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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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心底难过,痴痴地看向谢曜,想到他那番话,又想到陆展元和自己,登时悲痛难以自持。
倘若陆展元及得上谢曜一半从一而终,那该有多好……
她似乎此刻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谢曜如此恨之入骨,除了因为正邪不两立,更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将他拿来和陆展元比较,心里常常怨念,为何陆展元不是姓谢的那样,武功盖世,敢作敢当,深情如一……这些怨念渐渐化为恨意,便再难消除。
“你伤势大好,要杀我,就快下手!”李莫愁冷冷的说道。
谢曜看也不看她,只说:“我答应徒弟饶你一命,大家也莫为难,你速速走罢。”但下次倘若再听她作恶,那就绝不饶恕了。
李莫愁心知他一言九鼎,此话一出绝对不会更改,当下便道:“好,我此后虽再不会杀别人,但你却是我李莫愁一辈子的仇人!”
“随你。”
李莫愁说罢,环视四周,却不知如何闯出这情花坳。
便在此时,黄蓉远远说道:“李姊姊,我教你一个乖,你要出花丛,只须用长剑掘土,再解下外衫包两个大大的土包,掷在花丛之中。”
李莫愁细想的确如是,当下便依言照做,几个蜻蜓点水,跃出情花坳。末了回望一眼花丛中的谢曜,他抱着死去的洪凌波面罩寒霜,眼里也无半分柔情,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总觉自己一生命苦,满腔情意付诸东流,但说到底那负心郎和她毕竟有过欢喜日子。只可惜了洪凌波,到死也没得人一分情。
复又看了眼洪凌波,李莫愁心酸难忍,她一挥衣袖,飘然离去,嘴里轻吟,“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第180章 无辜受难
李莫愁才走不远,武修文便遥遥喊道,“谢师叔,你虽说留那魔头一命,但我等并非你侠门弟子。武氏一家和李莫愁不共戴天,这便无礼了,”话音甫落,噌的一声拔出长剑,同武敦儒、武三通、黄蓉一行从东首绕道追去。
陆无双本也想追去,但回头看了眼丁跃,又磨磨蹭蹭的立在他身旁。谢曜当下无言,只取来断剑就地挖坑,将洪凌波的尸首葬在情花坳里。陆无双感念洪凌波幼时照拂,朝她坟墓磕了三个头,方才作罢。
谢曜抬头一看,人群中不见杨过和小龙女的身影,他只道杨过还与他生气来着。却不知杨过乃是对他抱愧,无颜面见恩师,也随黄蓉等人追去。
“行冲,你伸出手,为师替你瞧瞧。”这大弟子方才和李莫愁激战,又身中情花剧毒,谢曜最是担忧。
申屠行冲抬眼一看谢曜神情,大有关怀之色,他心下一凝,将手一缩,低头道:“师父,你也身受重伤,不必挂念弟子。”他心里想,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倘若这情花毒无解,自己倒不如和师父一起死了。
谢曜想不到他心思,微微一叹,细细询问了丁跃几人的近况。
陆无双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谢曜敏锐察觉,一抬手道:“无双,你有甚么事,但讲无妨。”
“我……”陆无双看了眼丁跃。
丁跃眼珠子一转,立时了然,他往地上一跪,大声道:“师父,你快许了我和无双的亲事罢!”
谢曜闻言一愣,随即开怀大笑,他正要点头,陆无双却伸手一拍丁跃脑门儿,脸色通红道:“你胡说八道甚么,我才不嫁给你呢!我方才是想让谢大侠也收我为徒!”
陆无双脱口说出,面色更红,当下也屈膝跪在谢曜面前:“谢大侠,我洪师姊去了,今后只有和表姊相依为命,她既已入你门下,我……我……”
“好了好了,都起来罢。”谢曜将两个年轻人扶起,颔首微笑,“你们两个的两件事,我都允了。待此间事了,咱们回本门天山,好好给你们办一场。”
丁跃大喜过望,抱住陆无双当着众人面便大大的亲了一口,只将陆无双羞的霞飞双颊,不住跺脚。
便在几人吵吵嚷嚷之时,身后有人道:“谢大侠,一别多年,你可还好?”
谢曜听得声音,忙回过身来,朝对方躬身一拜:“见过大师。弟子此前还想拜访您,但寻来深山却无你踪迹,还望恕罪。”一灯大师微微一笑,比当年又老了许多,他上前虚扶一把谢曜,很是满意:“你现下已名满江湖,还如当年一般谦逊,老衲倒算没有看错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叹道:“你有慧啊。”
谢曜浑身微震,被情花刺伤的地方又开始发作,他连忙运功压制。片刻后舒缓过来,侧首看了一眼慈恩和尚。
慈恩突然全身颤抖,口中喘气,渐喘渐响,到后来竟如牛吼一般。一灯大师见状,低声问道:“你的心魔又要发作么?”
慈恩看了眼谢曜,指着他,咬牙说:“弟子看见此人,便想起当年作恶多端,孽债涌上心头,怕是遭不住了!”
谢曜闻言了然,突然双手合十,说道:“我佛慈悲。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证觉自此始。”这几句偈语正是修习止观坐禅法要,乃是一灯大师在他少年时教过的第一句佛经。
一灯大师没想到他还将自己教过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不由点头含笑,转头对慈恩说:“这后几句乃是: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复忧,如是心安乐,不应常念着。你懂了吗?”
慈恩喘声顿歇,呆呆思索,又看了眼谢曜,见他双手合十,沉稳端严,心下归于平静:“不错……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复忧。但是师父,弟子深知过往种种,俱是罪孽,烦恼痛恨,不能自已!”
谢曜想到此人当年也算一脉宗师,当下便道:“行事而能生悔,本为难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慈恩喃喃重复了一遍,抬眼看他,弯腰躬身:“你说得是。”
当下谢曜和一灯大师询问近况,问起他们为何来此深谷,一灯大师当下便给说了。
“子柳和我天竺师弟被困此地,老衲总得将他们救出来。”他说罢看了眼谢曜,“那对小夫妻,也是你侠门弟子么?”
谢曜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指杨过和小龙女,想到杨过曾经说将他逐出师门的话,谢曜只得叹道:“是。说起来大师你怎会和他们相遇?”
一灯大师答道:“我和慈恩路过荒山避雪,恰好遇见。那小夫人受伤极重,老衲瞧他们极为正气,便将一颗灵药给她,可续命七日。只要找到我天竺师弟,莫说他们身上的伤势,便是你的情花毒,也能迎刃而解。”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不再耽搁,一起去寻。这谷中道路盘旋曲折,过得片刻,眼前出现三条歧路。顺着当中大道往里走,便见一座石屋,大门敞开,一行男男女女正站在门口,正是杨过小龙女众。
郭芙正好回头,一眼看见谢曜,登时便红了眼圈,大声道:“谢叔叔,你快来,这个老太婆适才差些将芙儿杀死啦!”
谢曜一惊,上前端详她并无受伤,问:“怎么了?”
郭芙擦了擦泪,指着堂上坐着的一名老妇:“就是她!方才嘴里射出一枚暗器,若不是……若不是杨大哥相救……”她到底对杨过心有间隙,说到此处不再继续。
谢曜等人涌入堂中,抬头一瞧,正中坐着一个秃头婆,神色阴沉,凛然生威。
那秃头婆见了他们冷冷一哼,声音似人似鬼:“好啊,你们这些人当绝情谷是甚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曜想来也是,于情于理到底是他们擅闯别人家中,当下便抱拳道:“我等叨唠阁下着实抱歉,但还请阁下将所囚的二位朋友放出。他日再见,便是朋友,一切好说。”至于情花解药,他却不急着讨要。
秃头婆见他胸口染血,显然也被情花刺伤,肃然立在厅下,话音沉稳,完全不被伤势干扰。寻常人受伤无论如何也不能维持这般状态,只有内力极深的人方可如此。她心下回转,对谢曜不免刮目,但面上却依旧冷硬:“你是谁?来绝情谷干么?”
“我几名徒儿被困此间,不幸身中情花剧毒,还望阁下不吝赐下解药。”谢曜语毕,看了眼杨过和申屠行冲。
秃头婆正要开口,却听郭芙探出头,大声道:“老太婆,你还不快些将解药交出来?我谢叔叔武功天下第一,你若不交,定让你……唔。”黄蓉一把捂住她嘴,又是生怒,又是无奈。
那秃头婆子果不其然仰头大笑,末了眼神一凛:“呸!甚么天下第一!中了我的情花毒,照样生不如死!”她说罢眼神一扫,斗然间眼光和慈恩的眼光相触,四目交投,心意登通。
“二哥!”
慈恩一愣,也上前道:“三妹!”
谢曜心下一转,登时明白过来,当年裘方圆做水上悍匪之时,便仗着一个名叫裘千尺的人撑腰,此人正是裘千仞的妹妹。当初重阳宫一战,裘千仞也是听了她妹妹的话,前来发难,如今许多年过去,这秃头婆子定是裘千尺无疑。
说来说去,他二人应是仇敌。
过了半晌,裘千尺问道:“二哥,你怎么做了和尚?”慈恩问道:“三妹,你手足怎地残废了?”他心中所记得的妹子,乃是她与公孙止成亲时的闺女,当时盈盈十八,娇嫩婀娜,不意此刻眼前竟是个秃头绉面的丑陋老妇,回首前尘,心中一阵迷惘。
裘千尺怒然道:“我中了公孙止那奸贼的毒计。”
慈恩惊道:“公孙止?是妹夫么?他到哪里去了?”裘千尺恨恨的道:“你还说甚么妹夫?这奸贼狼心狗肺,暗算于我。”慈恩怒气难抑,大叫:“这奸贼哪里去了?我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公孙止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但眼下……”裘千尺猛地看向黄蓉郭芙,提气喝道:“得替我们大哥报仇!”
慈恩怔了怔:“报仇?报仇?报甚么仇?”
裘千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黄蓉道:“你当和尚当糊涂了?大哥乃是被黄蓉郭靖这两奸贼害死,而我那认的义弟,也是教一个姓谢的杀了!咱们姓裘的一门豪杰,你全没放在心上吗?”
慈恩听见“姓谢的”的三字,立刻看向谢曜,复而又看了看黄蓉、郭芙。想到谢曜方才的好言点化,慈恩后退摇头:“三妹,不可,我是出家人,不可再执着于此。”
裘千尺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二哥成了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当即大怒:“想当年你纵横江湖,‘铁掌水上漂’的名头有多大威风,想不到年纪一老,变成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裘千仞,我跟你说,你若不报仇,咱们兄妹俩莫要相认!”
众人见她越逼越紧,都想:“这秃头老太婆好生厉害。”
谢曜当年和裘千仞有过交手,自然知他了得,回头看了看受伤的弟子和黄蓉几人,不禁蹙眉思考对策。
他沉吟道:“须知遁入空门,万事青烟,阁下何必苦苦相逼?令兄已然出家,怎能再行那打打杀杀的事。你那义弟裘方圆无恶不作,正是被我所杀,你若要替他报仇,尽管来便是。”
在场众人都不明他为何突然说出这话,便在此时,杨过走到他面前,咬牙大声道:“我不是你弟子!你们闯下的祸事,与我和龙儿无关!”当下抬手推开谢曜,拉着小龙女离去。
“三师弟,你……你……”丁跃气的浑身发抖,就要追出去和他打架,却被谢曜抬手一拦。他扯动伤势,捂着胸口弯腰猛咳,一众弟子都吓得半死。
程英抢上前,拿出一个瓷瓶,满是担忧:“师父?师父?我这里有九花玉露丸,你快服下!”她几欲哭出来,“三师兄他怎能如此?”
“……罢了,我也不稀罕他做弟子。”谢曜说罢,正好和黄蓉视线相交,黄蓉垂眸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原来方才杨过伸手推他,顺势在他怀中塞了一张纸条。
谢曜故意装作咳嗽,便是将那纸条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天竺僧和朱前辈囚于火浣室中。”而杨过和小龙女故意与他争吵,便是抽身前去相救。
既然已经知道二人被困地点,谢曜对裘千尺的顾忌又少了一分。只要再让她交出情花毒的解药,此间事,便可了。
等杨过前脚刚走,只听房顶“喀喇喇”一声响,屋顶破裂,一人伴着碎瓦跳了下来。
众人纷纷后退,仔细一瞧,却是一个独眼中年汉子,一身青袍,十分华贵。
“妹夫……啊,不对,公孙止,你这恶贼!”慈恩认出来人,想到妹妹这些年所受的伤害,心魔陡生,一灯大师忙拦在他身前,低声道:“慈恩,不可啊!倘若你一旦使出武功,此生都不能皈依我佛。”
慈恩闻言一怔,痴痴地立着不再上前。
“越老越没用!”裘千尺翻了个白眼,朝公孙止冷冷道,“你这便等不及了吗?想要夺回绝情谷,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公孙止扫了一眼堂中众人,多半都不认识,不知是敌是友。他转过身,心中摸定主意,道貌俨然:“夫人,我再叫一声夫人。你打瞎我眼睛的事情暂且不言,但绝情谷世世代代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