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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重人格-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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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承云搞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中,是嫌弃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你个怂蛋,怎么能这么丢人?”郭承云几步跑了回去,扯上张清皓袖子拖着就走。
  “你最大的愿望,真的是支配全世界?”张清皓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郭承云措手不及。
  郭承云耸耸肩道:“我说气话你都信。我以前身体毛病多,最大愿望是多活几年,找到一个人跟我互相扶持,到处瞎逛逛,瞎咋呼。如果我活腻歪了,可以往那人怀里一钻,吞安眠药来个安乐死。不过这样对那人不公平,我还是自己回到我养小狼的那座深山野岭,抱着我的安眠药……唉,你这边脸真丑。”
  郭承云看见张清皓的猪头脸凑得很近,突然绷不住,笑了出来。
  “你后面那种离开的方法,对被你丢下的他来说,更不公平,”张清皓认真地说,“在认识你以前,他已经浪费了很多年。你任何离开他的行为,都是在浪费相处的时间。别再这样干了。”
  “‘别再’?我什么时候干过类似的事。”
  “很多。”
  “呸,”郭承云啐了一声,“你把别人说得像个小心眼的跟屁虫似的。”
  时值八月,这个学校的学期比较长,现在正在期末考,准备放暑假。
  张清皓除了体育课不学自通之外,别的科目一概红灯高照。
  郭承云知道张清皓失过忆,可毕竟也上了大半年的学了,为什么他还是连点皮毛都学不会?
  张清皓却很淡定,他知道自己还没完全从狼的思考模式转换过来。
  白天听数学老师公布测试成绩,虽然没有说出确切分数,但非常明确地指出张清皓的分数低得太过离谱,要去他家坐坐,张清皓终于坐不住了,说他家里没有家长。
  在老师那半关心半逼供的目光下,张清皓看了郭承云一眼。
  我擦!你敢把我抬出来!你在学校对学习不上心,回家看日语课本倒是来劲得很。郭承云用喷火般的眼神在张清皓脸上凿成了对穿。
  最终张清皓迫于郭承云的淫威没敢吱声,这拜访家长的事儿暂且搁置。但郭承云依旧无比愤怒,万一以后真被发现自己是他哥,作为这名不学无术学生的唯一“家长”,郭承云指不定真的当场喝令张清皓在地上刨个坑,把这姓张的蠢蛋活埋了。
  于是在假期开始之际,自危不已的郭承云对张清皓约法三章,白天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晚上必须和郭承云一起自习。
  张清皓顺从地开始了假期的学习生活,每天晚上明明提不起兴趣但还是强打精神写写算算,其实还是有那么点令郭承云愉悦的。
  白天张清皓专心致志地学着日语,郭承云大致能猜到他有什么目的,小时候听过张家有个分裂到日本去的精锐部。不过郭承云自认为自己管不着张清皓的家事。
  郭承云基本宅在家,上午学钢琴,下午写字画画。钢琴老师是以前郭家为郭承云请的,现在直接到张清皓这里来授课。
  不过郭承云没有钢琴天分,只能勉强说是有所长进。画画水平倒是突飞猛进了。
  张清皓别的方面不长进,在语言方面可塑性倒是非常强,到了八月底,他告诉郭承云自己已经学完入门级日语教材,能用标准发音来唱歌了。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张清皓拿了一把吉他,在郭承云怀疑的目光注视下,用指甲背在琴弦上拂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这琴……音色挺好的。”郭承云不肯承认那撩拨人的琴声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嗯。”张清皓的手指轻盈地动作起来,串起连贯的音符。
  郭承云怕自己被溪水一般清亮的琴声勾了魂去,赶紧出声给张清皓一个下马威:“看不出‘那个你’小时候还学过吉他。”
  言下之意是这是别人的技能,你少得意。
  “我年初买琴学的。”张清皓抬眼看了郭承云,微微垂下眼睛,又轻柔地拨动琴弦。郭承云真不明白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怎么会有这样的长睫毛,还会随着他拨弦的动作微微颤抖,颇有一丝书卷气。
  郭承云第一次听这小子唱歌。
  这是一首如同自白一般安静的歌曲。
  尽管郭承云早就知道他讲话的时候声线非常低,很容易让人沦陷进去,但他唱歌的声音竟然更为勾人,让郭承云大吃一惊。郭承云一脸痴呆地听他唱完,以至于完全忘了去探究他唱的是什么内容。
  郭承云最终决定不让那家伙太过得意:“虽然你小子唱得还行,不过你唱错字我也听不懂。”
  “我坑你干什么。”
  “你别坑你自己就行。”
  “嗯。”张清皓抱着琴点头。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个字。
  “你唱的什么?”
  “星星降落之夜。”
  郭承云不由得抬头去看那深蓝的天空,仔细一看上面果真有一点一点的繁星:“讲的什么?你翻译一下歌词。”
  张清皓飘渺的低音像潺潺流水一般,融在这静谧的晚风里,听得郭承云的耳朵非常舒服。等郭承云醒悟过来,张清皓已经把歌词念了一半:
  “……在一天结束之前,无论是好的事,还是不好的事,一定全都不想忘记。夜晚漫长而安静,总有一天我犯过的错,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眠。”
  郭承云点了点头,继续听他往下说。但郭承云不太相信时间真的可以洗涤一切,至少他还陷在过去的泥沼里面。
  “回家的路上,映在路边玻璃橱窗上的脸,显出夸张的疲惫。一成不变的每一天,不管怎样,今年也快过去了。”
  渐渐张清皓的声音变小,彻底消失在空气中。郭承云不知他是忘词了,还是在考虑如何翻译。
  “听说故乡今天下了初雪,你还好吗。”
  “啊?”郭承云手一松,抱着的小风扇咕噜一下掉在膝盖上。
  张清皓像是对郭承云慌张的行为表示默认地不再讲话,然后眼中渐渐染了色,原本灰绿色的眼珠子,竟然变成了深渊一般的暗红。
  仿佛被附身了一般,眼神中写满了委屈、黯然,却绝不悔改。
  像是在无声地逼问着,你怎么能丢下我?在这么冷的雪天里。
  下雪的第一天,我们不是在一起玩得好好的吗?
  郭承云慌张得把刚捡起来的风扇差点又滑掉:“是你有错在先。要不是你先咬我……”
  他话说出口了,才发现对方是张清皓。
  “我不是说你,对不起。”郭承云嗖地站起来,留下被掀翻的小凳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
  可他本能地感觉,坐在那里的,就是他最想也最难以面对的小狼。

  ☆、弟弟的诡谲身世(三)

  这天,郭家以前为郭承云请的钢琴老师来了,老师的名字叫汉娜;,会说中文。
  郭承云伸手指指正在旁边做仰卧起坐的张清皓,叫钢琴老师也教教他弹琴:“老师您别嫌弃他,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不过好歹会划拉几下吉他。我一个人学钢琴太枯燥,我想要他当我的陪练,让我笑话笑话。”
  张清皓的眼珠朝左下和右下转了转,样子颇为犹豫:“不用了。”心里则想,谁是谁的陪练还不一定。
  有一天急功近利的郭承云学伤了手,张清皓死活都不肯再让老师来,说怕郭承云的手从此弄坏。
  郭承云认为张清皓是小题大做,免不了又是擦枪走火地大闹一场,最后郭承云看在张清皓模样诚恳的份上,暂且偃旗息鼓。
  反而是张清皓那厢,不再愿意和郭承云说话,脑袋里一直闪回着一个场景,就是当他把郭承云的手指攥在掌心检查时,那几根手指僵硬地蜷曲着的样子。这场景每闪回一次,张清皓心里就要质朴地骂几句脏话。
  自己平时从不逼迫这祖宗做家务,搞到后面连洗碗池都替他承包了,却没想到他自个把手弄成那样子。
  想到这,张清皓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没有说教的天赋,只能说一句“再练就把你手剁了”,把后背朝着郭承云,示意自己在生气。
  郭承云没吵没闹,而是进入自知之明模式,跑上楼关了自己一小时禁闭,翻箱倒柜找出所剩无几的私房钱,以及一些贴身物品,谋划着跑出门去投靠段寓希。
  他知道段寓希在德国过暑假,这次要让张清皓试试,明知道郭承云在哪,却毫无办法的样子。
  想到这他就暗爽。
  在郭承云蹭蹭地爬下蜿蜒的楼梯时,听到楼下大厅中飘上来似曾相识的调调。
  那首曲子叩开郭承云尘封的记忆之门,瞬间把门内的雾霭吹得无影无踪。这是郭承云匆忙搬来德国时,落下没拿的ipad里的一首钢琴曲。
  怎么这里会有这首歌?
  郭承云惊喜万分地摸着栏杆,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但脚步极轻,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断这场锦缎一般行云流水的梦境,最后视线捕捉到的却是坐在钢琴前的张清皓。
  这木头人会弹钢琴?老天爷在开玩笑吧。郭承云使劲甩了一下头。
  眼前还是张清皓,而且郭承云不得不承认他弹琴的样子还颇像那么回事,加上张清皓穿的是一身顺眼的衬衫背带裤,足以让郭承云眼前一亮。
  郭承云背着手,毕恭毕敬地走到钢琴旁。
  张清皓不弹了,转身看到一副整装待发想要跑路样子的郭承云,脸色瞬间刷地黑了一大片。
  郭承云被张清皓抓包后,有点害臊,把自己的跑路家当欲盖弥彰地往背后藏了藏:“你弹的是什么?”
  “钢琴。”张清皓显然在故意赌气,曲解郭承云的问题。
  他把之前被郭承云抛弃在钢琴上的一本曲谱拿过来,慢腾腾地一个蝌蚪一个蝌蚪地研究。
  碰了钉子的郭承云锲而不舍地再问:“不是,我说曲名。”
  张清皓翻过去起码7页之多,才极不情愿地回答:“卡农。”
  在他吐出答案之前,郭承云本来已经放弃从他那里听到半个字了。
  “你居然会弹琴,你个装孙子的骗子!”郭承云想到张清皓一直在装不会弹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张清皓想起前几天郭承云的手受伤的惨状,顿时有点上火,语速也快了许多:“你没问过我会不会。你问的是‘你学不学’,我说‘不用了’,难道我这样答有错?”
  郭承云理亏,连忙一脸无辜地换话题:“你能不能把谱子写给我?”
  “要来干嘛。”张清皓扫了郭承云一眼,继续翻曲谱。
  在这个尴尬的空当,郭承云无意间看到了张清皓的手指,一看便是心灵手巧的人。就连翻书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被他演绎成一门优雅的学问。
  他到底是为了点什么,出了门就切换成混混模式!郭承云内心咆哮。
  张清皓继续不卑不亢地翻乐谱,翻到某一首不相干的歌后,把谱子架在钢琴上,弹了起来,那架势一看就是准备彻底无视郭承云,让郭承云赶紧滚蛋。
  郭承云想把眼前的大呆子剁成肉泥,恨不能马上冲到段寓希家,但他不舍得错过这首歌,因为一旦错过,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他徒劳地捡拾着遗落在过去的一些碎片,就像能借此留住时光女神的脚步,让她回过头。
  于是郭承云狠狠心放下架子,对只顾弹琴的张清皓坦白从宽:“要来学啊。我很喜欢那首歌,我学钢琴就是为了学它。要是你不写给我,我就又听不到了。”
  张清皓整整把一首曲子弹了一大段,才说:“是不是全世界喜欢听钢琴的人,都要会弹?”
  这算是句一针见血的大实话。郭承云想找些话来解释,但张清皓接着又补上一句:“你不喜欢弹琴。为什么非要学?”
  这一句令郭承云彻底缴械投降。
  其实张清皓这几天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郭承云那种用枪口抵住自己太阳穴式的强迫练习。想到郭承云的手可能会落下残疾,张清皓就后怕。
  他低头看看郭承云那被他养出了点肉感的手指,十分有成就感,又十分心疼,想抓起来摸一摸,吹两口气,随后告诉自己要忍住,于是又继续强迫自己的脸上挂起冰霜。
  “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你到底是抄给我还是不抄?”郭承云色厉内荏地道。
  “明天我去买唱片给你,反正你以前听的也是机子放的。”
  郭承云心中闪过一个疑惑: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放的不是弹的?
  但这触及事实真相的念头,很快被郭承云忽略了。
  郭承云厚脸皮地说:“今天听了现场,就不想听唱片了。”
  正在弹现场的张清皓,立刻华丽丽地弹岔了两个音。他瞟了郭承云一眼,嫌他挑剔:“那现在既然我会弹,你还学什么?”
  张清皓手下的音调减弱,指尖重新流泻出溪流一样的卡农曲调。
  郭承云揣摩张清皓的话,好像懂了他的意思,他愿意在当郭承云有需求的时候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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