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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唤渡-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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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初温策想的是,如果跟家里头决裂了,他刚高中毕业小青年一个,即便是勤工俭学还有奖学金,也是要养家的人,方临川所在的T市房价不低,所以先去德国打拼,立业了再成家,谁知道一出国就被没收了手机,断了一切和国内联系的方式,电子设备完全被禁止使用,更没想到方临川一人在国内,受尽了恐同的人群对待同性恋的极端方式。如果早知今日,当初就算是留下来拼死累活也决不出国,留在方临川身边。
温策不敢深去追究,只是大概想想当年方临川一个人面对那些药物治疗、电击治疗就心疼地心脏抽搐。
方清见他面色发白,大概也猜到了点什么,抽着烟不说话。

方临川一回家就见方清在抽烟,伸手扇了扇鼻子前面:“爸,你要抽烟到阳台上去,你俩现在身体不比从前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能少抽尽量还是……少一点儿,尽量不要抽了。”一边换了鞋脱下外衣,方临川一边唠叨父亲,话音未落就看见单人沙发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男人。
方临川莫名觉得这背影非常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以为是学校里头认识的人,走上前想看看是谁。
温策刚好听见他声音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水,转过身看向他。
方临川愣在原地。
两个人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动也不动。温策看着方临川,心里盘算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方清听见儿子唠叨就去了阳台,许娟还在厨房,两个人瞅着客厅里气氛,都没出来打搅。
好一会儿,温策才听见方临川哑着嗓子迟疑地问:“温策?”
温策差点儿泪崩,憋了回去,就听方临川又来了一句:“这么晚了,你……要休息应该不方便吧,要不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温策算是听出来,方临川倒是记住了他的脸和名字,却不记得两个人的相处和关系了。好心酸。

许娟赶紧出来打圆场:“温策就住在对门,对门不是你学校那个学生么,是他侄子,给你送过来几本书。”
“是么。”方临川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年轻啊。”
“是啊,跟你一样大。”许娟笑了笑。
方临川点点头:“我今天晚上有点儿忙,妈你别忙活了,等会儿我自己出来盛一点就行,你俩赶快休息去,生病了还不怕累着。赶快回去,爸你把烟熄了,以后别抽得这么厉害。听见没?”
许娟失笑,答应了一声。这两天她和方清总被方临川唠叨,总算是体会了一把少年叛逆的心思,但是有儿子关心是暖心的事儿,二人也不想打扰他和温策,就回房去了。
方临川看见茶几上的书,竟然是一套精装版的《武经七书》线装书,他手里虽然也有其中几本,但不成套,因此十分欣喜,说了声谢谢就拿回房,放在书架上一个空置的位置,顺便将自己手里的《孙子兵法》、《六韬》和《尉缭子》放在旁边。
温策后脚跟了上来。

他注意到方临川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款式平平的戒指,如果是他当年送的,内侧应该刻着他俩名字的缩写。
方临川见温策跟了上来,才发觉自己似乎怠慢了客人,笑了笑指着自己摊了一堆典籍和笔记本的书桌:“这两天忙糊涂了,想先过来收拾收拾,把你给忘了,真不应该。”
温策扫了一眼桌子上书籍,似乎都是古文,这才看向方临川,目光灼灼:“把我给忘了,确实不应该。”
方临川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深刻的意思,就见温策抬起右手,中指上竟有一个虽然同样款式一般、但一眼就能看出和他的戒指是同一款的钛钢戒指。温策当时上学虽然有生活费,但德国那边没给他太多,高中花销比较紧张,就先买了俩钛钢的,打算以后再买铂金的。
温策伸手握住他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没有笑,认真地看着方临川的眼睛:“方临川。”
方临川心慌地胡乱答了一声。
“Mich heiraten。”
方临川作为一个学了德语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听不懂这话,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当我中文系的听不懂德语吗?我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
温策一听就知道他下意识地想学德语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当时去了德国,心里头高兴地厉害,面上仍不露声色,回道:“嫁给我。”

方临川耳根早就红透了,脸上也开始发红,自己都能觉得烫:“我说,头一次见面……”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下去。方临川突然觉得,这应该和当初他忘记了父母,但是下意识地一直安慰父母不要伤了身体累到自己一样。
方临川嗫嚅两下,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温策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疼,亲了亲他手上的戒指:“咱俩都是男的,我也不开玩笑说什么嫁不嫁娶不娶的。但是你是我的,要和我在一起。”
“……”方临川心想,他俩以前关系真有这么好?
要是温策知道他心里想的,估计要心酸地撞墙。







第5章 束手
方临川对这个上来就宣布主权的人束手无策,他潜意识里头和这人很亲近,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感,反而时不时有许多的愧疚和委屈。

方清和许娟看温策这架势,撺掇他把以前的照片给方临川看,希望他能想起来点什么。温策耸肩苦笑一声:“当年出国以后手机就被收走了,照片一张也没有留下,其他途径……暂时没想起来还留着照片或者视频的。”
方清和许娟傻眼了一下,噤声不再说话。
温策温声安慰他俩两句:“叔叔阿姨,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瞅临川的反应,虽然记不清,但是肯定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跟我挺亲的还,其实记不起来也没什么,我就当最开始的时候,再追他一次好了。这次还有点儿铺垫,我还刷着‘记忆深处’的分儿呢。”
许娟对于他的安慰有点儿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现如今反教人家安慰自己,实在不太道德。她守着自己那点儿不安,心有惴惴地点了点头。

方临川出发去B市的时候方清和许娟也回了T市。
温策不知道哪儿溜去了,之前一直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方临川身边,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反正我也是来这里锻炼的么又没什么正经事儿可做,再说我回国就是来找你的,现在找到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天天知道就站这儿呢愣是看不着?”
看不着就忍不住了么?方临川忍不住想,然而现在他在去B市的高铁上,又控制不住地有点儿惆怅,就和身边缺了点什么一样。
他扭头看了看,只有老大爷和小姑娘。

寂寞如雪。

方临川便看窗外,北方比南方的雪更显厚重,此时虽然只是点儿小雪,却也纷纷扬扬煞是一种境界,慢慢地外面就被霜雪笼了一层。方临川看着景色,时间长了头有点儿晕,还有点儿困,迷迷糊糊间感觉这场景十分熟悉,却愣是和一个浅尝辄止的梦境一样,支离破碎。
他晕乎间又想着温策。
温策几乎是满嘴情话信手拈来,毫无心理压力,一个在德国生活了好些年的人难道不应该沾点儿德国的严谨和内敛吗?干嘛非要走法国或者意大利的套路?
然而偏偏他听不腻,还理所应当地觉得这就是说给自己的,不然还会说给谁?方临川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能一见钟情的人,他虽然信这么一回事,但对自己而言,谁知道皮囊之下红心黑心?他可不认为自己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本质——一些小说里头主角的逆天技能。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儿,要不然也不能被温策一眼就套住了。
方临川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他下意识地喜欢这戒指,想把它戴在手上,就好像宣誓主权一样,无论是那个人对他的还是他对那个人的主权。
方临川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不,是自从遇到温策以后,脑海里总是充满了下意识或者潜意识,他之前一直在想他俩以前的关系有没有这么好——他是知道自己失忆的,因为能记得以前生活的碎片,后来也记起了父母,其他人就算了。现在他觉得他肯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因为他一直没有很认真地问过,温策也没有很认真地回答过他,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至少以前是什么关系。

温策要换个时间肯定要跟着方临川一起去B市,但是德国那边发来消息,老爷子去世了。温策第一反应是,还没来得及把方临川带过去宣布正统呢。
他在德国早就和家中出柜了,当时闹得很凶,但因为那边可能接受程度比较高,温家过去的时候也早,很多人几乎是在德国长大的,一大家子对他这件事没有几个反对的声音。但反对的都是很厉害的,其中一个便是老爷子。
温家在德国不算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移民家庭,做着一些生意,赚了几个钱,除了人确实比较多罢了,还远远没达到小说里头什么家族财团长辈分分钟就能压制小辈以此制造狗血的程度,但当年为了把温策弄回来也雇过一次保镖。
老爷子说起来是温家当事儿的,老了又和人生了温策,连母带子接到了家里——他原配死了已经快十年了。
老爷子很疼温策,但希望他在国内成长,而且觉得国内比国外要安全得多,便从小将温策放在国内养,磨练磨练,结果好不容易弄回来以后就发现小崽子“长歪”了。老爷子当初气得厉害,但没有到心梗的程度。而这次,据说他是死于心梗。
温策连夜赶回德国,也没倒时差,直接找到他母亲。

温策进房间的时候,克里斯汀正往手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甩了甩披肩的大波浪,干脆直接地说了句:“不用问了,心梗,我气死的。”
“……”好理直气壮。
毕竟也是自己父亲,虽然感情并不深,温策便问了一句:“你怎么把他气死的?能比我当初出柜惊天地泣鬼神么?”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个中国俗语硬生生翻译成英文说给他妈。
克里斯汀眼都没眨,手下也没有分毫的停顿,说道:“哦,这是你自己要问的,听了别怪我。他看见我和一个女人在我房里滚床单。”温策自动把那个词代替成了国内化的“'哔'”,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克里斯汀看了他一眼,眼角的皱纹在化妆品的掩饰下不怎么显得出来,笑地肆意而又放纵:“怎么?当初我本就不是情愿的,还不是那个老家伙威胁我家里头。唉,长得好看就是错,是错是错错在我,可怜我情投意合的小姐妹~”说着说着就哼上了。
“……”感觉他妈是个神经病。温策觉得自己消化了一个天大的事实。其实应该是个天大的蛋糕?

老爷子的葬礼很快举行了,下葬以后温策和克里斯汀说了方临川的事,克里斯汀就差没两眼放光:“我就知道你当初不是唬人的,我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直男嘛哈哈哈哈。”
“……”
“最多一年,就把人带来给你看看。”温策笑道。
克里斯汀这次给了他一个正眼:“带过来就顺便扯了证吧,再领上玩一玩,下次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温策莫名地打了个颤,忙不迭告别回国了。

温策只是简单地给方临川说了下出国的原因,过了两天葬礼忙活,他也没顾上,临回国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电话,那头别别扭扭地说回到Z市下了高铁以后,在路上出了点儿事,现在在医院,也没什么大问题。
温策立刻就修改了回国以后的日程,下了飞机打车往医院赶,一进病房门就看见方临川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躺在床上。
两个人同时红了眼。
温策是心疼的。方临川是委屈的,一腔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都堆上了眼角。
温策立刻走上前,反而哑了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该怎么解释他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如果撞得不严重而又撞到了脑袋,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想也知道是百听不厌的狗血戏码。

方临川一丁点儿恢复记忆的表示都没有,温策每次做别的事情反应过来看他一眼,就见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有点儿微妙的惊悚感。

很快就到了寒假。
对于他们这类工作的人来说,平时可能有点儿累,但到了放假这件事上,和学生差不多,尤其是他们并不是什么负担着初三高三之类课程的,也不是带了一群无知小娃娃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方临川倒是比想象中早出院了几天。他父母并没有来,因为接到了温策十分献殷勤的一通电话,温策唠叨了一堆他每天都会给方临川亲手做补身体的三餐,至少也会在放心的餐厅买适合他身体的,会在医院陪床照顾,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之类的,又叮嘱方父方母睡好吃好,别着急上火反而自己生病了。
方清和许娟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方临川并不需要太多人照顾,温策还等着刷好感度争取早日修成正果呢。

方临川闷在家里头没事儿做,腿暂时还保护着不敢做太剧烈的运动,温策便硬要搀着他——主要动作是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包括洗澡的时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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