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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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听得这一招破空之声甚是劲急，不禁略惊，没想到几年不见，傻姑武功竟进展如此迅速。他绕步向左，左手向她肩头一按，这一招平平无实，任何一个学武之人都会，但谢曜武功已经臻化，这一招反而密不透风，将傻姑轻轻松松便给拿住。
若是平常人便会收手求饶，但傻姑她也不理敌招如何，将拨浪鼓换了一只手，又挺招平刺对方小腹。谢曜见来劲狠猛，屈指那拨浪鼓上一弹，借势窜开，一把揭下脸上面具，对她笑道：“罢手！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傻姑本欲再攻，忽然见他容貌，不禁双目圆瞪，一拍手道：“元始天尊哥哥！”谢曜许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心下一阵恍然，他随即定了定神，笑道：“傻姑，你桃花岛好玩么？”
傻姑一脸痴然道：“我不知道。海边捉虾捉鱼很好玩，和柯瞎子一起吃饭不好玩，爷爷走了，就他管我多……”
“傻姑，你又和谁说话？”
远处传来一声呵斥，傻姑“啊哟”惊叫一声，对谢曜匆匆道：“元始天尊哥哥，我不和你说啦！”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钻进桃花林中，没了踪影。
谢曜闻言亦是怔了怔，他看向来人，两鬓如霜，形容枯槁，双眼翻白，乃是个撑着铁拐跛足老者。
柯镇恶听见响动，便知道傻姑这丫头又溜掉了。谢曜如今武艺远非他能所比，因此察觉不到，以为这岸上没有别人，对身边哑仆道：“带路，回去罢。”说着转身便要离开，他佝偻着背，仿佛海风一吹便要刮倒。
谢曜足下一动，已然抬手将他轻轻扶住。
“大师父，是我。”
柯镇恶手臂一僵，蓦然将头抬起，颤声道：“……小曜？”
谢曜仔细一瞧他模样，才惊觉岁月不饶人，他点了点头，量语气平静说：“嗯，大师父，我来看看你。”
“好得很……好得很！”柯镇恶拍拍他手背，喜不自胜，阔别太久，竟不知从哪儿说起。那哑仆前面带路，谢曜便和柯镇恶叙旧往事，说起朱聪几人便是死这桃花岛，两人都不禁暗暗酸楚。
师徒难得相见，谢曜忙引开这不愉话题，问：“大师父，我义兄和嫂嫂岛上么？怎我来此许久，还不见他们？”
柯镇恶似乎想到甚么开心事，笑道：“他们昨日才带你侄女去镇上买面人，不让那小妮子兴，怕回不来。”
谢曜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啊”了一声，惊讶道：“侄女？”他低头一想，算来郭靖黄蓉成亲差不多九年，有孩子也不奇怪。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谢曜也忍不住欢喜，询问道：“这孩子多少岁了？叫甚么名字？男孩儿女孩儿？”
柯镇恶一拍大腿，佯怒说：“都说了是侄女，你还问男娃女娃。”
谢曜哈哈一笑：“大师父，你告诉我罢，听到义兄有个孩子，难免替他高兴了些。”
柯镇恶领他来到桃花岛凉亭中坐下，哑仆分别给他们斟好茶水，他才开口：“这孩子单名一个‘芙’字，下月初三便是她六岁生辰。说起来和你小时候鬼灵精性子颇为相似，闹起脾气靖儿和蓉儿都管她不住。”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前些日子，这丫头不知哪儿来心思，非要抓萤火虫，将岛上一干哑仆折腾了几天几夜没休息，靖儿说管教两句，蓉儿却着意护持，连我这个老头子也说不了她啦。”
柯镇恶说罢叹了口气，他又道：“小曜，你说哪有女孩儿这般调皮？大了怎么嫁得出去？”
谢曜看他低头唉声叹气，莫名觉得好笑，昔日纵横江湖飞天蝙蝠，如今也为这等事烦恼起来。
“大师父，你从今往后便一直住桃花岛了？”
柯镇恶摇了摇头，道：“这桃花岛冷冷清清有甚么好住？我还是想回嘉兴与那帮子市井之徒为伍啊，闹酒赌钱，斗鸡斗蛐蛐儿，都没过瘾……”他突然不说下去，谢曜追问再三，才轻咳两声，颇不好意思道：“前几年手气不佳，连赌连输，欠下了一屁股债，只得先到靖儿家里来避避风头。”
谢曜神色一转，问：“义兄他们知道么？”
柯镇恶道：“当然知道，蓉儿还笑了我一通，没大没小丫头。”话虽如此，自己却先忍不住笑起来。
谢曜估摸着黄蓉肯定私下将柯镇恶赌债还清，只是不想他一把年纪还流落外，因此瞒着不说。谢曜猜到这点，也不戳穿，笑了笑问：“大师父，你说下月初三便是芙儿生辰？”
“正好你来了，这就留下。”柯镇恶拉住他手，生怕谢曜又转眼不见了似，“我这就飞鸽传书，让靖儿他们赶回来，你可不许走啦！”
谢曜见他神情期许，颔首道：“是。”
※※※
至此谢曜便桃花岛暂住，他平日里和柯镇恶聊天，或是和傻姑东说一句，西扯一通，傻姑虽然傻，但每每脱口而出话都让谢曜忍俊不禁。
他岛上一直未曾见得黄药师，转念一想，便猜到黄药师定然也不喜桃花岛由隐居之地变成了孩童肆闹场所，闲云野鹤不知又去云游甚么地方了。谢曜对他生活方式处世之观一直很是向往，但人性格所致，他这一生怕都很难做到。
“元始天尊哥哥！你又胡思乱想甚么？”傻姑一张大脸忽然出现谢曜眼前。
谢曜站起身，拂了拂灰尘，笑道：“我想今晚上吃甚么。”
傻姑闻言大喜，拍着手道：“对对对，今晚吃甚么！今晚吃甚么？”她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往桃花岛厨房奔去。
谢曜岛上几日，对浅显奇门遁甲稍微有些了解，无须哑仆、傻姑带路，也能找到方位，不至于迷失桃花林中。但他有时候也会走岔道，口中念念有词“兑东南，震东北……”，但一抬头，却是一望无际海面。
谢曜无可奈何岸边踱步，他本来准备回凉亭，不知怎，反而走了出来。
正当他对自己暗暗好笑之时，却听得破浪之声，他极目望去，但见数十丈外有艘大船正朝这方驶来。谢曜心下一凛，下意识便以为有仇家寻上门，但转念一想，江湖上人人皆是桃花岛乃是东邪和郭靖黄蓉地盘，谁敢来此撒野？
这微一出神，那艘大船已然临近。
第136章 故友重聚
大船尚未靠岸，忽然间空中传来几声雕鸣，两只巨大白雕盘旋两圈，扑棱着翅膀双双停歇海边一块岩石上。
谢曜定睛一看，那船头上站着一对男女，男浓眉大眼，胸宽腰挺，女一身鹅黄纱裙，容貌秀丽，正是多年不见郭靖黄蓉。
郭靖眼尖，一下便认出站岸边灰衣男子，似乎不敢相信。他不等大船靠岸，口中惊呼一声，纵身跃下，足下两点水面，大喜过望奔向谢曜。
“曜弟！”
谢曜见他上唇微留髭须，明明成熟稳重才是，见了自己竟高兴和少年时差不多，他伸手和郭靖相握，笑着道：“义兄，多年不见，近来安好？”郭靖险些哽咽，他连连点头：“好，再好不过！”他转身朝大船上黄蓉招手，“蓉儿，你看是谁来了！”
黄蓉也认出谢曜，故人重逢也十分高兴，微微笑道：“原来是谢贤弟。”
他几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到甲板上一个身穿粉衫女孩儿正爬船舷上向下张望，女孩儿心觉好玩，便翻上船舷，踩边沿上站得高高，一边拍手一边大喊：“爹爹妈妈，你们看我长高了没！”
郭靖正和谢曜说话，闻言一看，差些吓掉了魂，他扬声便喝：“芙儿！你给我下来！”
这一句中气十足，震得四周隆隆作响，郭芙本来还站得较稳，蓦然间听他怒喝，脚下一滑，惊叫一声，直直摔下这数尺高大船。登时众人大惊失色，郭靖和谢曜同时抢身而上，黄蓉离郭芙近，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勾住女儿衣襟，倏劲风带过，眼前闪过一道灰影，手便捞了个空。
谢曜抱着郭芙稳稳立甲板上，见她虽然年纪小小，但面若凝脂，仿若玉雕，不禁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方才怕么？”郭芙还未清楚状况，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谢曜，忽然抱着谢曜脖子大声道：“哥哥你武功真厉害！比我爹爹还要厉害！”
郭靖这时方赶来船上，看了眼谢曜，对他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对郭芙沉下脸道：“芙儿，不得无礼！甚么哥哥，叫谢叔叔！”
黄蓉惊魂未定，从谢曜手中抱过郭芙，后怕吻了吻她脸颊，嗔了一眼郭靖：“芙儿差些出事，若不是曜弟，你忍心让她掉海里喂鱼么？”其实就算谢曜方才没有赶到，黄蓉也能将郭芙接住，但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堵得郭靖没法责孩子。
郭靖果然哑口无言，看向谢曜，一脸无奈。
谢曜会意，对郭芙叮嘱道：“下次可别爬到那么高地方，免得让你爹爹妈妈担惊受怕，记住了么？”他是丁跃和申屠行冲师父，因此语气里不禁带着教导，郭芙虽小，但也知道不能让郭靖和黄蓉担心，忙点点头：“我知道了，谢叔叔。”
黄蓉惊讶看了眼郭芙，好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听话啦？”
郭芙吐吐舌头，忸怩将头埋进黄蓉怀里，却不答了。
几人下了船，往桃花岛深处走去。黄蓉抱着郭芙走前面，谢曜则和郭靖后面说贴己话叙旧。
“曜弟，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谢曜淡笑道：“好与不好，反正都一路过来了。”
郭靖喊了颔首，叹息道：“你从小便吃苦多，愚兄与你一比，倒是幸运。有妻有女，夫复何求？”他说到此处，转头看向谢曜，“曜弟，你尚且年轻，今后一人不免孤寂，可曾有过另外娶妻生子打算，就像我和蓉儿，有了孩子，自然看甚么事都欢喜。”
他心想长兄如父，为谢曜打算也是好意，但却深深戳中了谢曜伤心处。
谢曜脚步一滞，立即沉声道：“义兄，此事休提。”
郭靖一想也是自己唐突，道了声歉，说：“但你一个人漂泊江湖，我怎放心下？这几年都没你音讯，愚兄无时不刻没有不担心你安危。不如这样，你来桃花岛同我们一起住，大家互相也有照料，再者大师父也想念你很，桃花岛房屋众多，你爱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面朝大海，隐居竹林，桃花深处……”
谢曜听他一路上絮絮，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伸手拍拍郭靖肩膀，打断他念叨：“我还有两个徒弟流落江湖，总得将他们找到，以免步我后尘。再有，我当年恶名一直没有洗脱，这段时间重入江湖，便是为了此事。”
郭靖“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男儿家名声很是重要，你人好好，干么要替人背负恶名。”他顿了顿，“这些年为兄也没有闲着，得了几个虚名，江湖上尚且能说几句。你若有甚么需我相助，管开口。”
谢曜本想婉拒，但想到自己这一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再说他和郭靖二十多年手足情谊，不分彼此，当下笑道：“届时麻烦可多了，回头再请你喝酒吃肉补偿回来。”
郭靖许久没听他开玩笑，这语气和小时候谢曜捉弄他安慰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哈哈一笑，反手给他一拳：“今日你为兄这里，敞开肚皮吃，让你好好尝一尝丐帮帮主手艺！”
黄蓉听他二人老大不小还没个正经，回首美目流转，笑道：“我可不下厨，要吃好酒好菜，你哥俩儿自己拾辍。”
郭芙不知道他们几个大人开玩笑，还当是真，立刻黄蓉肩上大哭大闹：“我不要吃爹爹煮得东西！我不要吃！”
郭靖闻言眉毛一竖，道：“怎么？难道还嫌弃你爹不成？”
黄蓉“扑哧”笑出声，说：“哪有人像你，给小孩子煮那蒙古手抓羊肉，她肯吃才怪呢。”她顺了顺郭芙背，“好啦，今晚还是妈妈下厨。”
谢曜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今日倒是沾了芙儿光，可以尝尝嫂子手艺。”
※※※
天色将晚，黄蓉厨房里忙着做饭，柯镇恶几天不见郭芙想念紧，拉着她问东问西，郭靖和谢曜自然有说不完话，两人不知怎谈到武功上，郭靖方才见他出手救郭芙一幕，心中谢曜武功已经远远他之上，但心中没底，总忍不住想切磋切磋，做个比较。
他刚一提出这个想法，谢曜就笑了笑：“我怎么记得小时候，每次都是我找你切磋，怎如今却反过来了？”
郭靖想到小时候柯镇恶不许他与谢曜切磋，自己便每次推辞，不由感慨道：“小时候那是小时候事情，咱们转眼都三十岁人了，哪有一成不变啊。”
柯镇恶正好带着郭芙往凉亭这边散步，听到二人谈话，咳嗽一声，说：“你们两个，是偷偷说我不是么？”
谢曜和郭靖一见是他，忙双双起身，上前迎道：“大师父，你想多了，我们怎会说你。”
柯镇恶一左一右牵他二人，走近凉亭，摇了摇头：“怎么不能说？做错了就该说！错了便是错了，我柯镇恶一把年纪，有甚么不敢承认。”
郭靖两人都深知柯镇恶性格，由着他说，于是柯镇恶从当初为何不喜谢曜缘由通通说了出来，谢曜边听边点头：“若是我，也不会喜欢我自己。”他话音甫落，郭靖却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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