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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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书“扑哧”一笑:“傻瓜,当然越久越好,莫说五十年,五百年我也心甘情愿。”
谢曜却没有作答了。
两人坐山巅,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骤风忽起,寒气逼人,大雪转眼纷纷扬扬撒下。天书被落眼上雪花一冰,从谢曜怀中惊醒,她忙轻轻摇了摇谢曜,对他道:“下雪了,我们回洞里去。”
谢曜闻言却颇为喜悦,神秘兮兮道:“天书你别走,我们再坐一会儿!”
天书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过得片刻,怕他冷着,又催了一遍:“走啦,你是不是要冻伤自己才开心?”她回头一看,谢曜明明冷直哆嗦,但就是不肯走。
“谢曜!你听不听话!”
天书站起身便要将他拖起来,谢曜却忽然自己跳起,一把拉住天书手,指了指自己头发,喜道:“天书天书,你看,不用等到地老天荒那般久,我们就已经白头偕老了!”
天书抬眼看他眉眼,被白雪覆没。
想来自己也是这般,她心头一热,双眼立时被热泪模糊。
“天书,你为甚么哭?你不高兴吗?”谢曜不由惊慌失措,他话音甫落,天书突然扑到他身上,像只树袋熊一般紧紧抱住他,眸光闪动,笑中带泪:“我好开心,好高兴,这一生我从未这般开心,这般高兴!”
她没有枷锁,没有负担,轻松自。她和谢曜一起,永永远远一起,便是天下开心,高兴事情。
谢曜被她喜悦感染,也反手紧紧抱住她:“我也好开心!好高兴!”
第112章 道是寻常
月落日出,又是崭一天。
脚边蜡烛已经燃,天书迷迷糊糊醒来,推了推身边谢曜,轻声唤道:“起来了,我们回家。”谢曜抬头,看她一眼,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大呼道:“天书别走!”
天书一愣,忙道:“我没走,你怎么啦?是不是做梦了?”谢曜“啊”了一声,又反反复复摩挲她脸庞,才松了口气,做出如释重负模样:“是啊,我们说好一起捉云,但是你却被云抓走了,我地上追啊追,怎么也追不到。”
天书低声一笑,拉起他道:“不会,它抓不走我。”
两人说说笑笑收拾了东西,便准备下山。临行前回望了一眼山洞,谢曜不禁问道:“天书,我们还会上来吗?”天书笑着道:“当然,反正就住山脚下,随时都可以上来。”她顿了顿,接着道:“给这个山洞取个名字罢。”
谢曜脱口便道:“天书洞!”
天书摇头道:“不好听。”
“谢曜洞!”
“也不好听。”
但见小山峰上两块巨岩耸入云雾,仿佛真是仙人所居。她此生是当不了神仙了,不如取个名字弥补自己心底一丝希望。
“能变人世间,攸然是玉京……”她转过头,询问谢曜,“就叫玉京洞好不好?”谢曜呆了呆,立刻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喜欢喝天书熬鱼汤了,就叫鱼精洞!”
天书“扑哧”一笑,牵着他手,一起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下两人磨磨蹭蹭,大中午也才走到山腰。山腰尚有浮云,谢曜突然从怀里取出牛皮袋子,将云雾往袋子里装。天书怕他不小心给滚落山崖,忙抓住他手臂,问:“你这是作甚?”
谢曜道:“做事要有始有终,我一定要把云带回去。”
天书瞧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不由心田一暖,颔首道:“好,我帮你。”
两人将空气鼓鼓囊囊装了一包,歇了片刻,又往山下走。地势渐渐平坦,谢曜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捧起雪撒来撒去,欢喜非常。
他回头见天书慢悠悠走后面,忙又跑回去,问:“天书天书,你为甚么走这么慢?”天书随口说道:“我走不动。”
谢曜闻言,忙弯下腰道:“我知道,你累了肯定走不动,我背你啊!”他背坚实而宽阔,仿佛能背起一座大山。天书眼眶一热,上前搂住他脖子,头枕他脊梁上,笑道:“嗯。”
身后是高耸入云雪峰,四周是澄碧如洗蓝天。谢曜背着天书,雪地里健步如飞,冷风刮过,天书仿佛嗅到空气中沁凉润透味道,展开双臂,心语切切,情思无限。
※※※
此后两人便一直居住天山下,天书渐渐习惯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谢曜平日里就和芦苇玩耍,或是蹲溪边看鱼儿游来游去,有时看到长得漂亮花花草草,便会摘来送给天书。
闲暇时候,阳光正暖,两人便溪边玩翻花绳,一条绳子加上灵巧手指就可以翻转出许多花样,常常不经意间,便消磨一下午乐时光。
这日,天书正门下晾晒衣物,身后谢曜一阵风般跑来,将手中宣纸献宝似呈到天书面前:“天书你看,我偷偷画你!”
天书将手擦了擦,接过宣纸一看,“噗”一声笑出来,瞪他一眼:“我有这般丑吗?”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简笔人正晾衣服,笔墨浓淡不一,线条也全无美感,天书看了半天,忍不住转头又对谢曜一一指点,哪里不好看,哪里好看,末了将纸还给他,让他继续回屋里玩去。
谢曜郑重接过纸,转身又回去练习。天书转眼便将此事抛脑后,专心致志晾衣服。
待过了几天,她溪边又和谢曜玩翻花绳,天书每次赢了,下次都会故意认输,免得让谢曜受打击。
“这个我不会。”天书将指尖打结花绳取下,套谢曜手上。
谢曜傻兮兮一笑,抬头道:“天书天书,那你给我讲个故事罢!”他看到草丛里有只毛虫,也不嫌可怕,捉来便放手心,“就讲这个虫故事!”
“讲故事?”
天书蹙眉假装思索,她忽然伸手摸摸谢曜脸庞,道:“世有苗人养蛊,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活者,即谓之为蛊。精心饲数十年,再杀此蛊,取其心血,能使苗人获益良多,好处不……”
谢曜脸色煞白,看了看手中毛虫,忙道:“不要讲这个了,不要讲了!”
天书低头一笑,说:“我还没开始讲呢。从前,有一个苗人,她也想饲养自己蛊,逼着这只蛊虫做好多好多事情,但后来苗人渐渐发现,这只蛊心地善良,自己和它相比,阴暗而卑微,苗人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从一开始就是错。即便是这只蛊后来成了天下完美蛊,苗人也万万不会取其心头血了。”她捉过谢曜掌心毛虫,将它放生,“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纵然是一草一木,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
“苗人是喜欢她蛊吗?”
天书回眸一笑:“好喜欢,非常喜欢,喜欢不得了。”她将花绳翻出个花样,伸到谢曜眼前,“来,继续。”
不出所料,谢曜翻了两下便卡住了,抓抓头发认输。
“嗯,我要看你学兔子走路,兔子耳朵长长,点点。”天书坐地上拍手,谢曜却偷眼瞧了瞧她,支支吾吾道:“天书,你前天教我一个成语‘将功折罪’,那我可不可以把这个送给你,不学兔子跑?”
天书瞧他表情,笑道:“你送给我甚么?如果又是野草野花,那我可不依。”
谢曜忙摇手:“不是不是,这次绝对不是。”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纸,双手递给天书。天书将纸展开一看,但见是一幅画,透过窗户是蓝天白云,清澈小溪旁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正翻着手中红色花绳,勾勒完整,栩栩如生。
这可比上次谢曜给她看画好看几百倍,不知他偷偷练了多少回,天书忍不住鼻尖一酸,抬起眼问:“你呢?干么不将你画上?”谢曜老老实实道:“因为你坐溪边,我屋里偷偷画你啊。”他指着画上白衣女子,苦着脸说:“可是,我怎么画也画不出你样子,画出来都不及你漂亮。”
天书微微一笑,拉着他一起进屋,重研磨调色,执着谢曜手,一笔一笔,细细将他身影画女子对面,天书顿了顿,又将自己容貌添上,眉眼弯弯,是笑意。
“两个人一起,这才算完整。”天书搁笔,抬头看向谢曜,笑着说,“懂了吗?”
谢曜闻言,立刻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葱丝儿地雷!
第113章 天不遂人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冰雪逐渐消融。
天书和谢曜整日待一起,耳鬓厮磨,无忧无虑。
谢曜自从学会画画,便经常躲屋里偷偷画她,熬汤天书,洗衣天书,纳鞋天书,微笑,佯怒,出神……似乎要将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件行为都记刻纸上。
天书坐壁炉边,正给谢曜缝补衣衫,穿针引线,双手好不灵巧。谢曜三五次跑来门口偷偷瞧她,鬼鬼祟祟却又不说话,真以为天书看不见,天书被他扰乱心神,不禁好笑说:“嗯,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画我?”
谢曜惊呼一声,将毛笔藏身后:“天书,你发现了!”
天书看他满脸黑漆漆墨汁,忍不住低低含笑,将手中丝线咬断,拿起衣服一抖,只见原本破地方还是破,倒是袖子被她给缝死了。
“你看看,都怪你,打扰我做事。”天书嗔怒他一眼,又找来剪刀,将缝地方重挑开。
谢曜哈哈一笑,转身一溜烟儿给跑不见了。
门前小溪潺潺,绿草如茵,谢曜草地上飞奔,他一抬头,又看见山峰上云层飘摇,心下一喜:“找天书去玉京洞看月亮!”他返身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蹙眉道:“不行,天书前前前前天才和我去过,她肯定不同意。”
便此时,他低头看见草丛中点缀淡紫色小花,随手摘了一朵,憨憨笑道:“嗯,送给天书,她一高兴就会依我。”
谢曜蹦蹦跳跳回到屋中,天书正仔细引针,他将那小花插天书鬓发中,拍手道:“天书天书,你真美!”天书摸了摸耳畔鲜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吧,又想干甚么?”
谢曜也不拐弯抹角,数同她说了。天书伸脖子看了看窗外,天气晴朗,那高峰两人已经去过多次,轻车熟路,所以天书也放心很,当下便道:“那你先玩一会儿,我去准备东西。”
“好啊好啊。”谢曜说完,便跑出门外,蹲地上拨弄小草。
他玩着玩着突觉鼻腔一热,一抹嫣红不经意滴绿色草叶上,洇入尘土。
谢曜忙偷眼看了看天书,从怀里拿出手绢,将鼻子擦干净,但他越擦越多,红色血迹沾满手绢,刺目惊心。
“糟了,天书说过,我要爱干净,不能乱擦鼻涕……”谢曜一边叹气一边擦,便此时,身后“哐当”一声大响,他转头一看,天书手中东西掉了一地,怔怔看着他。
谢曜正要过去,天书却步跑来,拉过他手,看到手绢上鲜红鲜红血迹,惊骇颤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谢曜有些窘迫,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天书,我再也不敢了,我也不知道这次鼻涕怎么擦不干净。”
“这次?”天书看到谢曜流鼻血那一刻,头发发麻,这会儿却好比整颗心脏都被握紧,“你以前也流过?是从甚么时候开始?为何不给我说!”
谢曜呆呆掰着手指头,道:“前前前前天流过一次,前前前天流过一次,前天流过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天书脑中一片空白,她忙捉过谢曜手腕,为他把脉,但觉脉象虚浮,迟缓无力,大为危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仿佛晴天霹雳,将她这一生痴梦都此刻破灭。天书怔怔流下泪道:“明明已经压制了走火入魔,明明已经好了,你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为何老天还不肯放过你?还不肯放过我?”
谢曜见她流泪,登时慌乱无以复加,伸手捧接着天书跌落眼泪:“天书天书,你别哭啊!我再也不乱擦鼻涕了!”
天书却越哭越凶,她不知道怎么去救自己爱人,她是这般无能。本以为可以躲这人迹罕至天山山脚,便可以和谢曜无忧无虑共度一生,但天不遂人,始终不肯让她如愿以偿。
“我怎么才能救你?”天书痴痴地望着他,心痛无比。
谢曜忙道:“不救我不救我,你不要救我了!”
天书眼中带泪,却忍不住微微发笑。她伸手捋了捋谢曜鬓发,千言万语化为一句长叹:“我救我自己。”
是了,若谢曜出了什么事情,她一人此,又有何意义?只是重阳宫一战后,中原人无不厌恶谢曜,他病情终究得找人救治。郭靖定然会施以援手,但天书不敢去找他,且不说他们和丐帮关系密切,哪怕泄露谢曜半分行踪,也是大大不妥。何况她私心作祟,黄蓉等人当日定然猜到是她教唆鲁有脚,心中对她不知是如何评议。天书想到这些心中一团乱麻,她不喜欢人多地方,人多了,嘴杂了,好人,坏人,三教九流,你不知道谁想救你,谁想害你,谁是佛,谁是魔,人心险恶纷扰无数,这一切都难以分辨。
天书和谢曜回到屋子,谢曜围着她转:“天书,我们不去玉京洞了吗?”
“嗯,你生病了,我们不去玉京洞,去……去别地方。”天书一边说,一边收拾衣物。谢曜病确不能拖了,从他口述来看,这流血次数一天多过一天,焉知会不会有哪日血流不停,直到油灯枯?天书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