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琅琊榜苏凰]行行重行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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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她此言,那钟先生的口气却仍然好整以暇,道:“郡主方才也说了,如果郡主真的觉得钟某所学尽是荒谬的笑话,又何必有此一访?”
☆、章肆 诉衷情(下)
潮湿的山风从敞开的后门吹进来,拂起穆霓凰鬓边的碎发和垂落到地上的披风,也拂起一阵幽幽的桂花香送入她的鼻端。
她沿着香气抬目寻去,屏风外侧一个高脚花架上安置着两支抢眼的红叶枝条,而在那其中,一支白色的佛顶珠隐约可见。
听他说了这一遭话,穆霓凰仍是将信将疑,不过听他谈吐,这钟先生倒也像是有些见识和智慧的人。何况他说的并没错,她若真的打心底里不信,又何必来这儿?而既然来了,又何不赌一场?
穆霓凰伸手解下身上的海棠织锦披风放在身边,道:“方才唐突了。不论如何,我愿意相信先生。”
屏风后那人似是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方道:“既然郡主肯相信钟某,那么也就无须再赘言——郡主今日可是为了江左盟宗主梅长苏而来?”
梅长苏,她确实应该是为了梅长苏而来,但其实,在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呢?
真正引她跨越千万里从南境到江左,又到这青庭山颛庐里来的,怎么会是那个陌生人?
手指在跪坐的腿上渐渐收成了拳,穆霓凰简短道:“不是。”
想必屏风后的那人也是惊讶,因此并没说话。
穆霓凰坐直了身子,面朝敞开的门扉外隐隐的青山,清晰道:“我此次拜访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先生,此前唐突先生也是因为自知这个问题世间并无人可解,但我想即便如此,说给先生听听倒也无妨。”
顿了顿,屏风后的人方道:“郡主请讲。”
于是穆霓凰道:“十年前随赤焰军出征,战死梅岭的赤焰军少帅林殊,他可还活着?”
坐于竹石屏风后,被穆霓凰称为“钟先生”的男子,他容颜清俊,身材消瘦,在这个季节里,虽已穿了一身天青色棉衣衫,腿上却还搭了一条薄薄的羽缎锦衾。
此刻闻穆霓凰此言,他的双手登时紧紧攥在了一起,苍白的手背上的青筋也尽数暴起。
话说出口,穆霓凰才发觉自己的心跳究竟有多么快。
屏风后的钟先生迟迟没有言语,穆霓凰遂也只是拿手抵在胸口,试图平复呼吸。
半晌又半晌,那钟先生方道:“郡主是在向钟某打听一个朝廷钦犯吗?”
一阵冰凉的山风从门扉灌进来,风声消弭后,穆霓凰听到了嘀嗒的落雨声。
终于,下雨了。
而雨声也掩藏了那人声音里几不可察的颤抖。
穆霓凰简短答道:“是。”
又是半晌,那人的声音里复又掺了些控制不住的沙哑,他道:“既然已经战死梅岭,又怎会还活着?”
透过屏风的罅隙,他看到穆霓凰挺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她用一只手撑在身子的一侧,偏头垂下了眼帘。
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轻声道了一句:“这是先生从天道处,窥得的答案吗?”
屏风后的青衣人自觉双手微微颤抖,胸口血气翻涌,忍不住压抑着咳嗽了几声。
穆霓凰复又坐直了身子,她目视着门外青庭山上飘渺的雨雾,道:“让先生见笑了。我早知答案会是如此,只是有时仍忍不住心怀侥幸,”顿了顿,她又道:“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先生让我把这句话问了出来,不用再藏在心底。”
屏风后那人哑着嗓音道:“郡主乃我大梁一方诸侯英豪,不该这样为一个死人烦恼——”
穆霓凰打断他道:“不是烦恼。”
屏风后的青衣人注视着穆霓凰平静的侧脸,听她道:“那人对我的意义太过复杂,只一言难以蔽之,但绝非烦恼,活着的时候不是,即便死了也不是。”
那青衣男子的表情有些异样的怔忪,只是愣愣注视着屋中央那云发藕衫的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穆霓凰却已然抓起披风要起身,道:“今日多谢先生。既然先生身体有恙,我便不再打扰了。”
屏风后的人忙清清嗓子,疾道:“郡主留步!”
穆霓凰闻言,遂道:“先生请讲。”
只听那钟先生道:“实不相瞒,钟某一向仰慕郡主高义,今日得见实在是荣幸之至。也正因此,钟某有一言说于郡主,望能对郡主有所助益——只是……”
穆霓凰道:“先生请直言。”
屏风后那人缓缓道:“只是此语有关庙堂,钟某唯恐郡主多心,那样,钟某的一片好意便白费了。”
穆霓凰思忖着慢慢坐回原位,道:“先生但说无妨。我既说了相信先生,自然会信到底。”
屏风后那人道:“既如此,钟某便大胆进言。钟某数日前观星象,发觉郡主的红鸾星有蠢蠢欲动之相,想必皇上打算要为郡主选亲了。”
他此语一出,穆霓凰更是吃了一惊:几天之前,刚刚来到江左之际,她确实收到了穆王府转寄来的梁帝要为她选亲的御书,不过因为不是诏令,梁帝亦持了商讨的语气的缘故,穆霓凰遂暂时搁下了,准备容后再想。现在想来,也该是要给梁帝回信的时候了。
只是这钟先生到底是如何知晓的?星象?推演?难不成他真能通晓天地吗?
穆霓凰不说话,那青衣人从屏风罅隙中窥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疑表情,遂道:“郡主不答,想必钟某所推不错。”
穆霓凰简短默认道:“先生高见。”
“郡主准备如何回应圣意?”
穆霓凰淡淡道:“皇上自然是好意,不过幼弟虽已开始随我出入沙场,但到底还小,我还并没有心思谈论婚嫁。”
屏风后的青衣人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轻轻搓着自己的衣袖,道:“如此回复固然不错。只是若钟某所料不错,郡主推了这次,明年,后年,大后年,只怕年年都会再有同样的圣意传达,最后御书也会变成诏书,郡主将再无选择的余地。”
穆霓凰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我自然想过。最晚到幼弟成年承袭王爵之时,我便再也没有理由推脱了,”顿了顿,她又道:“我一日独身,一日对皇上来说就是块心病,即便为了云南王府我也会接受选亲的,如今不过是想尽可能多拖两年而已——”说着她似笑非笑看向屏风一侧,道:“先生可还有别的高见吗?”
青衣男子收回了从罅隙中望着她的视线,道:“郡主所言确然不错。郡主以武学闻名天下,若钟某所料不错,皇上或将以比武招亲来做个大阵仗,既彰显了郡主的英名,又向各国炫耀了大梁的战力,如此以来必定是各方英豪齐聚,郡主定也可以从中选到自己的良人。”
直至此刻起,穆霓凰方才对这个钟先生有些刮目相看之感:他对梁帝行为模式的评判句句确凿,很难想象是一个隐居在这样一方幽山中的人可以作出的。
她此刻当真有些相信了,也许这个钟先生真的对所谓“天道”有所造诣。
听他提及“良人”二字,穆霓凰不由轻笑了一声,道:“也许。只是最后我的良人也会是当今陛下的良人,我不觉得两相重合的概率有多高,”稍稍挺直了些腰背,穆霓凰又道:“先生不必安慰我,我早知婚事必将是如此,也并无多余期待。先生又是为何提及此事?”
那青衣男子似也是勉力打起了一些精神,道:“其实,郡主此次红鸾星动也只是假象,想必郡主回绝后,皇上也就暂时作罢了。然而据天象看,真正的时机当在三年后,届时若郡主进行选亲的话,也许对郡主而言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机。”
穆霓凰微微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若我在三年后接受皇上给我选亲的话,也许事态会对我有利?”
“不错。”
“只是选亲之事大同小异,不知先生所指的 ‘转机’又是什么?”
屏风后的人轻轻一笑,道:“敝人虽然有幸得以上窥天机,但人力微薄才学有限,终究还未能领悟其奥义,所以这个问题上我知道的并不比郡主多。”
穆霓凰边思索着他的话,边拂了拂鬓角的碎发,只听那钟先生又道:“钟某愚见,事以至此,郡主何不做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既然选亲势在必行,与其让皇上年年来书试探,徒增两方的烦恼和嫌隙,何不由郡主主动定出一个时间,甚至以此为机,交涉一些选亲规矩?——何况,若钟某算得不错,两三年后也正是小世子该成年袭爵的时候了。”
穆霓凰沉吟片刻,而后忽有些豁然开朗之感,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会慎重考虑的。”
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已经被说服了,那青衣男子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看她今日在他面前处处谨慎步步小心的样子,他脑海里那些她少女时的模样却愈发清晰起来,那时的穆霓凰还有着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眸,一身热烈红衣骄傲张扬。
那时的她只知道世界的美好,因此总是那样的不设防。
现在她长大了,长得这样好,却让他不知该骄傲还是心痛。
穆霓凰从容站起身,将披风搭在胳膊上,抬手向那钟先生所在的屏风后一揖,道:“今日多谢先生抱恙相谈,他日若先生有何事是我得以相帮的,也请先生不要客气。我穆霓凰言出必践。”顿了顿,她又道:“只还有一件事,望先生相助。”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衣衫摩擦的声音,想必那钟先生也已起身,此刻听她如此说,他遂从容道:“钟某懂得,绝不会泄漏半句郡主的行踪,还请郡主放心。”
猛的一阵挟雨山风斜斜撞进屋中,穆霓凰藕色的衣衫和小臂上搭着的青白披风也被吹得翻飞起来。
阵风退去后,有两片红叶从屏风外侧高脚架上的插瓶里被吹落,悠悠地打着旋儿落在了她的脚边。
穆霓凰弯腰伸手去捡起了那两片红叶,这样近距离地看,她倒觉得这些叶子的形状很熟悉,有些像植在金陵穆王府□□中的上思槭。
这附近山上也长有槭树吗?一路上来倒是没有注意。
她转转手里的两片叶子,想起方才那钟先生的句句警言睿语,愈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将那两片红叶放在矮桌上,穆霓凰忽然道:“钟先生,我有最后一问。”
屏风后那人顿了顿,声调平缓,道:“郡主请讲。”
“先生这般洞悉朝局的人,当真只是一个隐士吗?”
屏风后的人很快答道:“人生在世,很多事不想懂却还是懂了,但至少人可以选择是否让那些不想懂的事掌控剩下的人生。”
穆霓凰闻言,朗声一笑,道:“先生气度宏大,霓凰实在佩服!这趟青庭山实在是不虚此行。若有机会,应当再和先生把酒言欢,畅谈际遇人生!”说罢再次抬手一揖,道:“钟先生,告辞。”
穆霓凰打开前门走了出去,屏风后的青衣男子亦随着她一步步挪到屏风边缘。
这三面屏风仿佛无形的牢,困住他的脚步,再不能前行。
要走了。
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这扇门后,踏出颛庐,像她一步步进来那样,再一步步离他远去。
青衣男子的手攥紧了袖口的衣料,一股来势汹涌的绝望如暗夜般,叫嚣着要将他淹没。
原来他竟一直这样高估了自己。
穆霓凰刚转出门边,只听那钟先生又道:“郡主!”
穆霓凰转过身去,发现那钟先生已经行到了竹石屏风的边缘,她甚至可以看到屏风下角露出来的他天青色衣衫的一角。
穆霓凰遂立在廊下,道:“先生可还有别的嘱咐?”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交谈至今都是从容不迫的钟先生,此刻他的声音竟是如此的不安,甚至——
穆霓凰偏头一愣,是绝望吗?
只听他道:“郡主不远万里来到颛庐,只为一探那林殊其人的生死,是否因为对这个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执念?
穆霓凰细细在心间掂掇了一下这两个字,而后道:“也许。我于那人,大概有太多遗憾了。”
屏风后的人下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道:“遗憾?”
山风穿堂而过,雨丝斜着打进廊下,穆霓凰藕色的裙角已有些潮湿。
不知这钟先生为何会关心这样一个私人的问题,然而今日一番交谈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似乎在这个素未谋面的钟先生面前敞开了心扉,说出了许多她从未向他人吐露的话语。
大概到底,这些年来她也是无人可说罢。
穆霓凰略想了想,而后浅淡一笑,道:“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他说过的 ‘一件事’究竟为何,但是,大概来不及,不,是再也来不及跟他说 ‘我不会反悔’。”说着似是忆起了什么,气息渐沉笑意渐敛,她轻轻攥紧了搭在手臂上的海棠花织锦披风。
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