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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风雨归舟-第50章

小说: 风雨归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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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那个我,没脸没皮的,死缠烂打的,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去,一门心思要把你弄到手,甚至连绑人、要挟、霸王这样不堪到了极点的行径都做出来了,事过境迁,如今回首,看到那个当年的自己,自己都看不过眼了的!
    “你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老爱翻老案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人活着难不成还越活越回去了?!”廖秋离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他:“是不是沈文昭的事?”
    “嗯”,萧煜稍稍松一松手,让他缓一缓,不过只是松一松手而已,身子还被圈着,头还是靠在自己胸膛上,“昨日和那位打过商量,可……那位不愿管。”
    “那位”当然就是皇帝,皇帝神神叨叨地说了一篇话,归结起来就是个不愿管的意思,最该管又最管得着的人不愿管,萧煜觉得这事走进死胡同里了——好办法没有,馊主意倒有一堆,总之不是个能善始善终的模样。
    “那……子虞可愿……”廖秋离比了比手势,意思是沈文昭可愿意偷偷跑路?
    “换做是你,你能么?”
    换做是你,一家人被太子人质一样挟着,今日封老大,明日封老二,净喂高官厚禄这样的软刀子,沈家多年清流,向来低调,无声无息地活了两三百年的一群人,一眨眼就成了整个朝堂的眼中钉,你跑得了?
    “……不能。”当年萧煜挟了廖家二十多口人,在河西摆了一出逼婚宴,至今想起来,他心里还是有点儿膈应,他们之间还有十好几年的交情呢,太子与沈文昭之间谈得上什么交情?顶多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只不过这奴才谱摆得忒大,动不动就爱和主子掐,动不动就不给好脸,蹬鼻子上脸了这么些年,太子还纵着他,这是把他当奴才待么?不当奴才待,当眼珠子待,他能让眼珠子脱眶跑了才怪!
    “庆之,我尽力了。”萧煜用力搂他一下,在他头顶心亲了一口,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真是心力交瘁。
    “……我知道”,廖秋离回他一个搂抱,轻轻的,手从腰那儿环过去,在背上轻轻拍打,跟哄一个在外头受尽委屈的孩儿似的,他轻轻拍哄他,“尽人事,听天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能强求。”
    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都无奈而怅然——太子这份情,有如逝水,洪流滚滚,拦不住,毕竟要朝着沈文昭去。
    沈文昭对太子殿下滚滚洪流般的恩宠,实在是招架不住,近来他只要一出宫,身边立马围上来一圈禁军,他走哪他们跟哪,跟进跟出,把他当人犯一样看得牢牢的!他说不用跟了,就是回趟家,丢不了!领头的恭而敬之地回他:“殿下差遣我等跟随,不敢有辱使命!”,意思是你跟我们说没用,要说你得找正主儿说去!
    他脾气一上来,二话不说原路返回东宫找太子,太子殿下笑眯眯听着,情深似海地朝他使眼风,他不接,话也越说越生硬,到了最后话赶话,又提到了当年那个“等你登了大宝,我们沈家就撤走”的老调,说了多少回了,太子从不当真听到当真,从不在意听到在意,现如今再听,心窝子戳了千八百刀,忍痛忍不得,便要掐自己的手掌心,掐得手掌心发麻、破皮,血流滴嗒了,才挤出一张好脸来说些好听的话,什么“崇阳府的案子还没了断,怕有那心存不轨的匪徒对你不利,故而要派些人手跟着你”,他脸上是笑着的,然而眼里没笑,心里淌泪,手心淌血,不过,这些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怨得了谁呢?谁让他巴心巴肝地恋慕这么一个人?谁叫他偏要唱独调?谁叫他这样谨小慎微,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沈文昭的硬话碰在了一篇软绵绵的好话上,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硬话碰上好话,往往是说硬话的那个说不下去了,惹不起躲得起,走!
    从此,两人见了面总是隔着一层似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除非十分必要,沈文昭通常一语不发,也不知是哪辈子造下的冤孽!
    好在太子那头是初次监国,诸多细务还不熟识,大事小情多如牛毛,忙得不可开交,想着人在身边,能看一眼也就够了,这就没怎么纠缠沈文昭。沈文昭身为太子洗马,太子有多忙他就有多忙,两边忙忙碌碌,一转眼就到了年尾,忙了三四个月,总算是有了头绪,一切事情只要上了手,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事,轻车熟路的,好做多了。
    
    第68章 夜宴
    
    庆朝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五谷丰登的好年景,天下太平了,宫里过年的花样也就多了起来,先是内务府那边请旨要大办元夕,后来朝臣们跟进,凑热闹,折子一封一封的往上递,都说年景好了,恰好太子又新监国,该操办一场庆贺庆贺。皇帝心里痛快,御笔朱批,让内务府着手去办,至于该怎么办,内务府里有个吃喝玩乐样样拿手的总管,怕找不着热闹么?
    说了要大办元夕,又说了怎么热闹怎么来,还说钱不是事儿,那好办,内务府那边三天工夫就交了几本册子上来,一本册子是一种热闹法,请圣裁,到底要照哪种热闹来办。皇帝让太子自己挑,乐意挑哪种热闹就挑哪种。太子挑了中不溜秋的一种,内务府的人接到旨意还纳闷来着——不是说怎么热闹怎么来么?怎的忽然又改主意了?
    其实太子想的不是怎么热闹,而是哪种热闹能把沈文昭绑死了,从元夕夜晚一直绑到大年初一,最好连大年初一也回不去家!
    这样一来,选中不溜秋的那套热闹也就合情理——那套热闹需要劳动太子的地方挺多的,太子一动,太子身边的侍卫官长就得跟着动,除非热闹完了,否则得寸步不离地跟着!
    内务府的总管是个聪明人,他从这里边嗅到了一丝丝异样,微不足道且转瞬即逝,这里边藏着一个非比寻常的时机,抓住了这时机,他立马就能飞黄腾达。时机是绝好的时机,风险也是绝大的风险,若是会错了意,得罪了这些凤子龙孙,死一万回都不够的!他左思右想,想了一天,临到入夜时分一拍大腿——罢!胆大吃肉,胆小吃屁!想要绝顶的荣华富贵,就得敢冒那杀头的险!
    转天散朝,总管看看左右无人,就大着胆子和太子说了半句话,“殿下,新罗那边贡了两名奇人过来……”,说到这儿他又停了,神色暧昧,像是藏着污纳着垢,明明脏了,却又脏得光明正大,还好意思在他面前兜售他那点肮脏。
    萧恒本来懒得理他,从鼻孔里“唔”了一声,直接越过他朝前走了,边走边说:“这么点事也要告诉我,你们内务府也够闲的!”
    总管一听,这是要坏菜!也不敢打那吊胃口的主意了,赶紧竹筒倒豆子,一顿说完:“殿下您是不知道,这两人要是寻常的玩物也就罢了,奴才也不敢在您面前提呀,他们会点儿法术……就是,他们有法子让人两情相悦……之前怎么不愿也没关系,过了他们的手,自然而然的就黏在一块儿了,拆都拆不开的……”
    萧恒站了下来,一双眼睛刀子似的扎在总管身上,说的话更是半点不客气:“孤竟不知道内务府近来还管起了两情相悦,有意思!”,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总管让他吓够呛,半天缓不过来,呆站了一会儿,正掏出手帕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见前边过来一个人,定神一瞧,正是东宫里边的掌事总管。两人都是总管,按说品级差不多少,可如今太子监了国,那东宫里的掌事总管身份也就上去了,腰杆子自然要比内务府总管硬一点儿,两边一见面,内务府的总管首先一哈腰,相互见礼完毕,东宫的掌事总管说话了,悄声细语的,几近耳语:“殿下让你夜里过去一趟!”
    有门儿!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绝顶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哪!
    内务府的这位总管心里撒欢,脸上绷紧,一脸肃穆地应承,当真一入夜就去了东宫。
    太子还要理国事,让他在偏殿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定更时分,等得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不知这里边有什么变数没有,几次三番想到了夜长梦多上,那绝顶的荣华富贵和森罗地狱就隔着薄薄一层窗户纸,随时有捅破了,从天上坠到地底的危险。这几个时辰熬的!他几乎想就地一跪,爬到太子面前讨饶了!
    好在太子好歹还是见了他,虽然挑的不是什么正经时候——脱了朝服、换了睡服,准备就寝的当口,在那儿洗漱呢,叫他进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他:“今早你说的,新罗贡来的两名术士,照那说法,似乎有些本事?”
    “是,奴才试过,千真万确的事,不然不敢搅扰殿下。”总管不敢怠慢,赶紧有一说一,有十说十,还特意提到他“试过”了。
    一听试过,太子来了兴致,问得更细致了:“哦,试过?怎么试的?”
    “嗐!还不就是弄俩人,原本乌眼鸡似的互不对付,看见就掐看见就掐,也真是奇了怪了,新罗贡来的两个术士不知施的什么法术,过了几天再看,那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啧啧!那肉麻劲儿,看了都腻烦!”总管说得挤眉弄眼,满脸都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和肮脏。
    萧恒微微一笑,朝他勾勾手指头,“你来,孤有话交代。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总管如释重负,暗里长出一口气,哈着腰凑过去听太子殿下的意旨,边听边点头,眼眶慢慢张大,听到最后撑得老大,神态是那种醍醐灌顶式的了悟,太子一篇话说完,他心领神会,这就回去预备去了。
    一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明日年三十,元夕之夜照例是皇帝请客,大宴群臣,年二十九呢,太子这儿也请了一次客,就请身边这些近臣,沈文昭是侍卫官长,理所当然的也在当中。他早晨得了消息,转身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去不了,满以为推掉了,谁曾想日午时分,他大哥竟找了过来,兄弟俩见了面都是一愣——当哥的没想到幺弟居然住得这么宽绰,摆设用度居然还比照着太子的份例来,脑子里一“咯噔”,心说这是僭越了呀!虽然这是太子一手摆划的,还是僭越了!
    做弟弟的没想到长兄居然会找到他办公事的地方来,他这哥哥他最知道,一板一眼的,如果不是大事,根本不可能挑这个时间上门。虽说各怀心思,兄弟就是兄弟,没有站着说话的道理,沈文昭把他让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温茶水,静静等他喝完才开腔:“大哥,找我有事?”
    “不是大事……子虞,今夜殿下宴请近臣,身为臣子,当要顾全大局。”
    意思是太子的面子你得给,不然别人看了不像话,主子要请奴才,奴才还要挑三拣四的蹬鼻子上脸,说不去就不去,主子的面子往哪搁?!
    “不就是吃顿饭么,我又不缺那顿饭!”沈文昭嘀嘀咕咕,不敢像对太子似的放开喉咙和自己的哥对着干。人就是这样,谁纵着他,谁让着他,谁由着他,他一清二楚,因此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谁能敷衍、谁不能敷衍,他也算得清楚明白。沈文昭也是人,当然也脱不了套路,他知道太子纵着他,他就由着性子去做,明知道太子是储君,储君的面子有天大,轻易驳不得,但他就是不想拗着性子去奉承,想来一半是人性,一半是他自己的本性吧,豪侠的性子,哪里那么容易为谁折腰?!
    “沈家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避尚且避不及,你还要递个话柄到别人嘴里么?!”
    太子的恩宠就是一把火,沈家架在火上烤着,烤得难受极了,可没有退路,只能在火上干熬,一族人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收敛,说白了就是夹紧尾巴做人,别落下话柄,不让别人有机会嚼舌头!
    “……我去便是了,急什么!”憋了半晌,他愣头愣脑地说了句不占理的横话,仿佛是火气憋不住了,借着说话放出来。
    他大哥摆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哼哼的,一副梗脖子的模样,就说他:“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你也不必烦成这副样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道理还要我说?!”
    把幺弟教训了一通,得了他一句准话,沈家大哥回他的右相衙门去了。
    这天天刚擦黑,就有东宫的内侍来请,人数还不少,像是怕他半路溜了或是压根不愿意去,人手先预备齐了,抬也得把他抬过去!
    既然答应了自家大哥,沈文昭当然说话算话,说走就走,这头刚抬脚,那头内侍头领就拦下他,说殿下说了,都是自己人,大人还是换了官服再过去吧,这儿有预备好的常服,您换一换?说完往后退一步,后边过来一个小内侍,手上捧着一套月白色的常服,不用瞧,料子和做工都是顶尖的,沈文昭本想说不用,后来想想,去都去了,索性一顺到底,换就换吧,省得一会儿见他没换,太子那儿又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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