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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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清静一晚上也挺好，林夜心想，抬脚想把腿搭到旁边，却发现今天晚上身边没人。
这张床也不算太大，他自己睡一个枕头踩一个枕头有时候还怕掉下去，后来加上周宁安，两个人把整张床都占的很满，林夜却也没觉得多难受，现在床又空出来这么多，林夜却一时间很不适应。
他拿起手机想继续打游戏，说不定今天晚上专心的玩会儿就能通关了，却不禁又想起来周宁安在的时候，他总是假装自己睡的很熟，然后悄悄听他打游戏的动静，等到实在太晚了他还不打算睡的时候，就贴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蹭蹭，小声劝他早点睡。
林夜看着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想着周宁安平时执著又小心翼翼的一些做法，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个又傻又甜蜜的笑容。
林夜把手机放到一边，觉得他今晚大约是不会回复了，可能他去哪儿了呢？是等不及就先回家睡了，不过他为什么没回这里？
林夜一直隐隐约约的觉得周宁安似乎更喜欢他这里，每次他说起“回家”时都指的是这里，而不是那个林夜从没去过但是确信比他这里豪华一百倍的豪宅。那个豪宅是周宁安称之为“要回去办点事儿”的地方。
林夜忽然想到，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了解周宁安。他熟悉周宁安许多小事，比如他看到自己做了他喜欢吃的菜时会对着盘子偷偷傻笑，他起床后对着窗户短暂发呆的样子，他看演讲稿习惯正看看一遍再倒着看一遍的习惯，他也有不想去上班的时候，他提起母亲这个词总是有片刻的低沉……可是关于真正的周宁安的，那些有用的，实际的，可以用来买卖的信息，他一概不知。
他不知道是周宁安故意在隐藏还是他本就无意了解，不过今晚林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别人眼里的周宁安和他看到的这个，似乎是个很不一样的角色。
别人看到的那个，每晚都该在不同的地方风流，他看见的这个却纯情的令人发指。别人看到的那个可以只手遮天，他眼里的这个却处处委曲求全。别人看到的是金堂玉马般的富贵，可是他看见的周宁安，却总是那么孤独，落寞。
如果在别人眼里，他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就是个笑话，而他认识的周宁安如果听到了这样的话，又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本来雀跃着想要分享这份感情的热情退却了下去，林夜有些犹豫，他躺在床上静静的问自己，你能给他什么呀？
对周宁安来说，他这么个人，会有什么意义吗？
黑暗中，手机振了一下，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响动，林夜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周宁安发来的，上面写着：“这样的关系，我不想再继续了。”
林夜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他几乎抄起手机就要打电话过去，他想问问怎么一晚上没见面他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又想到今晚的这些想法，想到他们开始时就不清不楚的谈判，想到周宁安定时打钱他去医院时总能提出钱的那张卡，林夜停了手，默默的回复了一句：“我们是什么关系？”
手机屏幕黯淡下来，渐渐的黑了屏，然后整个晚上再也没有响起。
林夜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等了一晚上，黎明来临的时候他没有等到短信，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这样的关系，周宁安想要结束，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向他解释的。
周宁安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这条短信，然后迅速关机，把手机远远的扔在一边，自己重新缩回被子里钻到床角处，尽量让自己变得很小，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做深呼吸。
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他并非想要逃避，最初开始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想伪造出一种母亲只是找不到他，而不是不想看到他的错觉。如果是他真的消失了，而不是被遗忘了，该有多好。
周宁安觉得自己开始窒息了，他有时太难受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许平川说这是一种心理问题引发的生理应激反应，这很危险。按照许平川的说法，他是在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死可以解决问题，虽然周宁安不觉得自己有这么严重的自杀倾向，但是他却隐隐约约喜欢这种窒息时眼前昏暗的感觉。
他喜欢黑色，或许是因为常年的失眠，他渴望这种能让自己放松的颜色，他不想逃避，他只是觉得太累了，他想要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而已。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宁安发现自己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像一条脱了水的鱼一样打摆，气管收缩着试图吸入更多的氧气，又因为突然吸入了过量的氧气开始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放弃，所以在缺氧时间太长后开始强迫他呼吸。这样的呼吸方式很难受，但是周宁安谁都没有叫，他安静的等待这种有点类似哮喘的过度呼吸结束。窒息或是呼入太多氧气其实是很恐怖的一种感觉，但是他感觉不到害怕，他害怕的是他此时的麻木。
最强烈的抽搐过去了，他的手抖着去拿了手机，几次都差点化不开屏幕，好不容易输入对了密码，他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那几个字，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滴在了脸上，很热。
他伸手摸了摸那滴眼泪，几乎不确定是自己流出来的。随后他翻身蜷缩起来，把手机搂在胸前，觉得氧气在渐渐的抵达身体各处，他又活了过来。
不只是身体，他看着那条短信，觉得各式各样的感情也在渐渐的在他大脑里苏醒，碰撞，他喃喃自语道：“林夜，我们算什么？我算什么？”
他的手指还在颤抖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复，他很想见一见林夜，想的五脏六腑都疼了，可是他并不讨厌这种疼痛，这至少让他觉得他还活着。
周宁安犹豫了很久，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再随着没有指示一次次暗下去，他像神经病一样盯着这个过程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写下任何字。最后他把手机锁了放到一边去，突然想起来自己大概就是个神经病。他很理智，但是在许平川眼里，这种理智也许是一种病。
他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摆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无法入睡。他如此熟悉这里的天花板，大约也是因为他花了比别人多太多的时间盯着它，一夜一夜的，吃药，或者等待黎明到来。
周宁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 第二十八章
他有点惊讶，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周宁安不记得自己的婴儿时代，但是他可以肯定，自从他有了记忆开始，他就几乎从不哭泣。别的孩子哭闹可以得到父母的关爱和更多的注意力，而他早就明白，他的闹脾气只会惹人烦躁，甚至会给他的母亲提供一个更好的，不想管他的理由。
“周宁安同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吗？”
第一次有老师这样问他的时候，周宁安感到非常吃惊，他在学校从没做过任何可能会引起老师注意的事情。他每次都会稳定的考第一，他维持着和同学客套而不会人敢挑衅他的关系，他甚至在学校里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老师有什么理由找他？毕竟，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出身都不一般，家长也都非富即贵，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少有老师会这样问。
保持距离是一种正确而礼貌的行为，只是有时显得有些冷漠。
“嗯……我有什么问题吗？”周宁安想了想，选择了礼貌而规矩的回答她的问题。他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麻烦，所以他有些好奇她会问些什么。
“没有问题，”老师弯下腰看着他，笑起来时嘴唇边上有两个小酒窝，很漂亮，周宁安记得很清楚，她姓孟，是他遇见的为数不多的不带目的的关心过他的人之一，“就是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你说吧。”周宁安也正值叛逆的年龄，对这种目的不明的探视有本能的抗拒。
“你愿意和我聊一聊吗？”孟老师坐下来，眼神带着几分关切的看着他，“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
“我没有事要说，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想回家了，一会儿还有法语课。”周宁安冷冰冰的说道，他觉得这个老师有点莫名其妙，他什么都做的是最好的，并不需要交待什么。而他想说的话，又没必要说给无关的人听。
“你看，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没有朋友啊。”孟老师追上来，很温和的笑了笑，“又不是只有出了事才需要说话，你这样独来独往的，不会无聊吗？”
“我没有时间无聊。我很忙。”周宁安看的出她是好意，但他当时还远远没强大到能够向人展示他的孤独，只能咬咬牙，强撑出一幅冷漠的外表。
他有过朋友的，他有林夜，周宁安这样对自己说。
孟老师没有轻易放弃，她想了想，对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喊了一句，“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我可能需要和你的父母谈一谈了。你有什么心理的问题，不想和我说，和他们多沟通好吗？”
周宁安停住脚步，微微回头，问道：“你要找我母亲？”
“你不配合的话，我只能这样做了呢。我认为你母亲有必要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你一直这样独来独往的，她不会担心吗？”
会担心吗？
“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周宁安转身，有些认真的问道。他第一次感到困惑，他的生活难道是不正常的？那么那些看起来每天都傻呵呵又有些无聊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嗯……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开心过。”孟老师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开心不是你的错，可是我觉得，你母亲也许会想要知道这些。”
周宁安沉默。
“真的不想和我聊一聊吗？”孟老师又问道。
周宁安低头打开书包，从作业本里撕下一张纸，迅速的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母亲的联系方式，她可能不会马上接电话，不过你留言她应该会回复。尽量在傍晚左右打给她吧，那个时候她好像心情会比较好一点。”
说完，他把那个写着他能想到的所有母亲的联系方式的纸条往孟老师手里一赛，头都不回的拼命跑向校门口。
司机早就在门口等着，见他跑出来，不禁问道：“今天怎么了，学校有事？这么晚才出来。”
“没什么事，开车吧。”周宁安坐在车上，想了想，嘴角带出了一抹笑意，开口道：“我可能惹了个麻烦。”
“小少爷也会惹麻烦？”司机给他们家开车很久了，自从周宁安开始上学就专职接送他上学，头一次听说他也能在学校有麻烦。
“嗯，老师说要找家长。”周宁安咧嘴笑了笑，也就这一下，让司机觉得，他还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找家长有什么好高兴的？”司机随口说了一句，“我们家那个小兔崽子，学校出了什么事儿轻易不敢让我知道，还偷偷拿钱雇人去当他爹，你说可气不可气。”
“嗯，那是因为他还有爸爸。”周宁安垂下头，低声说。
司机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从后视镜里看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心里有点忐忑，赶忙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小少爷，我给忘了。”
周宁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后视镜说道：“没关系。”
说完，他又垂下了头静静的坐着。司机看着他，心里也不好受，心想，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好当啊，请个家长还这么激动。
到了家，周宁安下车，司机把书包递给他，又带点歉意的说道：“小少爷，你别难受，我……”
“真的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发生了，”周宁安抬头笑了笑，“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回来了。他早就想好要离开，我就是说了什么，恐怕也没有用。”
不知道他父亲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开车撞过去的，周宁安突然感到有点困惑，得不到母亲的爱，就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吗？那自己呢，连一点牵挂都算不上？
他进屋换鞋，走进餐厅喝了杯水，管家过来叫他：“小少爷，夫人过来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周宁安有些得意的笑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为什么，”周宁安笑的有点俏皮，这是很难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别担心，是因为我。”
管家大致懂了，表情略有些复杂的点点头，“夫人在客厅。”
周宁安放下水杯，悄声的走进客厅，往里面探头看了看，他的母亲正在里面背对着他打电话，对面是窗户，夕阳照在她身上很好看。
那一刻，周宁安似乎有点懂了，他父亲死了，所以他母亲将作为他唯一的监护人，永远的，留在这个家里。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多久来看他一次，这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