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妖孽王爷请让道-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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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象中的杀戮,有的只是可怕的沉寂和安静。
弯道口的尽头,路中间躺着白玉。英姑娘抱着他半靠在自己怀里,眼神呆滞,寂寥地坐了许久。
夜里降下的霜露,浸润了两人的衣发。
英姑娘只时不时张了张口,似低声在说着什么,并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玉,表情轻柔得仿佛快要碎掉了。
头顶的清月也显得苍白。
任谁有血有肉,见了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会心疼吧。
叶宋只是静坐了马上,害怕惊扰了他们,心里也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不知为何,从他们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也是那样一个夜晚,当自己魂魄渐渐飘离身体的时候,躺在草丛堆里,苏静也是这样疯狂地想唤醒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如今还会想起。
那该是一种怎样痛苦的悲凉。叶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旁边的苏静,悄然红了眼睛。
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才会痛罢。
只有失去过的人,才能切身地体会得到。
整支队伍,都安静得矗立,仿佛在等待这场悲伤结束,仿佛又在为他们送行。连不安分的马也安静了下来。
最终,苏静的声音浸了夜里的凉露,对叶宋说道:“阿宋,你去把英子带走,我将白玉带回去。”
叶宋默了默,忽然道:“这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明明她还那么小,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苏静的回答也暗含悲伤:“我也不知道。”
随后叶宋将鞭子挂在马上,自己就翻身跳了下去,一步步朝英姑娘走过去。她脚步放得很轻,但英姑娘何其敏感,生怕有人抢走了她的白玉一般,立刻就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看到了来接她和白玉的大家。
叶宋在英姑娘身边蹲了下来,看了看白玉,不着痕迹地伸手去探白玉的气息,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英姑娘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着叶宋的手,急切地问:“你快告诉我,白玉他还没有死对不对?叶姐姐,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她已经忘了,她才是大夫,她才是可以救人的那个。
叶宋安慰着对她说:“别怕,白玉皮糙肉厚,命也硬得很,不会有事的,他还能救得回来,我们先回去好吗?”她自己其实不知道白玉会不会回来,可是她不能让英姑娘就这样一蹶不振了,兴许往后英姑娘有可能会恨她,可是那也没有办法。
英姑娘抱着希望恳切地望着叶宋,问:“真的吗?”
叶宋默了默,抿唇道:“自然是真的。当年他还是飞天大盗的时候,独闯皇宫被抓住了,随后蹲了大牢,受尽各种折磨也能大难不死;你忘了,前一次在柳州他不是也受了重伤么,都被你救活了,这次也会是一样的。”
正待英姑娘渐渐拾回信心之际,苏静便看准了时机带了几个人过来,在叶宋引开英姑娘注意力时,将白玉抬起。
但是英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十分敏感,着急地问:“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苏静亦是温柔地哄着她,道:“我们回去,你也跟着回去好吗,只有回去了你才有条件治好他。”
“不……”英姑娘爬起来就反抗,想要继续去抱白玉,“要回去也是他和我一起回去,你们不能让他离开我!不然……不然他会觉得很冷的!”
英姑娘像一个混不讲理的小孩,眼睁睁看着白玉被苏静抬着上马,撕心裂肺地哭泣,仿佛她此生唯一的一点念想也即将被人剥夺。叶宋抱着她,她在叶宋怀里大哭大闹,崩溃地发泄出来。
叶宋任她打闹,只道:“英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的痛苦。所以我很能清楚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是你不能倒下去,你倒下去了那些害得你失去的人就胜利了,你倒下去了就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你倒下去了就真的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振作点,不管何时何地,叶姐姐都会永远陪着你支持你,叶姐姐向你发誓,一定要让那些给你痛苦和难过的人,加倍的痛苦和难过。”
☆、第237章:你想要的是什么
英姑娘用力拍打着叶宋后背的手,随着她的话渐渐失去了力气,变成抓紧了她的衣裳,回以一个孤苦无助的拥抱。英姑娘边哭边道:“叶姐姐……我不倒下去,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可你一定要让他们也像我现在这样痛……”
叶宋垂着的眼帘里,冷光幽邃,摸着英姑娘的头道:“叶姐姐答应你,一定会。”
她把英姑娘抱起,两人同骑一匹马,回头看了一眼苏静马背上静静靠着的白玉,随后策马扬鞭回去了昏城。
英姑娘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把她所有会的,都用在了白玉身上。不会的,她就急忙去翻她爹留下来的书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倘若白玉死了,对于他们目前的情况来说,又必会是一大损失。所有人都想白玉能够活过来。可是……
看到英姑娘那样疯狂,没有人能看得下去。
包子已经不知是多少次端了饭菜来房间里,一如既往地看见英姑娘不停地忙碌,也不知在忙碌什么,便劝道:“英子姐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吧,这样身体怎么扛得住,不要白玉哥哥还没醒来你自己倒先倒下了。”
英姑娘回过头来,双眼充满了血丝,对包子说道:“不用担心我,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包子具体也不知道她究竟差了什么。等英姑娘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便服两颗药,强行透支自己的身体,看起来依旧精神十足,但身体却一点点虚弱了下去。
叶宋去房里看她时,她就疯了一样,到处找药瓶,地上书籍散落得到处都是。她抓住叶宋的手臂,急迫地问:“我已经把他身上的毒全部解开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还没有醒来?到底还差了什么?”
叶宋伸手捋了捋英姑娘耳边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英子,如果白玉活着,知道你这般辛苦为他,也一定会醒过来的。你不妨去睡一觉,说不定等你醒了他也就醒了。”
“真的吗?”英姑娘期期艾艾地问。
叶宋点点头,道:“我何曾骗过你。”
于是英姑娘神经兮兮地一步三回头地准备回去睡一觉,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摇头道:“不,不,我不能回去睡,要是一会儿他醒来我却还没醒来,岂不是第一眼看不到我了。我就在这房里睡,我就去他床上睡。”
说着,英姑娘就爬上了白玉的床,在他身边缓缓躺下,一直侧着头看着他安静而苍白的面容,尽管眼里布满了疲惫的血丝,都不舍得闭上眼睛。
她看着看着,一滴眼泪便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横落了下来。
叶宋也是不忍心,问:“你这样睡在他身边,能睡着吗?英子,不要太勉强自己,大家都知道你已经很尽力了。”
英姑娘抬手,无限眷恋地去触碰白玉的鼻梁,道:“可是叶姐姐,我不能失去他。”
叶宋那一刻觉得,或许让英姑娘忙起来比较好,起码身体上的疲惫比不上她心里的苦,一旦歇下来了,就会忍不住去一遍遍回想。
但不想能怎样呢,难道要让她直到累死吗?
英姑娘自己又笑了,说道:“叶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朝三暮四说变就变?以前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只会喜欢苏漠大哥一个人的,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叶宋回答她道:“那不是朝三暮四,那只是英子长大了。人不能一辈子只活在回忆里,现实当中有许多真诚的人值得去珍惜。”
英姑娘道:“以前我觉得他很讨厌,因为他老是想方设法地让我忘了苏漠……以前我也觉得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可是有时候他很认真,我没想到他愿意为了我几次连命都不要了……你知道吗,当他奋不顾身要为我报仇的时候,濒临死亡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割开了来,放着它流血……他让我成功地忘了苏漠,放掉了那一段一直以为永远也过不去的回忆,可是他现在却要丢下我……”
英姑娘渐渐闭上了眼睛,眼泪一直没有停过,落进了白玉肩头的衣衫上,道:“叶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太不懂得珍惜的人,他在的时候我不珍惜,他不在的时候我却来悔不当初。老天爷才会因此而惩罚我,夺走我身边的人,让我醒悟过来,一次又一次。现在,我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停不下来,我怕我一停了,他就真的走了……叶姐姐,我是真的很爱他,不能失去他……”
后来,英姑娘在这样执着的念想下,沉沉地睡着了,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泪水。叶宋禁不住想,或许不离不弃的陪伴和感动,真的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不知怎的,这时叶宋想到了苏静。
近来,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苏静救她时候的疯狂,就跟眼前的英姑娘一个模样。她也会想起,在自己的那个时空里,苏静的静静陪伴与呵护,守护着小叶宋的不光有她自己,还有苏静。
叶宋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房间,回身轻轻带上房门。在转身的时候,迎面就险些撞上一人,她抬头一看,苏静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阳光如华丽的流苏一样从他的头顶流泻下来,在她头顶罩上一片浅淡中略带有明媚的阴影。
叶宋心头一悸,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一时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说。
苏静便弯了弯眼梢,似在等着叶宋的下文。见叶宋迟迟不开口,便先问道:“英子怎么样了?”
叶宋吁了口气,道:“不肯吃喝也不肯睡觉,刚刚总算是愿意躺下,现在已经睡着了。”
苏静道:“那个傻丫头。”
“可能,这就是她成长的代价吧,起码,她最终还是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叶宋平静道,“我们除了给她鼓励和安慰,谁也不能帮到她其他的,这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你呢?”苏静看着叶宋。
叶宋挑挑眉,道:“我怎么?”
苏静问她:“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有危险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你用守护的名义一直在做傻事,如果这也算成长的代价,那么你可有明白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叶宋一怔。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回答不上来。
苏静的语气放柔,似两人之间的喃喃低语,叹息道:“你从没想过你自己对么,阿宋,你比英子还要傻。但愿有一天,我能够等得到,你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叶宋看着苏静,他容颜依旧,风华无双,只是眼里和脸上,承载了太多的感情,让她有些心痛。
叶宋从苏静身边走开,将将错身之时又停下,风扬起的几缕发丝,飘拂过苏静的下巴,她寂然道:“我明白我想要什么,只是这不需要你明白。”
随后只留给苏静一抹决然的背影。
经过那一晚之后,苏州城里的毒物暂时被鬼毒夫人给控制起来了。她用那些被咬死的南瑱士兵的尸体再次提炼毒素。而南枢,本是琴师舞姬出生,最拿手的便是弹琴和跳舞了,如今她断了一指,试图再次撩拨琴弦,可是弹出来的曲子却不成调。
彼时,南习容就坐在上面主位上,随手拈着一只茶杯拿在掌心里把玩,一边听那不成调的曲子,反倒有些悠闲惬意的意味,仿佛他听的是世间天籁,极为悦耳享受的样子。
南枢完好的手指都被那琴弦割破了,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她方才止住了琴音。南习容的雅兴被打断,他手掌把玩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往下方的南枢那里看去。
南枢立刻敛裙起身,在大堂中间跪下,毕恭毕敬道:“殿下恕罪,妾身实在无法弹好这一曲,扰了殿下的雅兴是妾身有罪,妾身这便去叫别的琴师来。”
她刚一有动作,南习容便不缓不慢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悠悠走下大堂,声如鬼魅般道:“在本宫眼里,这世上没有哪个琴师的手艺能比得上枢枢。原以为你断了一指以后已经不能再抚琴了,没想到这一首曲子虽然停顿多了一些,但还是很令本宫欣慰,如此训练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他蹲了下去,亲自将南枢扶起来,手指捋过她耳边的发,又说道,“本宫的枢枢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就算是少了一根手指,很快琴技也会恢复如初的。”
他将南枢那根被琴弦割破的手指拿到眼前看了看,随后竟含进了口中轻轻吮吸,南枢一惊吓,本能地缩了缩手指,可南习容却抓得紧,不容她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南习容的舌尖抵着她的伤口,有些酥麻痒痒的,伴随着轻微的刺痛,将她指尖上的血都吮吸干净,再道:“枢枢方才那一曲弹得很好,本宫听得如痴如醉。有你在这里,本宫哪里还用得着其他的琴师呢。”
南枢垂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