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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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虽不曾落雪,可毕竟是在数九寒冬,院子里风一阵一阵的呼啸而过,跟刀刃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宋娴跪在屋前,看着被灯烛照得泛黄的窗纱,恍惚又回到刚认识李容褀的那时候。
还记得那时她因得罪了李容褀,也是这么跪在他门前认错的。
当时她自作聪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卧在屋檐下睡了一觉,如今想来这沁竹园到处都是眼线,多半早就被李容褀看穿,当真可笑得紧。
只是事到如今,想要再回到那个时候,已是不可能了。
到底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宋娴满心里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俨然做好了在这里跪上一夜的准备。
停留在窗纱上的目光却捕捉到一个迅速晃过的身影。
那个身影宽袍缓带、乌发披散,虽然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纤瘦,却已经比过去高大精壮了不少。
她万万没有想到早该歇息的李容褀竟然还没有睡下。
时辰一刻又一刻的过去,宋娴的双腿有些发麻,控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恍惚间举目去看,竟发现那个身影还不时在窗前晃过。
看这样子,似乎是李容褀正在屋里踱来踱去。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那屋门上垂着的锦帘被人从里面狠狠的掀起,现出李容褀一身薄衫的身影和满载怨毒之气的俊美面容。
他竟连外袍也不曾披一件,只是立在门口愤怒而又幽怨的看着宋娴。
寒风席卷着欲往温暖的屋内灌入,吹乱了他满头的青丝和宽大的衣袖,辅之那双幽怨的眼眸,倒不像个惯有的神仙模样,倒像个成了魔的。
他也不怕冷似的,在那里和宋娴对峙。
看着跪在寒风中而显得格外娇弱的女子,李容褀转身回了屋子,再回来时手里则捧了厚厚的一沓经书。
随着“哗啦”的一阵响,他将那些经书尽数倒在了她的面前。
一时卷轴散脱开来,现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李容褀却对宋娴道:“你说你有真心,那就证明给神佛看吧,一日之内,如能把这些□□抄完,你就留下,若抄不完,就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捧着那些经书,宋娴陷入了惊诧。
她没有料到李容褀竟出了这么个法子。
显然这么多的经文,便是不吃不睡的抄上一整日也未必抄得完,可李容褀这么做也分明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于是未有丝毫犹豫,立刻伏下身子对李容褀道:“奴婢遵命。”
李容褀让人在沁竹园中腾了一间偏房给她抄写经文。
安置妥当之后,宋娴更是二话不说,抓紧时间的抄写。
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渐渐的却变得比想象中更加不易。
她夜里在冷风里头跪了几个时辰,便似着了风寒,有些浑身无力头脑发昏,又加之一夜未睡,饭食也不曾用,待到次日午后竟已是双手发颤,连笔都拿不住了。
即便如此,为了她自己的性命,为了那梦境里可怕的场景不会成为现实,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不时揉着发花的眼睛,又将另一只手握住写字的这只手。
就在她脑袋越来越沉,快要挨不住的时候,偏房的锦帘却掀起,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进来。
见有人进来,宋娴连忙正了正身子,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那个小丫头却端着一个食盒到了她的近前。
“你是……”宋娴暂且顿住手中的笔,疑惑的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却绽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对她道:“我名字里头有个冰字,大家都叫我冰儿。”
宋娴点了点头,又见她忙着将手里的食盒打开,依次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和两盘子精致的点心。
闻到食物的香气,忍了许久的腹饿顿时被勾了出来。
宋娴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看向小丫头道:“这是?”
小丫头便挨个儿的解释:“这个是姜汤,阿宁姐姐赶紧趁热喝了,也好驱一驱寒,还有这个和这个,是枣泥糕和栗子酥,都很好吃的。”
宋娴听着这个丫头认真的介绍,又试探的问道:“可是二殿下命你送这些来的?”
小丫头却连忙的摆手道:“不是不是。”
宋娴垂下眼帘,莫名有些失落,又问:“那是司琴姐姐?”
怎料小丫头还是摇头,对她道:“谁也没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听闻此话,宋娴却是更加诧异了。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小丫头才将缘由说来。
原来这个丫头是沁竹园小厨房内一个老嬷嬷的女儿,也在园子里当差,但是只在院子里做些粗活,所以她不曾见过。
这个唤作冰儿的小丫头称自己过去就十分敬佩宋娴敢作敢为的性子,却因她总在房里,不得亲近,如今见她落了难,所以才从厨房弄来这些,以进自己的一份心意。
见这丫头一脸的诚挚,又如此雪中送炭,宋娴不禁有些感动,而冰儿更令她想起当年的阿清,也是这般在她受罚时偷偷的给她送吃食的,一时间便生出了万千感怀。
作者有话要说: 司琴:报告,就是这个人,说什么要证明给佛祖看,其实就是要别人帮他做作业。
二殿下:你果然是个细作,给本公子拖下去,关柴房!
某月:o(╯□╰)o
☆、羞辱
及至下一个清晨,也正好是一日之后,宋娴才勉强的抄完了所有的经书。
她起身揉了揉酸痛的手脚,将抄完的经书捧到李容褀的面前。
此时李容褀也刚起身,才换上了官服,乌发只束了起来,还未附以佩饰,眼窝下有淡淡的乌青,似乎昨夜也没有睡好。
他在梨木太师椅上坐下,顺手接过丫头递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而后将目光投向宋娴。
如今他一袭官袍在身,又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倒褪去了病弱公子的模样,竟显出十分的威仪来,较之李容锦更承得王爷的风范。
他语调平静的问宋娴道:“都抄完了?”
宋娴忙将厚厚的一沓经文呈上,应道:“回二殿下的话,经书都抄完了。”
李容褀顿了顿,倒也不曾逐页的检查,只淡然道:“既抄完了,本公子也不食言,便留你在院子里使唤吧。”
李容褀话里透着的意思明白,只说将她留在院子里使唤,却不让她在屋里使唤,这意思却是让她如冰儿一般做粗使丫头。
得到这么个结果,宋娴倒也不意外,毕竟来日方长,只要她能在这庭院里,离成婚之日还有近半年的时间周旋。
故而她未曾反驳半句,只恭敬的向李容褀谢恩。
李容见她如此顺服,却不由的蹙起了眉宇,继而垂了垂眼帘,对她道:“退下吧。”
宋娴再次行了礼转身自屋里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次她被李容褀安排做粗使丫头的事情,立刻便在下人们之间传开了。
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知道她得罪了李容褀,表面上对她敬而远之,生怕近了她惹来麻烦,背地里却没少说难听的话。
然而宋娴如今已不似一年前那般年轻气盛,也明白自己在这里的目的,便万事不与她们计较,能隐忍的则隐忍。
这日她独自在庭院中浣洗衣物,刚忙完了,坐在那里小憩片刻,两个外面的丫头恰在这时抬着一桶水进来,因只瞧着宋娴,便对宋娴说这是二殿下屋里要的,催了几遭,所以赶紧的送来。
宋娴接了那水,谢过两个丫头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桶水。
她于是转而去寻司琴,奈何司琴有事出去也不在。
折回来时碰见从李容褀屋里出来的一个丫头,便忙上前相问。
那丫头见了水,说是有这么一桩事,可她现在有东西急着去取,于是再唤来一个丫头,让她们两人把这一桶水先抬到李容褀的寝屋里去,她一会儿就来。
宋娴忖着不过是送桶水而已,也就顺手应了,帮她这个忙。
她和那个小丫头一起抬了水进去,穿过厅堂,来到李容褀的寝屋。
那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一进了屋就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弄得宋娴都跟着紧张起来。
到了寝屋里,却见过去立在一旁的湘妃竹屏风不知何时被挪到了屋子中央,隔断了屋内大半的光景。
过去宋娴是常出入这里的,如今虽有些东西挪了位置,看着也还是熟悉,只是她清楚自己此时的位置,便不再往深处去,只与那丫头把桶放在了门口近处。
正当她准备和那个丫头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如月下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携着清冷自屏风后面传来:“去添些茶来。”
这声音是李容褀的。
宋娴当即一愣,心道他不是去朝里公务了,怎么这时候在家里?
疑惑还盘踞在心里,李容褀却又催了一遭。
她下意识的往屋外看了看,方才那个丫头去了好一会儿,到现在也没见影,而她身边的这个丫头一听见李容褀的声音就躲到了门后,现在吓得直哆嗦,再是指望不上的。
目光移动之际,她又瞧见旁边桌机上热着的小茶壶,那里面就是用来添的茶水。
对于宋娴来说,过去这些都是小事,现下这近处又没有人应,总不好叫李容褀干等着,她也就没有多想,提了茶壶行至屋内。
李容褀正坐在矮机前写着什么,身上只褪了官袍的外裳,里面的衣衫不曾换,连头上的发饰也未取下,想是早上去了朝里,而今提前回来了。
宋娴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取了茶盏来添了水,再小心的递到他手里。
李容褀头也不抬的接过茶盏,握住茶盏的一瞬间却不经意的碰到了宋娴的指尖。
宋娴下意识的缩回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容褀抬头,一看是她,原本极好看的俊眉都纠缠到一起。
他将茶盏重重搁在矮机上,阴沉沉的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宋娴被他怨毒的语调弄得一噤,没有想到过了几日了,他看到她反应还是这么大。
眼看他又要发作,她只能跪下向他解释:“奴婢来送水,听见殿下要添茶,周围一时没有人应就进来了。”
这时,李容褀屋里服侍的两个丫头都已经回来,听见他的怒喝,吓得忙在门前跪下。
纵使大家都陪着小心,却还是触动李容褀的那根神经,转眼就闹了起来。
他指着那些丫头道:“让你们在屋里是做什么的,连个门都看不好,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放了进来,这屋子本公子还要怎么住!”
他如今说的话倒是比过往更加刻薄了,听得宋娴虽觉刺耳却也拼命隐忍着,只待他宣泄够了再赶她出去。
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斥责的同时又怒不可遏的将宽大的袖摆拂过桌面。
一时文书掉落在地上也就罢了,搁在桌机上的那盏茶也不巧被袖摆扫到了地上,伴着清脆的一声响,将一盏滚烫的茶也溅了出来。
宋娴挨得最近,自然难以幸免。
她只觉臂上一阵刺痛,便控制不住的轻呼出声,下一刻却又拼命忍住,苯能的将另一只手护着这只手臂。
觉察到这一点的李容褀明显的顿了顿。
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鸦雀无声,只听见他剧烈的喘悉。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止住了那些刻薄的话语,垂下眼眸似乎故意避开宋娴,平复了片刻情绪之后,对他屋里的两个丫头道:“把她带出去,跟司琴说让她看好这些下人,叫她们记得自己的本分。”
那两个丫头应了,如临大赦一般拉了宋娴出去。
到了门口,她们又将她数落了一番,说她一个外头伺候的丫头不该僭越往屋里去,直出了挨李容褀骂的气才作罢。
宋娴攥得指尖都嵌进了掌心,去还是生生得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直到夜幕降临,她忙完了一天活计,才终于寻得时间查看手臂上烫着的地方。
先前只觉得不那么疼了,她也就放着不管没有多在意,眼下褪了衣袖一看才知,那手臂上竟烫的十分厉害,红肿了一大片,俨然几处有要起泡的意思。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本来不那么疼的患处又火烧火燎起来。
正是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得一个声音怯怯的唤着“阿宁姐姐”。
宋娴回头,果然见到冰儿怯生生的一张小脸。
冰儿朝宋娴甜甜的一笑,加紧步子凑至她近前,又暗地里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递给她:“我方才听说,阿宁姐姐在屋里被茶水溅着了,就找我娘要了一瓶药膏来,你快擦上吧,莫要耽搁了再留下印痕。”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宋娴阴沉了一日的心总算了明朗了些许,于是忙谢过她,将那药膏涂在了伤处。
上完药,她们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去歇下。
在床铺上躺下后,宋娴却又想起今日李容褀的态度,再联想到冰儿说的话,只怕她被李容褀赶出来的事情整个沁竹园都已经知道了吧。
想到李容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