手里,才是苍生之祸!”
李容锦却反而盘起双腿,如同和旧友闲谈一般道:“我知道你怨什么,那道士的话或有几分道理,可移魂转魄之说我如何也不会相信。”
“你……”宋娴愤怒而起,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一点上与他置气又有何益,如今他已得了应有的结局,而她便是让他认了,换得一声抱歉又有何用?
想明白之后她反而缓和下来,只默然与他对峙,也不说话。
李容锦却不领情,又进而道:“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真如道士所言,我早些同你在一起就可以拥有天下,那么你现在或许已经成为皇后,可你选择了他,如今仍旧连名分也没有,你可后悔?”
他说罢,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宋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然而听了这番话,宋娴却反而没有被激怒。
她抬起眼眸,静静的凝视着李容锦,直看得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光出现了裂缝,才以坚定的语调道:“我不后悔,你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明白,在这乱世之中,和一个人相守是需要爱的,因为这个过程中要克服太多的困难,面对太多的艰险,无论是抱着怎样的心,都很难坚持下去,只有爱可以,所以和他在一起,我直到现在也不后悔。”
“爱……”李容褀轻声低喃,将这个字久久辗转于唇间。
他的双眸逐渐失焦,似乎陷入沉思又仿佛深陷在回忆里,半晌才皱紧眉宇,手却摸到了衣襟间,接着自胸口处取出一样东西。
宋娴当他要使暗器,连忙警惕的后退几步,却发现他取出的是一枚香囊。
见李容锦低头轻抚那枚香囊,宋娴认出来那上面的绣花图案乃是出自于阿清之手,甚至她还能记起阿清在为他做香囊时满怀憧憬的样子。
那时阿清还怀着孩子,对未来充满了期冀,如今香囊仍在,只是做香囊的人却已香消玉殒。
没有想到这一路逃亡直至被擒,李容锦什么都顾不得了,却始终把这个香囊带在身边。
得知此事,宋娴又是惊诧又是唏嘘。
若是阿清知道最终他还是将她放进了心里,她是否会欣慰,可人已然西去,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讽刺的一笑。
李容锦却忽然扑至牢门边,紧抓住栏杆,激动的对宋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只有一件事求你……”
宋娴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自始至终都不肯现出任何悔意的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
惊诧之际,却听他继续道:“我只求你让我死后和阿清葬在一起!”
身为叛党头目,李容锦是再没有活的可能,然而宋娴意外的是,在此时此刻,他没有请求宽恕或是减刑,在明知死亡已不远的情况下,他最后的愿望竟然是这个。
这下宋娴内心的唏嘘却尽数化作了讽刺。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站起身来对李容锦道:“我和你没有交情,还有阿清,她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身为姐妹,我不会允许你再去祸害她。”
说罢这句,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再不管身后传来的阵阵叹息。
三日后,从李容褀的那里,宋娴得知李容锦已经伏法,却并非是施以极刑而亡,而是在刑部的大堂上,太子殿下亲自审问时撞柱自尽而死。
传闻当时的情景异常血腥,而被囚禁在冷宫里的朝贤公主闻得此事更是彻底崩溃而至此陷入疯癫的状态。
至于朝贤为何没有被连坐,李容褀则道是李容锦招供时呈交了一份休书,证明朝贤已与他没有瓜葛。
太子殿下考虑到先帝在时对朝贤甚是钟爱,而朝贤也常尽孝心,便借着这个理由未曾治她的罪,只是从此幽禁在冷宫中,再不得外出。
然而朝贤在看到李容锦的休书之后却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在冷宫中乱打乱砸,不停的嚷着:“你们骗人,你们杀了我吧,我是他的妻子……”
曾谋害自己最直接的凶手最终却幸存下来,宋娴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愤怒和不满,相反她觉得对于现在的朝贤来说,或许活着远比死亡是更加可怕的惩罚。
她这一生所犯下的一切罪恶都是为了李容锦,她甚至为了他而疯狂,可李容锦直到死心里也从来没有她,这是何等悲哀,也难怪朝贤会陷入癫狂。
宋娴正在为此而唏嘘,却被李容褀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绪。
那时他正在饮茶,却忽然搁下茶盏,踱至她面前,而后凝视着她的双眸严肃道:“李容锦的事我都告诉了你,眼下该你告诉我为什么那天你会出现在驿站里?”
正在倒茶的宋娴听到此处,下意识的滞了滞,壶里的水也漏了些许在茶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滴王爷,最近翻牌子的人实在太多,小天使们,你们想不想来翻王爷的牌子啊?
☆、化解
她秀眉微蹙,半垂的眼睫藏不住眸子里的神色有几分回避和几分惊诧。
“我并不是让人监视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才让牧商暗中保护。”李容褀又添了一句以作解释,然而见宋娴并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他已经有些莫名焦躁。
这种压抑的氛围很快为宋娴所察觉。
她低头叹了叹,自知躲不过,于是将手里的茶壶放下,转身行至李容褀的面前,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道:“如果我说去驿站只是想看看李容锦落得怎样的下场你会信吗?”
其实她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可即便不与他对视也能感觉到的幽怨目光让她没有来由的发虚。
那时决定到驿站去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向他解释清楚的准备,她甚至准备好了说辞,只是事到临头被他的情绪所染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的准备,双手下意识的绞着衣摆。
那笼在他身上的幽怨之气更加强烈,如同云雾将她也卷入其中。
意料之外的是李容褀并没有发火,而后在停顿了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继而轻声道:“我信。”
宋娴满心诧然,全然忘了此时的境况,惊讶的抬头凝视他的双眸,又听他接着说道:“只要你还愿意解释,我就愿意相信。”
听到此话,宋娴不禁想起过往在园子里的时候,也曾因为误会引他生气,那时候她认为李容褀生性偏激,自觉解释也无用便什么话都不说,不想李容褀却说她竟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他说着那句话时,当时的她只一心觉得他无理取闹,如何也不能满意,如今想起来,他当时愤怒中透着失落的目光是何等令人心疼。
眼下他说这些话她才明白,他并非故意刁难人,之所以来质问她,其实是要给她一个台阶下,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还是愿意相信她。
终于悟得这一层,宋娴心下一动便将自己如何偷拿了令牌、如何去往驿站,和李容锦见面后又说了什么话都一字不差的向他道来。
说罢之后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再去看李容褀的面色时却发现那如同结了冰的脸色并没有缓解。
她心下慌了神,便试探着握住他的袖摆。
攥紧他的袖摆才发现那藏于袖下的手竟都握成了拳。
宋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握住的袖摆松开,后退欲逃离。
李容褀却面色阴沉的向她逼近,一直紧抿的薄唇微启:“怎么办?虽然你说了实话,可我还是很生气。”
只是一句话间,宋娴觉得背脊碰上了坚硬的东西,竟已被他逼至墙边。
他撑起双手,将她圈禁在狭小的空间当中,近在咫尺的眼眸更是叫她无处躲藏。
携着愠怒,他又接着说道:“我不想你的心里有他,即便是恨也不行,如果你恨他,只能说明他在你的心里还是占据有位置。”
宋娴知道他不是在可玩笑,而这句话也提醒了她。
他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她没有能够将过去的一切都放下,才会想要去驿站见李容锦,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问题?
不过出神的片刻,李容褀眸子里的怨毒便又添了数重,直叫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
压迫感让她本能的想要逃避,可李容褀的脾气她也知道,他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果然,他收回双手,自墙壁上移开,捧住了她的脸。
这让她不得不迎向他的双眸,而那十指插近她的鬓发,俨然好似下一秒就要呃断她的喉咙,可是他的手又在微微颤抖,让她觉得他是害怕会不小心伤了她。
在这矛盾与纠结之中,或许连李容褀也不知道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面对着危机的片刻中,宋娴却忽然悟明白过来一个道理,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思自己,过去只要一面对李容褀,她似乎就在重复的犯着类似的错误。
他越是发怒她就越是因为害怕而欲逃离,而她越是逃避他就越是更加的愤怒。
忽的开窍的宋娴于是尝试不再挣扎,努力克服因为他的愤怒而产生的恐惧。
此时她竟产生一种感觉,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浑身长满了刺,简直生人勿近,可事实上却是很无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宋娴于是抬起双臂,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毕竟她不算生人,这给了她些许勇气。
在被她轻拥住的瞬间,李容褀的身子明显的滞了滞,周身的戾气也似在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宋娴趁势鼓起勇气,凝视他的双眸道:“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就算要去看他,我也应该直接告诉你,让你陪我去。”
她的这句话太过突然,让李容褀彻底的怔住。
她却怕是他不肯原谅自己,于是索性将双臂收紧了两分,恬着脸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胸襟前,继续仰着头看他,又换作委屈的语调道:“我都认错了,你别生气了……”
说着,她又似想起什么,眉尖微蹙道:“再说你不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些官员都争先恐后要把女儿嫁给你也没见你拒绝,还有这些日子到府上来的媒婆,门槛都要被踩塌了……
诚然,宋娴也是丝毫未曾夸张,这些日子她从丫头们的闲聊中没少听到类似的故事,说那些前来恭贺的官员但凡有闺女的,十有□□都是来攀亲的。
还有络绎不绝来说亲的媒婆,连她都在门口遇上过数回。
这些她都按捺下来,不想为这样的事情显得自己没有度量,可如今说起来,她就少不得要把压在心里的不满都倒出来。
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眼见渐有占上风的趋势,却在半途被自己“哎哟”的一声呼给打断。
原是李容褀忽然移动双臂至她腰间拥紧,一时没有把握好力道,勒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听到她惊呼,他才稍事松了些,却仍将她嵌在怀里,继而腾出一只手来,从襟前将她的脸庞捞了起来。
对上他的双眸时才发现他眸子里的幽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受用的欢愉。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连忙眨了眨眼再睁开,可看向他的薄唇,唇角处也有一丝微弯的弧度。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分明方才还怒不可遏的,怎么现在又好了。
李容褀的乌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至身前,拂过宋娴的面颊,凉凉的,痒痒的,让她直想打喷嚏。
这时候,李容褀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用恍然的语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是因为吃醋所以才去驿站,故意气我的。”
“啊?”宋娴怔怔然发出惊诧的低呼。
她心道:这也可以?他这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然而不等她解释,他又接着说道:“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也甚得吾心,便原谅你了。”
李容褀兀自说着,又捏了捏她的鼻尖,顿时将方才的压抑氛围烟消云散。
于是在宋娴自己迷糊着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这场误会竟然就在他自己演绎出来的理由下得到了解决。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宋娴忽觉身子一轻,竟是被李容褀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颈,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李容褀则拥着他踱至一旁的软榻坐下,而后却是将她搁在了他的腿上上,也不放手的应道:“站了好一会儿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